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第 6 章

第6章

雞窩頭小孩被揪着耳朵,一張臉上五官疼得快扭曲了,被喊作外婆的中年女人背對着她,顯然是下了死力氣。

血噠噠往下落,古雨看在眼裏,喉嚨像是被人掐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成績差勁的小孩幹什麽都是錯的,在學校裏被老師罵,回來了接着被外婆罵,耳朵差點被撕爛了。

中年女人一松手,沒有支撐的小孩就跪倒在地上,膝蓋碰在水泥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風裏是潮濕、發黴的氣息,燈光泛黃,一牆之隔,窄窄的屋檐下站了個小孩,濕噠噠病怏怏垂着腦袋。

天肉眼可見地黑透了,在中年女人徹底消失之後,古雨握着門把手,想要開門把他拉進來,奈何一陣雷聲之後,屋裏屋外燈火滅了個徹底。

她在黑暗裏摸索着,屋檐下空空蕩蕩,只有雨水像釘子一樣紮向她。

尋找無果後,古雨喊了方偕一聲。

回頭的那一剎,陰冷的、令人暈眩的香氣撲面而來。

“你在心疼我?”

少年人的聲音低沉柔緩,他抱着她顫抖的身體,反過來安慰她。

“一點都不疼。”

古雨耳朵發熱,她下意識想要推開姜祯,可貼着後背的手用力一按,她又陷在了他的懷抱之中,這樣的動作顯得分外親密。

“那個死女人下手沒輕沒重的,你恨不恨她?剛才你都吓哭了。要不要我幫你報仇?”姜祯問道。

“不用。”

古雨竭力穩住心神,她知道一下這樣的暴雨,她眼前看到的一切就都摻雜了假象,她抓着姜祯的肩膀,詢問起同伴方偕的下落。

“他呀,在這裏。”少年打了個響指。

刺眼的白光之下,蠟像館裏所有蠟像面朝着牆壁。

小鄉村裏低矮的平房早已無影無蹤,古雨尚未适應這樣的變換,就被他拉扯着拽向工作室。

……

這裏是各種做蠟像的儀器工具,燈光明亮異常。

被綁在鐵架上的少年腦袋光禿禿的,姜祯朝他臉上抹着石膏,笑眯眯道:“你可別亂動,不然到時候堵住了你的口鼻,把你憋死了,就不好了。”

方偕果真是一動不動,只有一雙眼看向了古雨,眼神裏滿是哀求。

姜祯冷笑着,朝他眼睛上抹石膏。

“你住手!”

被堵在玻璃門外的少女啪啪用力拍門,姜祯無動于衷,他很快就将方偕的腦袋塗滿石膏,與此同時,玻璃門被人抄起凳子,用力砸開了。

玻璃碎了一地,古雨拿着找到的水果刀,鼓起畢生的勇氣,指着姜祯:“你放開他,不然我殺了你。”

“我好害怕。”

姜祯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眼神陰冷,他的視線像是潮濕的春天裏,從下水道爬出來的蚰蜒,此刻正黏糊糊地貼着她的臉,想從她一張一合的嘴裏鑽到她心裏。

古雨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她用力握住刀柄,強忍着想要逃跑的念頭,慢慢靠近方偕。

她時刻警惕着姜祯的動作,可他一直無動于衷,直到她走到了面前,方才開口。

“我和他,誰更重要?”

古雨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問這樣的話,她看着他病态、蒼白的面容,想着之前的一幕幕,脫口道:“方偕!”

姜祯笑了笑,聲音變冷。

“你之前不是答應過我,除了你的父母之外,我就是你最重要的人嗎?怎麽如今随便一個阿貓阿狗,都比我好了?”

“不守信用愛說謊的人,是要遭報應的。”

他起身,在她逃跑之前将她狠狠抓住,懼怕他的少女一刀刺穿他的心。

姜祯捏着她的臉,将她猛地按倒在燒熱的蠟液裏。

灼熱的蠟液瞬間包裹住她,古雨疼得撕心裂肺大喊救命。

燈光被蠟液吞噬了,極度的痛苦過後,黑暗中出現一盞燈。

飄搖的風雨撞開搖搖欲墜的門扇,一雙手将獨自罰站的小孩推到門裏。

“你殺了這個死女人,我就放了方偕。”

古雨眼眶濕潤,她耳朵像是被蠟液燙化了,有些聽不清他的聲音。

她擡頭看着屋裏怒氣沖天的女人,握着刀遲遲不敢下手。

“誰準你進來的?”

風大的把菜都吹涼了,外婆端着飯碗,見這個小兔崽子不答話,硬氣起來了,莫名火大。

“考那麽點分你還想吃飯?你吃得下飯嗎?家裏養條狗都比你有用。”

古雨搖着頭,看她不斷逼近自己,緊張的快喘不過氣。她擡手拿刀比着她:“成績不好就不許吃飯,沒有這樣的道理,現在下這麽大雨,你還讓我出去罰站,你就是存心虐待我!”

她盯着中年女人,從她渾濁的眼裏看到濃烈的怨恨,立馬就想逃。

可她就跟一個小雞仔一樣,這樣縮小的身體,輕而易舉被女人提了起來。

“你跟你媽一樣犯賤,這張嘴這麽會說,怎麽不去死!”

“給你一口飯吃就不錯了,你拿刀想幹什麽?想殺我,你真孝順!”

幾巴掌扇得古雨耳鳴不止,她亂糟糟的頭發被拉扯着,手上的刀被奪過之後,緊貼着頭皮割了過去。

“你就跟個傻子一樣,別人都收拾的幹幹淨淨,你呢,養這麽長頭發幹什麽?你跟你媽抱怨我打你?我打你是為你好,結果你呢?拿刀想殺我?”

女人的手勁很大,幾乎是咆哮着将她摁住,頭發一縷一縷往下掉,最後成了狗啃過的模樣。

她耳朵裏此刻什麽都聽不見了,摸着一頭的血,古雨想起了方偕被石膏包裹起來的腦袋。

她咬着牙,擡手去搶自己的刀,搶不過就咬。

就像是她當初一口咬破姜祯的喉嚨一樣。

未幾,血噴了一身,古雨後知後覺,她拔下自己脖子上的刀,狠狠插到女人的心髒裏,她眼前血紅一片,看着女人咽氣的模樣,她顫巍巍站起來。

不遠處,姜祯朝她張開雙手,小血人慢慢走向他,融入他的懷抱。

“方偕呢?”

“我知道你喜歡他,我就把他留下來了。讓他永遠陪着你。”

透過他的眼睛,古雨看到被做成蠟像的少年。

“你怎麽樣了?醒醒!”

鬼屋外面,戴着鴨舌帽的少年拍了拍她的臉,使勁呼喊着古雨的名字。

看她睜開眼,然後跟見了鬼一樣,方偕一頭霧水。

“你怎麽了?剛才在裏面你忽然就暈了,是不是被吓到了?醫生就快到了,你哪不舒服你要說,別吓我!”

古雨抓着他的衣服,不知為何,眼淚奪眶而出,哭得像個淚人。

“喂喂,你哪疼?”

古雨膽怯地看着四周,心髒酸痛,她摸着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剛才的一切只是假象。

一旁的少年自責道:“早知道咱們就不來這兒了,都怪我不好。”

“不怪你,是我膽子小。”

古雨的聲音像是從喉嚨裏擠出來的一樣。

醫護人員趕到之後,兩個人從鬼屋離開。

後面醫生檢查完古雨的身體,見沒有什麽大毛病,就放她走了,這個時候還沒到中午吃飯的時間,古雨坐在游樂場的長椅上,漫無目的看着來來往往的人。

她一閉上眼,想到的就是那片小河灘,以及小河灘上那個被同齡人戲耍的小孩。

炙熱的陽光灑在身上,她卻渾身發冷。

……

“欸?古雨!你怎麽在這兒?”

有人從後面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将她的思緒拉扯回來,面色蒼白的少女顫顫地扭過頭,映入眼簾的就是許老師那張笑臉。

“你今天來游樂場玩怎麽不告訴我呢?阿姨有好幾張票,早知道你要來就給你了,省的你自己再花錢。”

古雨沒想到這麽巧。

許老師今天穿的是件水綠色旗袍,妝容精致,連聲音都比平時更溫柔,古雨發現她身後還站了一個白白胖胖的男人,他也朝着古雨微微一笑,兩個人顯然是一起的。

“就你一個人?”

古雨搖頭,指着方偕買東西的方向說:“我跟同學一起來的,他去那邊買東西了。”

“這就對了,一個人玩多沒勁,我剛剛還想你要是不知道怎麽玩就找我兒子姜祯,他在這裏上班,剛好就比你大幾歲,讓他帶着你玩。”

古雨聽到熟悉的名字,忙問起他如今的位置。

許老師給古雨指了個方向:“他可能還不認識你,不過人嘛性格挺好的,你別跟他客氣,我等會打個電話跟他說一聲。”

古雨謝過許老師,偷偷看了她身旁的男人一眼。

許老師挽着他的胳膊,倒也沒有多解釋,等方偕過來之後,她簡單客套了幾句就帶着男人離開了。

兩個人姿态親密,那個男人大概是她新交的男朋友,古雨想。

一旁方偕把買來的熱狗遞給她,八卦道:“那是誰?你媽?”

“你爸!”

古雨瞪了他一眼,佯裝生氣,見方偕有些受挫,忍不住笑了一聲:“那是房東阿姨。”

“你房東看樣子人還挺好,可惜啊,你沒有早點跟她說咱們要來游樂場這事,不然還真能省點錢。”

“那我不是白兼職了?”

方偕摸着下巴,想了想贊同道:“你說的也是。”

他把手上的簽子丢到垃圾桶裏,伸了個懶腰,餘光瞥着少女那張皙白的臉,笑眯眯道:“等會玩什麽?”

古雨吃完熱狗拉着他往摩天輪下走。

許老師的兒子在那邊賣氣球,馬上就要換班了。

兩個人經過一排小商鋪,穿着玩偶套服的年輕人抓着一把氣球,一邊往店裏走,一邊接電話。

正是許老師打來的。

聽着熟悉的嗓音,古雨一愣,她停下匆匆的腳步朝他望去。

燥熱的日光下,五顏六色氣球像是一把巨傘,投下的陰影遮擋着他。

現實裏的名叫姜祯的年輕人,跟她在大雨中看見的那個少年相比,簡直是判若兩人。

“請問——”

“你是古雨?”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