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第 9 章
水榭裏,娘倆雙手交握,慕容霄拿對待皇後的那套對付顧母,滿滿沉浸在母女情深的戲碼中。
顧母正正顏色,沉吟半刻,才問道,“是不是慕容霄對你不好?你跟娘說,我現在就劈了他。”
“沒有沒有。怎麽可能,我只是想娘了。”真是怕什麽來什麽,慕容霄嘴角緊繃,拼命替自己撐着臺面,
“太子殿下勤勉奉公,以天下蒼生為己任,用人識人的功夫了得,政務處理得更是得心應手,但最關鍵的是,太子為人謙虛謹慎,我們舉案齊眉,太子十分看重我,母親你就放心吧。”
顧母端坐于石凳之上,一襲淡雅的青衣襯得她膚如凝脂,眉宇間透着一股子清冷與堅毅,和顧鳶如出一轍,連說話的語氣都一樣清涼,
“我就問一句,你用得着誇的這麽不着四六的。太子是什麽脾氣秉性我之前了解過,雖然不是什麽賢能之輩,好在勤勉,湊活吧。”
聞言,慕容霄上身微微前傾,眼神中透露出一種倔強,近乎質問,“母親,你這話說的,太子怎麽就沒有賢能了呢!”
“真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夫君的一星半點不是都不讓說。”顧母無奈搖頭,“到我這個年齡還不敢說識人辨人如何,太子這麽年輕,識人辨人的能力能好到哪裏去,你看他身邊跟的三個狐朋狗友就知道了。”
“太子那是為了拉攏朝堂勢力,秦國公、禦史、戶部、兵部,各方勢力都有。”慕容霄雙手緊握成拳,放在膝上,義正言辭地辯解。
顧母黛眉微微簇起,心中隐憂,她希望女兒幸福,卻又不想女兒被蒙蔽,耐心道,
“拉攏勢力也分好幾種,大皇子以利趨同,身邊之人品性了了但能力出衆,二皇子不喜結交朝臣,獨善其身,受清流一派贊賞。像太子這樣不加甄別,酒肉朋友最是無用。”
慕容霄從未被這樣當面貶低過,臉漲得紫紅,“母親此話差矣,如果太子真這麽一無是處,母親為什麽同意把女兒嫁給他?”
顧母發覺話說得重了些,嗓音和緩許多,“也不是一無是處。太子看人也有準的時候,他推薦二皇子去北境實屬不錯。當時二皇子臨行前曾登府,詢問行軍糧草之事,一下子切中行軍要害。并且,二皇子在先前淮陽救災時,又救濟災民,又能想到修建堤壩徹底解決洪澇之災。是賢能之才。”
熱浪伴着清風緩緩襲來,灼在慕容霄臉上格外發燙,他神情一言難盡。
為什麽偏偏是慕容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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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什麽資格跟自己比,一個宮女生的兒子罷了。
“母親,您怎麽能拿我……”分不清因什麽情緒而狂躁,正欲發怒,一個急促而高昂的嗓音打斷了他,
“我的小姑奶奶,老奴做了你愛吃的肉脯,吃完再說吧。”
來人是顧鳶的姨娘娟娘,她不是永安候的妾室,是顧母的陪嫁,父母出征的時候,都是她在家照顧鳶的飲食起居,算半個母親。
這些慕容霄了如指掌。
慕容霄倏爾換了笑顏,“姨娘,你來的正好,我想這口想好久了呢!”雖然極不情願,還是認命地拿了一塊。
“鳶丫頭說的是什麽話,臨出嫁前剛吃了一大盤。”姨娘也是個直來直去的性子。
噎得慕容霄猝不及防嗆了一大口,“好辣。”
姨娘臉上堆滿了笑,看見慕容霄辣得咳嗽,反倒不急,“我怕你嫌不辣,這次特意多放了幾勺辣椒。”
慕容霄一口血差點嘔出來,抓起茶盞咕嘟咕嘟飲了幾大口,辣度緩解幾分。
姨娘與顧母交換了眼神,姨母笑呵呵神秘問道,“姑娘,你圓沒圓房?”
慕容霄那晚喝得太多。不過,他早晨起床看到元帕上有星星點點血跡。
應該是圓房了。
他故作羞稔地點點頭。
“你口味變了是不是因為……?”顧母試探着問,笑容溫和又關懷。
慕容霄神情透露出一種迷茫和不解,“什麽意思?”
姨娘“哎呦”一聲,“夫人,這才剛剛一日,即使是有,也不會那麽快看出來。”
“對對,你瞧瞧我。”顧母讪讪道,“我也是替你着急,你那婆婆欺人太甚,你們小兩口剛成婚,就在敬茶的時候,說出納妾的話。”
後院的那些蠅營狗茍全數盯着女子的那點肚子,可他的肚量應該裝着天下朝堂啊!
山雨欲來,慕容霄肌肉在微微顫抖,他極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雙眼中藏着無名怒火,仿佛要将一切焚燒殆盡。
他必須立刻、馬上回到自己身體裏!
就在今晚,他倒要看看顧鳶還有什麽理由推拒他!
想到這,慕容霄語速都變得急促,“母親,太子身份特殊,而且為了拉攏勢力,肯定要納妾。即使現在不納,以後難道後宮空着嘛?”
顧母嘴角微勾,似是嘲諷着世間的規矩,“後宮空空又如何!誰道必須三千佳麗了。”
話說到這份上,慕容霄浮出些不快,擅自談論皇家已是重罪,何況當着他的面一而再再而三地貶低質疑他!
奈何他現在又不好得罪顧母,兩廂拉扯着笑容含上苦澀,“我真的不介意,到時候我還會好好替太子選妃呢,畢竟是以後相處的姐妹。”
這些他都會一筆筆、一樁樁記下來,還有顧鳶對他的不屑和不尊敬,還有換身體的事,
等他登上皇位,都要讨回來!
顧母咽下憂心,沒再說什麽,兩人簡單道了別,慕容霄回到顧鳶出閣前的院子。
顧母也回了自己房間,剛進門,只見永安侯眉結鎖成了山峰,
“和太子談的不好?”
永安侯拉着夫人坐下,将自己面前新進的茶端過去,才重重嘆了口氣,“那倒不是,只是今天太子說的一些話,奇奇怪怪的,我想不明白。夫人,你替我琢磨琢磨。”
顧母抿了口茶,淡淡應了聲。
“太子拿出虎符非要還給我,還說什麽無意于那個位置。這也就罷了,他竟然問我如果他對鳶丫頭不好,我會怎麽辦?”
永安侯越說越納悶,“夫人你說他到底是什麽意思?”
愁悶似是能傳染,顧母眉宇間也緊鎖陰雲,“鳶兒也有點反常,我記得她之前說過最讨厭後宮一群莺莺燕燕,聒噪得很。可今日她竟然主動要替太子納妾。”
又是一聲重重的嘆息,“也許是女兒長大了吧。既然嫁到皇家,多的是身不由己,咱們能做的,就是支持鳶丫頭。”
*
慕容霄回房時,顧鳶換了身棉麻素色長袍,寬松舒适,正靠在圈椅裏看書。
這間屋子過分簡潔,缺少些人氣,一看便鮮有人住,牆上多了把彎弓箭囊,少了大家閨秀的首飾香粉、針線筐子。
他的視線最後落在顧鳶面前,踱步過去,發覺竟是話本子,寫的俠女闖江湖那些事,
“你看的這是什麽!”唇角一勾,盡是譏諷。
“俠女闖情關。”她眉眼沒擡,“打發今晚的時間夠了。”
還妄想今晚可以逃過同房呢!
慕容霄可不會給她這個機會。
他的眼眸淺淺得已經含上一汪秋水,凝望着顧鳶時,仿佛有萬千星辰閃爍。
這副身體的肌膚本就白皙軟彈,如今臉龐上暈染一抹淡淡的桃花紅,宛如朝霞初升,羞澀而動人。
尋着旖旎清香,慕容霄纖細柔軟的手指一寸寸爬上顧鳶肩頭,
顧鳶鹹淡而待,修長的指尖輕輕扣着扶手,一言不發,
對上她眸光時,慕容霄心頭一凜,那裏何時被鑿出了深不見底的寒潭,仿佛能洗滌掉一切虛僞和矯飾,讓人在她面前無所遁形。
雖然搭在顧鳶肩頭的手越來越僵直,可他騎虎難下,沒有退縮的道理,
“鳶兒~”他喉嚨發緊,細軟女聲盡是旖旎春色。
正欲貼身上去,一道高亢的嗓音打斷了他的腌臜行徑,
“鳶丫頭。”
姨娘象征地敲了幾下門,便推門而入,見太子在,才覺得不妥,“太子殿下,老奴莽撞打擾了。”
“無礙,姨娘不必介懷。”顧鳶舒朗一笑。
慕容霄尴尬地收回手,見姨娘又端來吃食,口裏火辣辣地翻騰,嘴角抽搭,“姨娘,你又準備了什麽好吃的?”
“府中簡陋,不比東宮,您将就着點。聽聞您愛吃甜口,我特意給您做了鳳梨燕窩粥,您嘗嘗。”她将托盤放到不遠處的貴妃塌矮幾上。
幾天了,慕容霄終于能吃到喜歡的甜食,不假思索地撇下顧鳶,向前迎了幾步,“姨娘給我吧,我侍候太子殿下用,都這麽晚了,您快回去歇息吧。”
姨娘出了門,慕容霄徑直坐在不遠處的貴妃椅上,端起糖水一點點品嘗着,滿臉舒暢,
“姨娘手藝真不錯。鳳梨燕窩粥甜而不膩,燕窩嫩滑,但這裏面最好吃的,卻是這個鳳梨,去了皮,清甜軟糯。”
顧鳶眼底平和,視線又落回話本子上。
屋內短暫的靜匿。
只剩慕容霄咀嚼的細碎聲響。
糖水很快見底,慕容霄意猶未盡,“不然,讓姨娘去東宮住?”
“不可能。”顧鳶眼皮未掀。
“姨娘本就是你娘陪嫁丫鬟,以乳母身份随你去東宮,未嘗不可。”
顧鳶擡起頭,眼底已是澀澀風雪,“慕容霄,就為了口腹之欲,你就要讓姨娘搬到東宮住。”
慕容霄不以為意,“他們這些下人,能為主家所用,是他們的幸事,如果沒有用了,只能發賣出去。”言語間皆是恩賞。
他就是這樣天生上位者,哪裏體驗過人間疾苦。
別人為他做的事都成了理所當然。
微弱的燭光搖曳生姿,古銅鏡裏,女子清麗脫俗的臉龐上憑添了幾分矜貴與妩媚。
顧鳶身體的唇瓣柔軟而飽滿,微微上揚的嘴角天生帶着淡淡的笑意,線條分明的下颌高傲地擡起,
薄唇輕啓,“侍候孤寬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