第4章 風吹福至談婚嫁

第三章風吹福至談婚嫁

零亂的藤蘿花瓣滿地,唯獨落下了一瓣,偏在他們二人眼簾前滑落。

喚醒了彼此未見面的時光,雖已消逝,卻思念不減。

和羽舒眼中絲絲柔情,但哪被人這般待過,他這是抓小雞?這手……

見她羞紅了臉,姜胤辰緩緩放下了她的雙手。

面前的女子乃無價之寶,天上月。

此時他的吻只能落在她額頭,姜胤辰都需要輕緩,鼓足勇氣……

他還在回憶方才的舉止,因太過思念瞬間傾瀉而出的情感,那般親吻她,是否有吓到她。

只是将和羽舒的身子埋在自己的胸膛抱着,手指用着最輕的力道來回撫摸她的青絲,她的側耳傾聽着他有力心跳,聽到姜胤辰說:“娶你,總得靠我自己的雙手,拿出一件像樣的聘禮。”

和羽舒本想提起那白玉簪子,聽他這麽說,她并未接話。

伸手環抱他時,觸及破了一塊的西裝夾裏料子……又悄然收回了手。

——

将和羽舒送回別墅後,姜胤辰看和家其他親戚皆被邀請至此處,他原想告辭。

和宗煜喊住了他:“羽舒剛回來,這頓飯要一起吃的。”

推卻不了,和家的親戚們默然無語,只當飯席間是多雙碗筷的事,不願提起姜家。

話題的中心全在和羽舒兒時的樣貌才學如何俱佳,家長裏短,寒暄她洋外的那幾年怎樣……

Advertisement

雖然坐在和羽舒一旁,姜胤辰獨自面對一群和家人,有些食不下咽。

和羽舒吃飯時發不出聲響,專注地吃,粉腮微微鼓着,眼神偶爾俏皮和他對視,只一瞬,又回到了拘謹模樣,讓姜胤辰心生笑意。

她的另一面,只讓他看見。

她不願多說話,聽着親戚的碎碎念,皆是禮貌微笑作為回答,“食不言,寝不語”,這道理,她覺得親戚們可能都不太懂。

最終,都是自家父母幫着和羽舒給全部對付了過去。

原先和羽舒看姜胤辰和其他男子不同,因為他的那抹不羁笑意。

現如今,他好像沉默寡言居多,傲戾被磨去了棱角,嘴上的笑意,不再似風掠過萬物般潇灑。

留意他并未吃多少,和羽舒在席間忽而緩緩起身。

衆人的交談漸漸收了聲,見她開始熟練地剔除魚骨,手指修長纖細,卻柔若無骨似地。

姜胤辰凝視着這雙手,剛還牽着他的手撒嬌。

眼下這條魚,一大塊最好的魚肉被和羽舒用勺子接過,筷子抵着,鮮嫩的魚肉盡數撥在姜胤辰的碗裏。

這種席間,吃飯有吃飯的規矩。

無魚不成席,魚頭對着哪兒,哪個部分給誰吃,總有些講究。

和羽舒明目張膽的偏愛,姜胤辰一下子受寵若驚。

胳膊肘推了推姜胤辰的手臂,她終于在飯席間說出了兩個字,眸中帶笑示意他,“你吃。”

親戚們一笑而過,又緊接着聊了起來,就好像姜胤辰從來沒在這飯席間出現過一般。

他不敢動,和宗煜便發話了,又笑着看向和羽舒:“阿辰,羽舒不常親自夾菜給誰,你趁熱吃。”

鄭夢麗點頭應着和宗煜的話。

看和家夫婦開口,這會兒,親戚們才敷衍跟話向着姜胤辰。

“是啊,是啊,你多吃些……”

和羽舒見他分心去聽那些人說的,解釋道:“今天來接我,阿辰辛苦了,多吃點。”

看他動筷吃了一口,和羽舒說:“好吃吧?家裏這廚子還做西餐,下回我們再單獨嘗嘗他手藝。”

鮮魚配佳人嫣然淺笑,姜胤辰心想,鮮美得過分了。

飯後,和羽舒帶着姜胤辰在沙發坐着喝紅茶,其餘人都交給自家父母去應付了。

和羽舒讓下人拿來了針線,手指挑起那個白色的線團:“快脫了,我縫一下。”

剛呷了一口茶的姜胤辰不明所以,見她穿針引線。

姜胤辰還沒反應過來,和羽舒的手指已經附上他的肩膀,替他脫下西裝。

她的睫毛又長又直,在那和扇子似地,扇了又扇。

微微低頭為姜胤辰破了的西裝縫縫補補,她的頭發傾倒在一邊的肩膀,心無旁骛。

破了的地方頃刻間在她手裏補好,他說:“這事,哪用你親自做?”

用剪子剪斷了線頭,和羽舒站起身左右翻看西裝時說:“我不做,誰為你做呢?”

和羽舒看出西裝沒問題了,又讓姜胤辰伸開手臂,替他穿了回去。

那感覺就像妻子對丈夫一樣自然而然。

姜胤辰心裏像是燃燒了一簇火苗,又暖,又燙。

——

和宗煜走過來想找姜胤辰商議,見到和羽舒和姜胤辰相處融洽,面露笑意。

“阿辰,你與我來趟書房。”

親戚散去,車輛駛出了和家別墅。

和羽舒難得地與鄭夢麗抱怨:“娘,今晚來的人太多了些……”

鄭夢麗牽過和羽舒的手:“人不多,怎告知他們,你和阿辰要成婚了呢?”

和羽舒眨了眨眼,覺得頗有些道理,“可我們二人成婚時,叔伯他們也能瞧見的。”

鄭夢麗:“你伯伯本還想給你介紹給這兒的軍政部的常務次長,咱可不想搭上這層關系。”

和羽舒的心裏也是萬般不願意。鄭夢麗也與和羽舒解釋:“眼下時局動蕩,和家商會只想和那些個高高在上的人撇清關系,指不定他們哪天就被端了、滅了,悄悄跟你說……”

湊過身子,鄭夢麗在和羽舒耳邊悄聲說,“你爹只會追随為國為民之人,他壓根不看好現在那個……”

聽了鄭夢麗說的名字,和羽舒瞠目結舌,鄭夢麗趕忙捂住她的嘴:“噓……不出聲。”

——

和宗煜在書房點了一根雪茄,煙霧缭繞的,他看向姜胤辰問:“和家商會的事,你怎麽看?”

姜胤辰愣神了片刻,和家商會業務甚廣,此時和宗煜問的哪一樁?

想了會兒,姜胤辰站在那兒,覺得還是知道什麽說什麽。

“這些年,我看和家十五個碼頭,除了和家輪船的工人安分守己,其餘的十四個,不好說……”

和宗煜饒有興致:“哦?怎麽說。”

姜胤辰:“和家輪船總碼頭的水手賺的多,但長、短工工錢也不低,只是因為那兒的管事不打罵,通情達理,以至于那兒的工人都比較能長期安分待着,也鮮少有去賭的,這情況難得,是因為總碼頭的待遇比其餘的好很多,還有最貴的機械,人力就那些,怎麽都能平衡。但其餘的,我見過他們被大、二包工頭揮着鞭子打着連續做二十四個鐘頭,甚至工時更長……他們也很容易被賭博、抽大煙這種事吸引過去,疏解壓力也好,本性如此也罷,但更多的是……與我哥一樣,想着有朝一日能翻身……”

“這年頭對于和家商會來講,其實一人一張竹片記工也不貴,但他們偏要用紙來,打着那些人要是出了船上的某個幹活區,一天還白幹……”

和宗煜抽了一口雪茄:“嗯,接着說。”

姜胤辰:“工人夥食太差,吃不好就幹不好。幹活時間又長,過度勞累,反倒有貨物的損失。其餘碼頭的工人,幾文錢跑一趟,一天下來掙不到多少。但歸根結底……”

看向和宗煜,姜胤辰如實說道:“其實以和家的財力,雖然調整工錢不在話下,但眼下時局,物價橫飛,都是仗打得……柴米油鹽都貴,工人自己都饑一頓飽一頓,何談成家立業和未來……”

和宗煜原本只是随便問問,不知姜胤辰侃侃而談如此之多。

和宗煜:“還有呢?”

還有?

姜胤辰思索了一會兒:“禦茶閣、錢莊、怡園戲曲的産業……這些問題在于那達官貴……”

一個時辰過去。

和羽舒這性子再怎麽耐得住,也有點急了,“爹到底拽着阿辰在書房聊什麽呢……”

鄭夢麗遞給她一個圖冊,“你倒不如想想自己要怎麽樣的婚禮,有幾套西式婚紗挺好看的,你瞧瞧。”

和羽舒推開了冊子,“不看,我等阿辰下來。娘,文槿姨那兒你可去探望了?”

看過幾回,尹文槿還是老樣子。

鄭夢麗雖然十幾歲嫁給和宗煜,但和宗煜就只對外宣稱,娶妻就娶她一人。

這麽些年來,雖然生的就這一個女兒,和宗煜從不納妾,也沒想着生個兒子繼承家業。二人伉俪情深,情比金堅。

可那姜家老爺不一樣,生的是兩個兒子還不滿足,見自家夫人無法再生,反倒納了個如花似玉的年輕小妾。

小妾也未能生下一兒半女,反倒将家裏搞得烏煙瘴氣,大兒子妻離子散,自己夫人又被氣得一身病……

照鄭夢麗來看,尹文槿就是心病。而那小妾,如今也算在清樂府裏出了名,花名叫“嫣語”。

尹文槿那咳喘一時半會兒也好不了,鄭夢麗每次探望都帶一大堆東西過去。

“哎,她命不好,但好在阿辰還是孝子,所以你爹和我啊,都看重他這點。其實阿辰起先也有幫那姜應元還賭債……但他輸得太多了,這年頭怎能着了洋人的道呢。”

說起姜應元,鄭夢麗與和羽舒說:“姜應元先前還求着阿辰,讓他帶來求你爹,阿辰沒答應,兄弟就反目了,前些天,阿辰好像把他哥腿打斷了,外人都說,他對親哥太狠了。”

幾年前的事翻出來再說道,其實鄭夢麗心裏也不是滋味。

本來尹文槿也可以安生度過大半輩子,看兩個兒子成家,兒孫繞膝,多好的事。

和羽舒無法想象姜胤辰的兇狠模樣,但總覺得,他這麽做是不得已而為之……

和宗煜和姜胤辰從樓梯下來,兩人還你一言我一語地聊着。

眼看和羽舒起身要走過來,和宗煜問姜胤辰:“阿辰,你倆婚期我得跟你娘一同商議一下。你哥的事,我會替你處理好。”

姜胤辰急了,“這事我來,他是個喂不熟的白眼狼,可不能再給他任何機會去賭了!”

和宗煜對他在書房說道的那一番頗為滿意,商會裏、手底下的人,做假賬和掩人耳目的事情太多,他這個總會長總不能一一親自徹查。

眼下當務之急要幫女婿清除障礙,不能有任何閃失影響他們二人成婚。

和宗煜:“別多說,我自有我的法子,日後,你好好待羽舒。還有,明日起,我給你在和家安排個位置,你不要讓我失望。”

姜胤辰:“是……”

如果不經歷風雨,風為何将福氣吹向他。

遇到和羽舒,姜胤辰覺得這是他命中最大的福分。

和羽舒小跑着,但卻聽到姜胤辰說要離開。

有些依依不舍,“你去哪?”

輕點了她鼻尖:“傻瓜,我不用睡覺了?”

和家夫婦看着和羽舒巴不得明日就成婚的樣子,小女兒心思百出。她想一直粘着姜胤辰,和宗煜說讓和羽舒送姜胤辰到門口。

說是門口,和羽舒卻送到了姜胤辰住處的門口。

司機一停車,和羽舒還不可置信是否是停錯了位置。

他信裏常說的住處是這兒?

和羽舒徑直走進,司機在原地等待。

這巷子裏幾時還能有車出入了……有些人頻頻回頭。

她瞧見一間屋子,一張床,門板可都潮濕有斷裂之處,牆壁上都已是髒灰一片。

這可怎麽住人?

這怕是窮苦人家住的地方……

和羽舒坐在他床榻上,被褥倒是疊得整齊。和羽舒想試試是否結實,誰料那床是兩條長凳架着兩塊廢舊的門板,稍一動作大些,竟……塌了?

跌坐在地,滿面通紅的和羽舒被姜胤辰立馬打橫抱起,她問:“床……被我,坐塌了?”

姜胤辰兀自嘆息:“乖,回去吧。”

和羽舒眼眶裏蓄了些眼淚,摟着他脖頸,小聲嗫喏:“你在哪……我在哪,好嗎。”

如鲠在喉,姜胤辰只能哄道:“跟司機回去,這兒不安全,你聽話。”

親自把和羽舒抱上車,她吸着鼻子,還真哭了。

姜胤辰心疼地抹去她眼淚問:“身上摔疼了?”

她欲言又止,搖了搖頭。

——

散板的聲音響起。

臺上唱曲兒的是名角兒“雲衣”和“簡書”。

唱的是《長坂坡》。

恰是唱到糜夫人因為腿上遭受的箭傷,再難往前行走,把自己的孩子阿鬥托付給趙雲,視死如歸,投井自盡。

趙雲心生悲恸,顫着雙手掩上井口……

六個商會分會會長,今日集聚在和家産業內的“怡園”聽曲,順道來與和宗煜上報每月的一些分會情況。

和宗煜坐在中間位置,左右本是三個會長的位置,但今日多出了一位在旁。

每個分會長都一人帶着十幾個手下進來,給和宗煜斟茶問好。

姜胤辰本不想坐在那,此時如坐針氈。

幾個分會長看到新人,他瞬間也如芒在背。

王家商會會長王文風問:“會長,我……坐哪?”

和宗煜笑了笑:“呵,商會的賬目問題先不說,分包給你的碼頭,你設了賭場不管不顧,我看王會長如此目中無人不懂規矩,是要我這總會長的位置坐吧。”

王文風吓得腿抖,趕忙跪下:“哎喲哎喲,豈敢,老大,您可不能這麽污蔑我啊,我接手碼頭以來,也是讓手底下的人好好做事,沒出纰漏啊。”

其餘分會長面面相觑,見和宗煜站了起來,和衆人宣告:“有沒有纰漏,有人自會徹查。即日起,姜胤辰擔任我和家總商會副會長。”

和宗煜不顧他人竊竊私語:“阿辰,這事交給你,一個月以後,我要個結果。”

姜胤辰沒料到和宗煜安排的位置如此之高……

面對衆人質疑的目光,姜胤辰思忖半晌,應下了:“是。”

——

聽聞尹文槿在和家,姜胤辰也就同和宗煜一道回了別墅。

一進門,瞧見和羽舒和尹文槿二人相談甚歡,可尹文槿時不時咳喘,鄭夢麗讓下人去端炖梨,又叮囑要将川貝母磨成粉放入炖梨中,不能出差錯。

尹文槿知道她心意,連忙道謝:“妹妹,不必這麽麻煩,這病我看也是斷不了根子了。”

尹文槿一手不停撫着和羽舒的手背,和羽舒到她那兒來接她和馮姨進和家別墅的時候,她一開始是拒絕的。

鄭夢麗提到商議婚事,尹文槿二話沒說,就強撐着身子起床。

她直說和羽舒比初見時出落得更好看了些。

和羽舒看姜胤辰走近,便問尹文槿:“文槿姨,阿辰,他是不是八尺以上……一丈以下?怎麽的瞧着,也有……”

“在聊什麽?”姜胤辰看尹文槿聊了會兒,氣色還好了些,平日裏,終究對着馮姨一個人,也不出門,太悶了些。

尹文槿笑着說:“翻了黃歷,下月初三是個好日子。”

姜胤辰一愣。

和羽舒牽着姜胤辰的手說:“我親自給你量個尺寸,你來。”

身後歡聲笑語一片,鄭夢麗本就有姜胤辰的那些尺寸,但懶得與和羽舒說了。

這小年輕之間增進感情,是好事。

姜胤辰到了和羽舒的卧房,西式的洋娃娃到處都是,還有那各類的旗袍和洋裝。

她的卧房外還有個小陽臺,和羽舒帶着他到光線好的地方,讓他打開手。

風吹着她裙袂飛揚,前額發絲撓着她的臉。

和羽舒嘴裏輕念着尺寸記在本子,量他肩背時,她說:“你太高了,坐下吧。”

軟尺在他身後,因為她的指腹滑過,姜胤辰繃直了背脊。

握着他手臂時,他一把拉過和羽舒的手腕。

跌坐在他雙腿上,和羽舒看他像是在隐忍什麽。

一個月以內,他該給她什麽,才能讓世人都覺得,他配得上她呢?

他就這樣摟着她,越摟越緊,越摟越緊。

像是要把她的身子嵌入自己的軀殼……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