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共枕
聲如珠玉,落音清脆。
一滴血,順着女子纖長的手指落到了地上,周圍終于是有人看不下去了,剛想要走出來說上幾句,卻在看到從樓上緩緩而下的女子之時,停了下來。
那女子美得讓人窒息,一雙修長的大腿,被包裹在開叉的裙衫中,若隐若現,盛雪笑了兩聲,宛如屋檐上響起的金鈴。
“兩位客人志趣不同,倒是婉兒的不是。”盛雪聲音響起,空間裏稍稍一靜,倏而有人笑了起來。
“葉少主向來也不是小氣之人,哈哈。”
“盛老板都說話至此,葉少主也當不會介意了!”
“……”
話音起起落落,到最後,索性全都變成了誇贊盛雪的話了,落落大方,優雅高貴,聽在葉眦耳中,微微有一些讓人作嘔。
那感覺,就像是坐了三天的船一樣。
葉眦收起手心刀,眯着眼睛看向上面豔若桃李的美人,然後笑了起來,雙手負在身後,看似灑脫的說道:“自然,方才手滑了,這位……婉兒姑娘上藥去吧。”
面上灑脫,可是葉眦将這些人罵了一通,一個個眼睛色眯眯的,看起來比那些采花賊還要讓人惡心。
只不過,這些人從武當下來,便到了這盛雪樓來,究竟是有心為之,還是一個巧合?葉眦眼角一跳,她從來就不信什麽巧合之說。
身後的蘇泯腳尖微動,拉了下她的衣衫,語氣冷冽,眉眼微低,沒有看盛雪和周圍的人一眼,“葉姑娘,回房再說。”
桃花眼底,流光溢彩,她心中微微一跳,像是揣了一只小兔子,被他迷得,只能順着他的意思點頭。
“嗯。”
兩個人走過盛雪身邊,幽蘭飄香,葉眦停下來斜睨了盛雪一眼,冷冷一笑,盛雪坦蕩回以一笑,葉眦走了過去。
盛雪樓麽,有意思。
這樓裏的問題可大發了,趁着松濤道長的壽辰,一時間聚齊了這麽多的江湖俠士在此,單單是為了一個拍賣會?且不說上面拍賣的東西是何種難得,哪裏是這樣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客棧能夠弄得到的?
再說清霜劍,雖是好劍,可卻是不能與帖子之前的那些奇珍異寶相提并論,可是盛雪樓卻偏偏提了一筆,又恰好,此時葉成歡讓她去找賀長垣取劍。
其中之意,可想而知。
葉成歡也是收到了請帖,可是不信清霜劍會出現在盛雪樓,倒是因緣巧合之下,她到了這盛雪樓來。
可是,聚齊這麽多人在此,究竟是為了什麽呢?
葉眦想着問題,腳下一時沒有注意,絆在了樓梯上,心中一驚,還沒來得及運起內力,就看到身側衣袂飛揚,青衫卓絕,蘇泯将她抱在懷中,檀香滿懷,倒是比盛雪身上的香粉味道要好聞了些許。
“看路。”他放開她,徑直一個人走在前面,那個開門的忠叔,拿着一盞紅燭走在前面,一直走到了三樓。
三樓倒是不同于一樓,三樓清雅,沒有一樓那麽熱鬧與香豔,忠叔走在前面,走到了一間屋子面前,推開門道了一句:“兩位客人,便住在此。”
經過下面的那些不像正經姑娘的女子之後,眼前的忠叔竟然看起來格外順眼,葉眦順便給了忠叔一個大大的笑容,吓得忠叔趕緊将紅燭放進了屋裏,跌跌撞撞的下樓去了。
紅燭相映,倒是看得真切,屋子挺大,也很幹淨,只不過,只有一張床。
葉眦滿意地笑了笑。
幾步走過去,拍了拍床邊,撩了撩碧色的衣裙,露出一雙好看的小腿來,肌膚如雪,蘇泯微微歪了歪腦袋。
她笑得更加明媚動人,竟然比紅燭還要亮眼上幾分,她朝着他揮了揮手:“阿泯,你看夜色已深,不如咱們……一起睡?”
她摸着繡被想了想,害怕蘇泯誤會她是那種輕薄的女子,即便她真的是,那也不能夠表現出來,便解釋道:“阿泯,我是說,只有一張床,春寒料峭,此處又蹊跷,兩人一起,倒是不錯的選擇。”
蘇泯這時候才抿着唇走過來,站在她的面前,燭光将他的身影映照過來,影子似乎是倒在她的身上一般,她笑着摸了摸他的影子。
卻是沒有人看到她的這般做法。
蘇泯垂下眼眸,長睫微顫,臉上露出一大片的陰影來,看着像個含羞的花,嬌豔無比,他點了點頭,坐到了葉眦的身邊,“葉姑娘說的是,江湖兒女,不該拘泥于此。”
他擡起眼來,眼神清冷,桃花眼底,似乎氤氲着淺淺笑意,看得葉眦一怔,待在想看仔細之時,他已然開始整理繡被。
她讪讪的笑了笑:“阿泯你放心,我會把持住自己的。”
蘇泯身形一頓,然後若無其事的繼續整理繡被,像是沒有聽到葉眦的那句話一樣。這不愧是盛雪樓的上房,床榻很大,幾乎可以同時容納下四個人來,所以蘇泯和葉眦兩個人躺在床上,完全是沒有問題的。
夜色霧濃,樓下笙歌漸歇,很快就沒有了聲音,兩個人和衣躺在床上,躺在一張繡被之下,葉眦是不知道蘇泯在想些什麽,可是她卻知道,自己有多緊張。
這不是自己上輩子就一直想幹的事情嘛,怎麽到了現在卻慫了!
上輩子招惹宋遇、葉灼秋他們的時候,怎麽沒有這麽慫過?她緊張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的翻了一個身,過去正看到蘇泯清瘦的後背。
呼吸均勻,大概是睡着了。
少年清瘦的身影正對着她,她舔了舔嘴唇,鬼使神差的伸出手來,摸在了他的背上,溫熱的觸感,通過衣料,竟然格外清晰,她心髒重重地跳了一下。
這時候,她摸着的人,身體一僵。
她的手也是一僵。
屋檐上的金鈴,大概又是響了起來,恍恍惚惚聽見了聲響,她讪讪的收回手來,将腦袋埋進了被子裏,裏面帶着蘇泯自身所有的味道,格外好聞,她深深嗅了兩下。
“阿泯,我剛剛好像是夢游了。”
呼吸聲落入耳中,旁邊的人久久沒有回聲,久到葉眦還以為身邊的人是已經睡着了的時候,蘇泯才緩緩開口說道:“葉姑娘,靜心守性。”
“我睡着了。”
“…”
長夜漫漫,身邊人在心中,宛如明月,只是希望,此生不負。
接下來的幾日裏,陸陸續續有着對請貼上那些奇珍異寶感興趣的人來,大多都是一些江湖名士,或是一些大財主的人,或附庸風雅,或粗鄙低俗,雖然對這突然冒出來的盛雪樓深感疑慮,可還是為了寶貝試上一試。
天光放晴,幾個江湖上認得葉眦的俠士,正邀着她一起去喝酒論劍,葉眦實在是抵不過那些人的熱情,便去了。
剛端起酒杯,便想起了蘇泯不喜喝酒這回事兒,又磨蹭着将酒盞放到了桌上,笑嘻嘻的道:“江湖自有真情在,豈是一杯濁酒能衡量的,這杯酒,我便不喝了。”
其中一人,模樣俊秀,說是雲歸山的弟子,葉眦想了許久,都未曾聽過這個地兒,那弟子名叫雲秀,一見到葉眦,便沖了過來表達仰慕之意,葉眦最受不得這種唇紅齒白小男子的誘惑了,可以說,她坐在這裏喝酒論劍,這個小弟子還占了大半原因。
雲秀眉眼一彎,“葉少主不喝便不喝吧,但是下一次,定要去我雲歸山做客。”雲秀穿着一身藍白相間的衫子,動手斟酒之間,宛如行雲流水,動作好看的緊。
她突然想要看看雲秀舞劍的模樣,那一定是既好看的。
“既是你邀的,那我定會去的。”她笑意淺淺,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小少年。
一句話聽在雲秀耳中,白白淨淨的臉上,染上了一層紅霜,此刻看起來,眼前的少年更加誘人了,她忍不住想要舔一舔嘴唇,不過還是壓制住了心中的沖動。
現在她可真想給自己一巴掌,說好不做渣女的呢!
“清風門想要什麽寶貝沒有,不知此次葉少主,是為何而來啊?”坐在雲秀身邊的黑衣男子開口問道,黑衣淩冽,帶着一絲煞氣,此刻他抿了一口酒,眼神微醺。
葉眦擺了擺手,笑道:“不過是路過,恰巧是得了個請柬,便過來看看罷了。”
男子眼眸低垂,薄唇微啓:“哦,是嗎,聽聞許多人都是在武當山下收到的請柬,如此看來,盛雪樓是早已準備好了的。”男子毫不掩飾的說出了心中所想。
“既是如此,那幾位少俠又為何要來呢?”
男子又抿了一口酒,“如此多人,還怕作妖不成?”話中帶着一絲輕諷,葉眦不再接話,冷冷一笑。
人多,又如何呢?
她眼光微凜,絲竹笙歌,不絕于耳,若是說這盛雪樓是勾欄也不足為過了,她覺得有些索然,剛剛起身想要上樓去,就聽到門外有女子嬌喝了一聲:“哪裏來的乞丐,也不看看這裏是什麽地方!”
葉眦看過去,嘴角一彎,那女子脖子上正裹着厚厚一層白紗,許是昨日裏留下了傷口,不能見人了。
可是,昨日裏她下手,并沒有多重,怎麽今日竟然裹了這麽厚的白紗?
那個被婉兒一腳踹出去的乞丐蓬頭蓋面的,身上邋遢,臉上沾滿了黃土,此刻他哆嗦着嘴唇,撐着拐杖從地上站起來,雙腿顫顫巍巍的,開口說道:“這,這不是客棧嗎……”
婉兒柳眉倒豎:“也不看看裏面的是誰,全是蓋世英雄,你個乞丐,豈能容你進來?”
乞丐看了裏面一眼,沒有在說話,佝偻着身子離開,葉眦饒有興趣的看着這一切,摸着下巴,玩味笑了笑。
這麽偏僻的地方,有什麽乞丐會到這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