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堅強亦是有軟肋

第二十三章堅強亦是有軟肋

一人一個包,一壺水,徒步登山,黎輕輕被陸征低估了。

這女的,都不用歇息的?

本該每隔半個時辰歇一歇,已經連着行走了兩個時辰。

反倒是他和身後的那批人,還不如黎輕輕這小女子身手輕巧。

她抓着蔓枝或是斷了的枝條,總之,她借用着一切可借力向上攀爬的,一直往前走。

青苔的味道充斥着鼻間,枝丫交錯着,一個不慎會劃傷手臂。

地面上,全是利劍般的根莖倒插着,鞋底若是薄一些,走在上頭還會膈着疼。

此前有兩波人為了方便黎輕輕親自來勘探,已經清路兩遍,砍除了一些。

腐爛的落葉随風飛散,黎輕輕忽而被什麽絆倒,低呼了一聲:“啊——!”

有人轉頭喊陸征:“陸會長,黎小姐好像摔了。”

陸征撇開了幾棵枯樹,快步跑上前,黎輕輕手肘撐地倒在地面,蹙着秀眉。

焦急地為黎輕輕的靴子撥開那些盤根錯節的枝條藤蔓,陸征叮囑:“小心些,有些藤蔓下還有空洞,稍有疏忽就會掉下去,你這靴子厚,行走久了便又沉又累。”

幫她掙脫了藤蔓,陸征松一口氣:“但幸虧……沒劃開腳背。”

“嗯,多謝,是我疏忽了。”黎輕輕見陸征為她着急忙慌地扒開枝條,手指還劃了一道,血珠外溢。

可他一眼都未看那細微傷口,反倒問黎輕輕:“腳腕有沒有傷到?天色暗下來了,山路不好走,這雲,看着是快要下雨,我們要盡快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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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輕輕搖搖頭:“沒有,咱們快走。”

陸征起身時,黎輕輕又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将包裏的一卷小繃帶拿出替他随手包紮了下。

他笑:“我是姑娘嗎?給我裹這麽嚴實又精致,小傷口,很快就好的。”

垂頭,他來回瞧了瞧手指,陸征看黎輕輕沒說話,繩子打完結以後,她繼續朝前走着。

一整天,來回四個時辰。

一幹人等筋疲力盡。

本該在半山腰搭個帳篷,明日就不用再麻煩上山一趟。

奈何天公不作美,這天……怕是要下暴雨的樣子。

黎輕輕認真細致地寫着記錄,整理資料。

外頭有人敲了敲門,開門進入,是陸征。

“住在這,還習慣嗎?感覺不舒适的話,我将你行李搬到大飯店。”

他遞來一杯茶,此處是他分會的地盤,每個辦公室內就和單人的小公寓似地,方便辦公和小憩。

黎輕輕邊寫着,也不忘打趣:“不必,我并不是那麽嬌氣的人。不過我算是看出來了,不知是否是陸會長平日壓榨勞動力?急得把辦公室整成這般模樣,是叫人随時待命?”

陸征靠在桌邊,雙手環抱。

她把他想成什麽人了。

陸征低頭看黎輕輕為他包紮的手指:“我陸家本身主營紡織,每個流程運作總會有人守着太累,我也想給手底下的人有個休息的地方,就改了每間辦公室的格局。因我爹将分會給我打理,也就撇下了以往的輕工業,根據我所學,着重發展商辦鐵路公司了。”

黎輕輕點了點頭,“但撇下倒是不至于吧?輕工業還是可以接着發展的。”

抿了一口茶,黎輕輕回味,怎有股桃子般的清香?

陸征聳肩:“話是沒錯,可我就一雙手,怎麽能兩頭兼顧呢,父母也年歲高了,有心無力,當務之急,還是要建好鐵路,這也是他們的心願,我又是獨子,沒人替我分擔,除非……”

燈光下她的唇瓣晶瑩,素手端着茶杯優雅,眼睫輕輕扇動,陸征咳了一聲掩飾。

黎輕輕淡笑回頭注視着自己方才所寫,并不接話,仰頭喝了好幾口熱茶。

放下茶杯時,陸征立即伸手說:“我去幫你加點熱水。”

彼此的幾指相貼,無人敢動。

黎輕輕注視着陸征,瞬間跟燙了手一般收回,“那就……麻煩你了,這茶不錯。”

——

傍晚,暮色四合。

和家夫婦來接兩個孩子,尹文槿和馮姨也跟着孩子們來回跑。

和宗煜:“阿辰,這有你的一封信,是寄到和家別墅的。我想你這會兒應該在家,特地這個時候給你送來了。”

姜胤辰:“爹,娘,不必這麽麻煩,讓下人送來,或是我去拿都行。”

和羽舒正看着姜亦悠為洋娃娃梳頭發,姜亦雲在那建了一整個車隊,不知道準備炮轟誰。

寒暄了幾句後,孩子們坐上車回和家別墅。

不經常下廚的和羽舒,今日洗手做羹湯,還特地為姜胤辰做了幾道菜。

原本想要拆開那封信,但姜胤辰一時被眼前香飄十裏的佳肴勾出了饑餓感。

肉感質嫩爽口,味道适中,口齒留香,可吃着吃着,姜胤辰憶起了晨間司機說的那回事。

“聽你司機說,那個樓公子,日日等你?”

和羽舒微微鼓着腮幫子咀嚼,姜胤辰以為她不語是心虛,又耐着性子問了句:“嗯?他是何人?”

她用帕子擦拭嘴角:“吃着菜呢,邊吃邊回答,多不雅。”

一剎那,只顧着有異性來找她而對此吃味,忘了和羽舒吃飯的習慣。

與他單獨用餐時,也只有他一人大快朵頤。

她吃了或是沒吃,一頓飯吃了幾口,姜胤辰是完全都聽不見一丁點聲響。

鮮香滑嫩的豆腐吞入腹中,姜胤辰大口喝完一碗湯,特地發出“咕咚咕咚”的吞咽聲,可和羽舒還是不緊不慢的動作吃着。

姜胤辰吃完燃了一根雪茄,饒有興致地看她能吃到何時,從那缭繞的煙霧裏透過瞧着,姜胤辰覺得,她的唇齒上定是留下了清香的餘味。

低頭拆信,視線依舊注視着和羽舒收拾碗筷,掌心置于她白皙的手背,語氣輕佻:“別收拾了,交給下人。”

呼出一口煙,看信箋上的字,對她說:“去樓上等我。”

和羽舒問:“樓上?”

姜胤辰擡頭:“不是整日嫌棄我一身土,幫我放水洗澡,怎麽?”

咬了咬唇角,和羽舒低聲應道:“哪有嫌棄,我這就去。”

【胤辰:

清明回符城祭拜,于你爹墳前相見。

有事相告。】

所有親近之人都幾乎喊他“阿辰”。

唯獨老師,喊他“胤辰”。

——

被姜胤辰拖着一同泡澡,和羽舒這才縮在溫水之中老實交代:“那個樓公子是來求合并上市,解救他樓記于水火,說白了,就是讓和家幫着解決爛攤子。是有見了兩回,但這事兒我沒應下。”

和羽舒翻轉身子看着姜胤辰,他板着臉,水珠從他的脖間滑落。

熠熠水光泛在他的肩頭,打濕了他的發絲,和羽舒一手附在他的臂膀:“我與他說了,要經過夫君同意才行。”

“我們也不是做這等善事的,哪個廠子或是公司撐不住了就得接下,還得在合計過,是不是嘛?”

墨眸深不見底,姜胤辰腦袋枕着浴缸邊緣,她語氣有點讨好的意味,姜胤辰沉聲道:“嗯,改日我見了再議。”

和羽舒:“爹娘以往可太累了,和家這麽多産業,也不知爹怎麽管得過來。怡園戲曲那兒,近日生意也不太景氣。”

“時代在變,戲曲也得變着詞曲唱,怡園那……你不用操心,好好管着你的百貨公司就成。本身兩個孩子就夠鬧騰了,你別讓自己這麽累。”

說的都是心疼話,和羽舒與他緊貼着身子,下颌擱在他胸膛,“夫君可真是疼愛我啊……”

周身霧氣升騰,氤氲氛圍下,姜胤辰指腹揉捏她的臉頰:“不然,我疼誰呢,稀罕你都來不及。”

在他臉旁親了一口,“方才看了信,瞧你怔愣模樣,是發生何事了?”

姜胤辰:“老師讓我清明回符城祭拜爹時,見一面。”

憶起自己也未正式祭拜過姜父,和羽舒說:“我與你一同回去。”

指尖挑起粘連在她微紅臉頰的發絲,大抵是泡的時間過久,有些熱了。

極致溫柔地與她說:“別急,手上還有一堆事。忙完再去不遲。”

姜父未能看着姜胤辰成婚,亦是遺憾,和羽舒無聲嘆息。

察覺她的心思,姜胤辰輕撫着她的背,“起身吧,過熱了些。”

一旦提及姜父,姜胤辰整個人都變得陷入回憶之中一般。

以往她親吻他一下,他總會回應。

此時卻是細致替她擦拭完濕透的身子和發絲,如同對待孩子那般小心翼翼。

姜胤辰披着浴袍下樓,只說:“抽根煙便上來,你先睡。”

和羽舒在床上看書等待了許久,他未上樓。

她站在窗邊,望着一層的燈光明亮印在草坪一角,和羽舒不知他在回想什麽,幫不上忙。

——

夜半,和羽舒已入睡了許久。

雪茄的味道繞在姜胤辰的周身,刺鼻又嗆人。

姜胤辰脫了袍子甩在一旁,被窩裏的暖意,讓他身子一瞬間便熱了,他不願去想老師所寫的“有事相告”是何意。

他累了……

夢裏,反複夢見姜父被亂槍擊斃的樣子。

跪趴在地,他嚎啕大喊,一聲都無用……

細小微弱的啜泣,如同置身幽暗懸崖之地的幼童,孤立無援。

和羽舒緩緩睜眼,聽見一旁姜胤辰無法掙脫夢境,皺眉輕泣。

開了臺燈,和羽舒躺在姜胤辰的枕頭上,纖細的手臂慢慢地穿過他的後頸,臉龐貼着他側臉,輕撫他周身,嘗試減輕一些他在夢裏的難受,在他耳邊軟語輕哄:“我在,阿辰……不要怕,你好好睡。”

身上沁出一身冷汗。

無法分辨此時置身何地,雙手仿佛觸摸到鮮血,姜胤辰在夢裏無處可逃。

手腳冰冷,卻被一雙暖手溫暖。

壓抑的呼吸,胸口仿佛被巨石壓着。

醒來,他睜眼。

恐懼,竟差點淹沒了自己……

和羽舒感受到自己的臉上忽而有幾滴水珠滑落一般,她被吻醒。

滴在她的嘴角,她嘗出是鹹腥的眼淚。

見姜胤辰閉目親吻她,無盡的謹慎和小心。

抹去他的淚,她不問原因,也不喊他名。

他大口喘着,無措呼吸,吻着她的唇瓣将她摟得很緊。

和羽舒主動摟着他的肩背,他被她微弱的力道引着,欺身而上。

她不知道這件事能帶給他這般的畏怯,他往日瞧着是這樣高大,英勇無畏的男人。

她的夫君,此時卻……

吐氣若蘭,和羽舒捧着他的臉,微微仰頭輕舔他的喉結,一腳勾着他腰側,嬌喃出聲:“阿辰,你還有我。”

柔軟和炙熱撫慰他的心,窗外雷雨轟隆聲正響,急雨忙着向樹木、花朵一躍而下,葉片搖晃……

她的清甜唇齒,吞咽了他喉間種種未可言的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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