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再靠近一點點（三）
晚餐在極其尴尬的氣氛中結束。
我後悔沒有沉住氣，在最糟糕的時機破壞了氣氛，連聒噪的Charles都不好意思再說話，只有Libby懵然不知，繼續觊觎着黎華。
在餐廳門口告別時，Charles向我道歉，說話依舊很浮誇，但目光很真誠：“若绮，不好意思啊，我和Leon他們吹水都是這樣口無遮攔的，你千萬別往心裏去，Leon難得交個女朋友，要是因為這個影響了你們的性福……我的意思你懂的，他絕對會跟我絕交。”
“沒事，我知道。”我豁達地對他笑，視線卻定在一旁，Libby不知道在黎華耳邊說了些什麽，他笑得好看，跟她擁抱告別。
只是最普通的禮節，我心裏還是很不爽。
坐上車，只剩下我們兩個人，我開口：
“Libby……”
“Libby……”
兩個人竟異口同聲，彼此都覺得好笑，黎華示意我先說。
“Libby跟你說了什麽？”我問他。
他歪着頭，饒有興味地說：“這麽巧，我也想問你這個問題，她在洗手間跟你說了什麽？”
我一窘，支吾道：“呃……沒什麽啊，就……就随便聊了兩句。”
他挑了挑眉毛，目不轉睛地盯着我，我知道瞞不過去，為難地看了看前面的司機，黎華升起車內的擋板，将我們兩個隔絕在一個更隐秘的空間裏。
我厚着臉皮說：“她問我你在床上表現怎麽樣，我幫你說了些好話……”
“什麽好話？”
我就知道他要刨根問底，一咬牙，道：“我說跟你在一起挺累的，幾乎沒怎麽好好睡過覺。”
他竟然笑出聲來，簡直可惡。
我又羞又惱地別過頭，可想想不對，又轉回頭問：“她跟你說了什麽？”
“她說，聽說我很厲害，想試試。”
我以為他騙我，瞪了他一眼，可轉念一想，以Libby的作風，可能真是這樣。“那你怎麽回答她的？”
“我說，真遺憾，我是個忠于習慣的人，愛情、友情都是。”
一語雙關，他确實厲害。
“你會告訴Charles嗎？”
他搖頭：“他無所謂，他對女人的需求很原始，每次我們見面，他身邊的女人都不同。”
我愕然：“你們關系這麽好……”
他猜到我要說什麽，及時打斷：“我們是很好的朋友，但不代表我們的愛情觀是一致的。”
我不得不承認他是有道理的。“可你們在很多方面看起來都不一樣。”
“比如說？”
“比如我第一次見到你，從你的談吐舉止就能猜到，你是個成功人士，但是Charles看起來，并不像是從沃頓走出來的精英，倒有點像是……纨绔子弟。”
“Charles不是沃頓的，他和Allen是法學院的，我和Danny是商學院的。知道香港鑫盛集團吧？Charles是他們的CLO。”
“CLO？”
“Chief law officer，首席法務官。”
“這麽厲害？！真看不出來，他看起來吊兒郎當的，完全沒有學法律的人該有的嚴謹感。”
“Charles是我認識的人裏，過得最不容易的。他在屋村長大，沒有父母，只有一個嫲嫲相依為命。我有多努力，Charles就比我努力一百倍，因為他很清楚，只有這樣，他才能改變自己的命運。他嫲嫲在他剛去美國不久就過世了，他沒有親人，也不相信愛情，對感情很淡薄，所以選擇了更随性的生活方式。我認為只要不傷害其他人，就沒有什麽對錯，Charles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他應得的。”
黎華很少說這麽多話，更多時候他都表現得很冷靜，冷靜到讓人覺得疏離和涼薄，但在夜深人靜的車裏，他對摯友的每一句維護都發自肺腑，我在這個男人的眼睛裏，看到了許多更為深沉的東西。
三十幾歲是男人最好的年華，有過坎坷的經歷，擁有寶貴的閱歷，又對前路充滿了野心，黎華是如此，Charles也是如此。
也許，以貌取人是對他們最大的不尊重，我想，下次見面的時候，我應該對Charles更加友善。
“你怎麽會說粵語的？”黎華好奇地問我。
“我上的中學是廣東人創辦的，每個學生都要學粵語，我本身對語言就很有興趣，又非常愛看香港的影視劇，就學得比較認真。剛才我是不是應該一直裝作聽不懂？不然大家就不會這麽尴尬了。”
“那樣我會更尴尬的，你應該早點說。”
“呃……”我遲疑着，小心翼翼地說，“其實，那方面的事情，我不是特別介意的。”
“什麽？”
我難以啓齒，天人交戰了很久才說出口：“就是剛剛Charles說的，你前女友說的那些……”
他逼近我，臉幾乎要貼上我的，近在咫尺的目光很危險：“我是不是應該用行動來打消你對我的懷疑？”
心跳快得吓人，強大的壓迫感令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總覺得下一秒就要淪陷，可他的氣息突然消失，推開車門下了車，繞到我這邊為我開門。
我從車上下來，眼看着他要往酒店裏走，我喊住他：“凱華，你不用送我進去了。”
他轉過頭，眸色溫柔，仿佛剛才在車裏那一觸即發的氣氛都是我的錯覺：“我也訂了這裏的房間。”
我跟着他走進電梯，我按下三十樓的行政樓層，他按下最高的三十五樓。
“總統套房？”
“嗯。”
真奢侈，我腹诽。
“想上來看看嗎？”他太善于拿捏我的心思。
幾乎不假思索地要答應，但車裏的心悸還未完全消退，矜持讓我猶豫不決。
電梯門在三十樓打開，我遲疑了一秒鐘，黎華握住了我的手，電梯門合上，連輕微的運作聲聽起來都無比暧昧。
不過一走進總統套房，之前所有的忐忑和緊張都煙消雲散。我就像是個第一次進城的鄉下姑娘，對看到的一切都充滿了驚喜和好奇。
客廳裏金碧輝煌的水晶燈和大圓桌，布置各異的幾間房間，震撼人心的維港窗景，還有比我的房間都大的浴室，奢華程度堪稱誇張。
“有錢真好啊……”我不禁感嘆道。
黎華站在一旁看我四處參觀，笑意裏滿是縱容：“你要是喜歡這種風格，以後我們家也可以這樣裝修。”
“不不不……”我成功被他吓到，“我就是第一次親眼見到總統套房，感慨一下。這架鋼琴，”我指了指落地窗邊的三角鋼琴，“是特意為你準備的？”
“是房間裏原本就有的，大部分酒店的總統套房裏都有鋼琴，雖然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可能只是為了裝飾吧。”
“你會彈吧？你家裏也有一臺。”
“嗯，不過很少有時間彈，生疏了很多。”
“在樂隊裏，你是什麽位置？”
“就是湊在一起玩玩，沒有固定的，鍵盤、吉他我都可以，偶爾也寫歌、唱歌。”
“你還有什麽不會的嗎……”
他笑：“我心目中的全球，應該是一家唱片公司。可惜十多年前我剛畢業那會兒，國內的唱片業蕭條到讓人絕望，所以我只能退一步，成立了影視制作公司。這麽多年，我一直在為成立唱片公司而等待。”
他說得雲淡風輕，但這個為了實現夢想不惜走這樣一條迂回的道路的男人，擁有着一顆最強悍的心。
“那現在你已經實現了夢想。”
“嗯，等唱片公司上了軌道，我會有多一點時間陪你。”
語氣那樣自然，我不好意思地別過頭，看着窗外動人心魄的夜景，恍惚覺得這個男人将整個世界交到了自己的面前。
“喜歡嗎？”他見我看得出神，問道。
“嗯，這樣的景色，看多久、看多少次好像都不會膩。”
“我在山頂有一棟別墅，喜歡的話你可以過去住。”
我已經不再對他無處不在的産業感到驚訝了：“你有房子，幹嘛還要住酒店？這邊開車去山頂也沒有很遠吧。”
“是不太遠，不過我明早就要走，住酒店方便。”
“诶？！你明早就走嗎？”
“舍不得？”明顯帶着玩笑的意味。
但我認真地坦白：“嗯。”
他愣了一下，問：“那今晚留在這裏？”不等我掙紮，又補充道，“別多想，答應過你的事情我沒忘，就是想多一點時間跟你在一起，如果你願意的話。”
我無法再拒絕，順從地點了點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