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失蹤

失蹤

事情比解秋夷想得還要糟糕,不止上海,連着南京政府都一封封電報開始往這邊發,包括上海中統警務處。

解秋夷脾氣近幾日都無法壓抑,暴跳如雷,南京政府的電報意思很明确,必須要嚴查戚遇歡真實身份,從基本檔案都開始調查起。

且不管解秋夷作擔保往南京送多少份有關戚遇歡事跡資料都不好用,無奈去求陳建明,也被答複莫迎風而上。

這幾日解秋夷也擔憂戚遇歡會被這些煩心事打擾,便叫他回家待着不要出來。

可沒想到家裏也會出事。

解秋夷坐着軍車匆匆趕回家中,大門已經被王聲關的嚴嚴實實。

戚遇歡坐在正廳看着一處出神,解秋夷從外面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了,道:“可有受傷?”

戚遇歡擡頭看他,微微一笑:“想傷我,還不容易着。”

戚遇歡這笑,卻不是那般平靜無波了,解秋夷嘆着氣蹲下身看他:“上海這地方現在輿論大起,老師也發了電報讓我們以退為進,遇歡,先離開上海一陣,可好?”

戚遇歡只是上個街,不明所以的百姓竟拿菜葉雞蛋丢他,雖未砸到,可心裏那滋味兒卻是難受。

可戚遇歡卻又覺得心底很爽快,他曾被蒙蔽身世殺了許多中國人,也确确實實為日本日特賣過命,這些事情經不起查,尤其日本現在比其他人更想殺他。

百姓這些行為叫戚遇歡心底的愧疚感多少有一些緩解。

戚遇歡回解府時,擡頭看那牌匾上的兩個字,那些百姓畏于解千山及解秋夷在上海的勢力,不敢造次。

可終有一天呢?他戚遇歡在上海如此下去會不會牽連解府,會不會牽連解秋夷呢?

戚遇歡看着面前的解秋夷,他知道解秋夷怕他受傷,尤其怕日本人前撲後擁的派人來殺他。

戚遇歡嘴角蕩起一絲笑容,輕聲道:“好。”

*

晚間戚遇歡和解秋夷與解千山一同吃飯,解秋夷簡單與解千山講了現狀,解千山吃着飯并不吭聲。

他一直在會館,對于近日市井流傳那些事情也是有所耳聞,戚遇歡究竟是什麽人,解千山心裏也有些明了。

他曾見過解秋夷囚禁戚遇歡,那時他問解秋夷原因,解秋夷不肯答,現下來看,想必市井流言十之八九是真的了。

可戚遇歡在家裏住的這段時間,解千山怎會不知他性情如何?

他嘆口氣,把手裏筷子放下,擡頭看着悶聲吃飯的戚遇歡,道:“解叔對那些政治軍務已經乏了,誰當真為國民政府好,誰在做挑撥離間的事兒解叔心裏也是清楚的。可眼下時局就是這樣,國民政府貪腐不堪,內戰不斷,這流言四起難免國民政府現下不會拿你開刀。我且找找關系,這幾日就将你送出上海,先躲過這一陣,解叔的家門,永遠都敞開着。”

戚遇歡頓了正吃飯的動作,緩慢咀嚼着嘴裏的食物,聽着解千山這番話,心裏一股暖流劃過。待吃罷,戚遇歡将碗筷放下,扭頭看着解千山,道:“遇歡知道,遇歡謝過解叔叔。”

解千山站起身,嘆着氣走出餐廳。

解秋夷扭頭看着解千山消失在餐廳,伸手握住戚遇歡的手,道:“只是暫時分開,我一定一定會把所有事處理幹淨,然後接你回來。”

戚遇歡回握了他的手,微微用力:“嗯,我等你。”

*

解千山速度很快,尋了人脈不知與南京政府交涉了什麽,默認了戚遇歡離開上海,但是卻要求戚遇歡必須離開中國。

解千山同意,托人買了船票,交到戚遇歡手中:“美國算作我們的同盟國,那邊有我曾經的同學,我已經關照過,他們會照顧你。”

戚遇歡握着手裏的船票,看着已經老了許多的解千山,曾經第一次與他見面,雖上了年紀可他仍是神采奕奕,短短幾年,竟叫人蒼老至此。

戚遇歡想,若是父母健在,想必同解千山一般,也是如此細心安排罷。

戚遇歡拒絕解秋夷去送他,只拿了簡單行李,叫司機送他到碼頭登船。

解秋夷站在解府大門,看着戚遇歡打開車門,他上前一步,道:“我送你到碼頭,不好嗎?”

戚遇歡回身瞧他,仔仔細細,認認真真:“無論送到哪兒,終要一別,這兒就可以了。秋夷,上海時局變幻莫測,國民政府一天一個模樣,你千萬珍重。”

若說一眼萬年,解秋夷從前恐怕是不懂。

他與戚遇歡也算有過幾次分別,可心底一陣陣的鈍痛叫他痛苦做下的這個決定,解秋夷一直發誓要護他周全,若他留在上海周遭都萦繞危險,倒當真不如送他出去。

解秋夷終是沒忍住,幾步上前将戚遇歡狠狠納入懷中,道:“不會讓你等的太久,我會盡快将一切安排到位,我要讓整個上海乃至南京都清楚知道,讓你離開對于國民政府意味着多大的損失,我會讓他們親自将你接回來!”

戚遇歡埋在他肩頭微微閉了閉雙眼,眼角酸澀像是眼淚要流出來,戚遇歡笑笑,微微擡擡頭将眼淚逼回去,然後從他懷裏離開,與解秋夷深深對視一眼,轉身上車。

戚遇歡從未與解秋夷說過,自他知道自己身世時開始,他對解秋夷的依賴心究竟有多重。

他視解秋夷為他生命唯一珍重之人,不在乎名利只是想跟在他身後與他并肩作戰,看他成王。

可命運安排卻又像是戲劇。

回憶上海這些日子,戚遇歡卻又慶幸,幾番大起大落能與解秋夷度過這些年,倒也值了。

*

靳貴清楚自家師座近日心情極差,埋首師部事務已經好幾日沒有好好休息了。

勸也是無用,只能等這一陣子過去解秋夷自己緩過來。

靳貴站在大院門口,正準備出去巡邏,瞧着對面拐過來一輛車,仔細看了,是解府家裏的車。

靳貴等車開到面前,還沒上前,王聲從車上跳了下來,一臉慌張,靳貴一愣,說道:“這是怎麽了?”

“我家少爺在嗎?”

“在……”在字發音還沒完,王聲已經沖了進去。靳貴也跟着走了回去,剛走到辦公室門口,就聽見解秋夷猛地拍桌的聲音。

“怎麽可能失蹤!!”

王聲從未見過解秋夷發這麽大的火,縮着頭小聲說道:“約瑟先生寫信說根本沒有一個叫戚遇歡的抵達港口。他已經在港口接了幾次,都沒有。”

一瞬間解秋夷全身血液像全沖進腦子裏,頭昏腦漲。悔恨、着急、憤怒幾種情緒交雜,解秋夷幾乎無法思考接下來該如何。

靳貴走進來,道:“師座莫急,屬下派人去四處打聽,戚團長身手敏捷,定會逢兇化吉。”

靳貴幾句話讓解秋夷勉強有了幾分清明,對王聲道:“你且回家,叫父親與約翰再寫幾封信,确認遇歡到底有沒有到達港口。”

王聲應了聲,轉身跑了出去。

解秋夷茫然的坐下,手搭在桌邊。

思緒倒回十幾日前與戚遇歡的那場分別,他千算萬算,怎會在當時沒有預料到若當真放他走出上海,那便真的才是給了日本人機會?

日本人怎會容許他活着離開中國?

即使戚遇歡坐進國民黨大牢,也比走出上海更來的安全。

解秋夷看着辦公桌上攤開着有關戚遇歡事跡的資料,嘴角帶了一絲嘲弄,口口聲聲的保護,最後卻親手把他從上海推了出去落個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後果。

解秋夷猛地将一桌信箋和文件全部掃落在地,耳邊充斥着戚遇歡清冷的聲音與他說的話,像一根拉扯着他神經的線,一聲聲一下下磨的發瘋。

解秋夷站起身,踏出辦公室朝院外走去。

掘地三尺,我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