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流言蜚語（一）
黎華睡覺極輕，明明像是熟睡，但只要我稍稍一動，他立刻就會醒來，于是我不敢再有任何動靜，就這樣痛苦而清醒地在黑夜裏保持着靜止，不知道什麽時候才開始意識模糊。
沒過多久鬧鐘就響了，我恍惚了幾秒鐘，直到身邊的男人坐起來，我回過神，猛地坐了起來。
“幾點了？”
窗簾拉着，房間很黑，他按亮床頭燈：“才五點半，我趕着走，你可以繼續睡。”
他眼裏帶着尚未清醒的朦胧，頭發沒有平時那麽服帖，有幾根不聽話地亂翹着，不設防備的樣子竟流露出一絲孩子氣，難得地可愛，如果不是他肌肉勻稱的身體充滿了誘惑的話。
“不了不了，我要在顏顏——就是我室友醒來之前回去。”
他點頭，目光順着我的臉往下滑。
我低頭，這才意識到自己沒穿衣服，羞急地一把抓起被子遮住自己：“我的衣服呢？”
他笑了一下，去一旁拿來我的衣服，又撿起內衣，坐到了我的身後，雙手拿着內衣繞到我身前：“伸手。”
我熱着臉，松開了被子，雙手穿過內衣帶子，他妥帖地為我扣好，然後在我的肩膀上吻了一下。
“若绮，”他把我的名字叫得那樣鄭重，我情不自禁地回過頭，對上他專注的眼眸，“我愛你。”
他在為我确認，昨夜不是一場夢，也不是在歡愛間一時沖動的情話。
心頭一熱，我不顧一切，大膽地吻他。
他沒有料到我的主動，被我用力一撲，順勢向後倒在了床上，我趴在他的身上親吻他，感覺到他的反應已經很強烈。
腰被他緊緊握住，推離了他的身體，他的聲音沙啞，透着顯而易見的克制：“如果不想發生什麽，就不要在早上挑逗我。”
我明白過來他的意思，手忙腳亂地從他身上爬起來，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好衣服，逃離現場。
“凱華，”出門前，我想到什麽，回頭對他說，“我也愛你。”
他笑得很淡，我卻在他的眼睛裏看到了最美的光芒：“我知道。”
我輕手輕腳地回到房間，顏顏正睡得昏天黑地。
今天劇組要去迪士尼拍攝，訂好九點發車，我算了算時間，還能睡上兩個多小時，用最快的速度沖了個澡，鑽進被窩，秒睡。
朦胧中聽到顏顏跟我說話，我本能地應了兩聲，困意占據了所有意識，身體還不願從睡眠中醒來。
等再次驚醒，已近九點，我草草地洗漱了一下，抓起劇本沖下了樓。
車還在酒店門口，我正慶幸，就聽到顏顏的聲音：“若绮，你昨晚沒回來，我還以為你今天不去了呢！”
車裏所有的交談都停了下來，目光齊刷刷地聚集在剛上車還來不及找位子坐下的我身上。
人的一生或多或少都經歷過尴尬，但如果說有哪一個時刻尴尬到讓我恨不得立刻從這個地球上消失，那麽就是現在。
沒有人說話，大家都只是看着我，等待我自己來打破尴尬，可是我該說什麽呢？
睡眠不足摧毀了我所有的機智，身體仿佛被一雙雙充滿了八卦的眼睛穿透。
“若绮，坐這裏吧，我想跟你讨論一下劇本。”坐在第二排的林立翔語氣淡然地打破了沉默。
我如蒙大赦地在他身邊的空位坐下，車門關上，汽車發動，車裏又開始響起細碎的談話聲。
“謝謝。”我輕聲對林立翔說。
他點了點頭，眼睛都沒有從劇本上移開。
他根本就沒有問題要跟我讨論，就算要讨論，多半也會跟王瑞恩讨論，所以他純粹是出手相助。
除了進組的第一天整個主創團隊圍在一起讨論劇本和角色之外，林立翔忙于拍攝，我樂于做看客，吃飯時會一起開玩笑，別的時候并沒有什麽交流。
不能說是陌生人，但絕對也不算有多熟，他能主動為我解圍，我既意外又感激，同時，愈發覺得他的性格像極了戲裏八面玲珑的男主角。
我想着些有的沒的，聽到林立翔問：“能問你個問題嗎？”
“嗯？”
“男主角的性格很主動，但是在迪士尼看夜間巡游的時候，女主角全程都在想牽他的手，可是他卻沒有主動，他在想些什麽呢？”
能問這樣細枝末節的問題，足見他在劇本上花了多少工夫，我認真答道：“在我的書裏有一段劇情，他們去斐濟旅行，男主角告訴她，他們認識的第一天，他就想牽她的手，但又怕吓到她，這段旅行的戲在電影裏删掉了。其實在迪士尼也是一樣，男主角是想牽她的手的，但又不敢太莽撞，畢竟他們只認識了兩天，彼此有太多不了解，又不在一個城市，男主角是個有責任感的人，他願意承擔這段感情，但他不知道，她願不願意讓他承擔。”
林立翔若有所思地點頭：“我明白了，很有道理。知道我最喜歡哪一個情節嗎？”
“嗯？”
“是女主角十八歲生日的那個晚上，他們差一點就要逾越雷池，男主角卻懸崖勒馬。我是男人，知道這有多難，所以從一開始他對女主角的愛，就注定他們能堅持到最後。”
這樣的話題，無法不讓我想到黎華，于是我試探地說：“這一段當初連載的時候是有争議的，有的讀者覺得，男人到了這一步，不可能忍得了。”
“這要看男人有多愛那個女人，越是愛她，在這種事情上就會越謹慎，因為不想讓自己今天的沖動，成為她将來後悔的理由。”
我在心裏問自己：會後悔嗎？
卻發現根本找不到答案。我在感情上的經歷太貧乏，所以即使知道黎華愛我，依舊患得患失。
完成了在香港的拍攝之後，整個劇組來到了G城。
農歷新年，劇組不停工，只在大年三十當天放一天假。
入組之前我嫌一天還要趕個來回太麻煩，就跟父母說了今年不回家過年，可真到了這一天，心裏卻又空落落的，想家，想父母，也想黎華。
連黎華這樣的大忙人，過年都回了S市，我真希望現在能跟他身在同一座城。
外來人員都回家過年，G城成了一座空城。我漫無目的地走在路上，陽光明媚，卻照不進心裏。
路過一座漂亮的教堂，我拍了一張照片發到微博上：
“第一次在陌生的城市過年，祝自己和大家新年快樂。”
“方若绮。”剛按下發送鍵，身後就有人叫我，轉身一看，是林立翔。
“這麽巧？”
“是啊，這麽好的天氣，街上又沒什麽人，出來走走。”他笑得妥帖，在陽光下有些遙遠，我突然想念黎華。
“也是啊，按照王導的風格，在殺青之前，這大概是唯一的休息時間了。”
“打算去哪裏？”
“不知道，這裏好像也沒什麽好玩的，我也不熟悉，就随便逛逛。”
“要一起嗎？雖然我也不知道要去哪裏。”
他自然地提出邀請，我也沒有要拒絕的理由。
我們在G城冬日溫暖的陽光下慢慢地散步，随意地閑談，很多店都已經關門，他請我在一家冷清的咖啡店喝了咖啡。
他說起他還在上學的妹妹，我聊起遇到過有趣的讀者，我們談論戲裏的人物，也八卦劇組的同事。
年齡相仿，又都開朗，聊起來自然愉快。何況林立翔非常善于察言觀色，就算彼此不了解，也不會讓氣氛有一丁點的尴尬。
他和我認識的其他同齡男生都不一樣，我有一種感覺，他在演藝圈會風生水起，我也這樣說了出來。
他聽了，終于露出符合年齡的張揚笑容：“哈哈，其實我也這麽覺得。”
晚上，劇組在入住的酒店的餐廳裏訂了年夜飯，我和林立翔從外面回來，直接去了餐廳。
一走進包廂，所有人都安靜下來，齊刷刷地望向我們，顏顏朝着我擠眉弄眼，我沒有看懂，但我看到了王瑞恩的臉色，難看得像是末日來臨。
林立翔也感受到了氣氛的凝重，連他都愣在門口，沒有輕舉妄動。
不怕死的燈光師說了一句：“男女主角總算回來了啊！”
他說的當然不是戲裏的男女主角，否則杜雲芊不會一臉同情地看着我們。
“怎麽了？”林立翔終于先開口問。
王瑞恩看了一眼為我們空出的兩個位子，劇務眼明手快地為我們拉開椅子：“來啊，愣着幹嘛，就等你們開席了。”
我們走過去坐下，王瑞恩厲聲道：“你們自己看新聞吧。”
我和林立翔同時拿出手機，心裏有所預感，可真看到時心還是一咯噔：
“林立翔方若绮共度除夕，編劇才是真正女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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