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試探.

試探.

在初升的朝陽下,飛雪靜靜地伫立,猶如一幅生動的畫卷。它毛色潔白如雪,閃爍着晶瑩的光澤,微風輕輕吹拂,鬃毛随風搖曳,飄逸而優雅。

随着顧鳶的撫摸,白鬃馬感受到了什麽,它揚起頭顱,發出一聲低沉而有力的嘶鳴,輕輕回蹭着顧鳶的手掌,飛雪是有靈性的,她似是發覺面前之人,雖然容貌變化,卻仍是它的主人。

顧鳶摸着它額間鬃毛,不舍得松手,“二皇子人呢?”她問馬夫。

“回太子殿下,二皇子伴駕,早已出發。”

這下她就放心了。

沒再有半分猶豫,顧鳶飛身躍于馬背,雙腿加緊,奔馳而去。

秋風掠耳,飛雪如同一道白色的閃電,穿越山谷、河流和森林,它的毛色潔白如雪,閃爍晶瑩的光澤,仿佛流淌着生命的活力。

看似是三個月,實則,顧鳶已經有一世那麽長時間沒有騎過馬,可她并不生疏,她從小在馬背上長大,騎馬已經是流淌在血液裏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感受着大地的脈動,呼吸着草木的氣息,顧鳶的心情也随之輕松而愉悅,所有的紛擾都被抛到九霄雲外。

不到一日功夫,隊伍便到了行宮,顧鳶戀戀不舍跳下馬。此時天剛好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各人都分了住處,李忠領在前頭,穿過長長的抄手游廊,顧鳶視線停留在院中一處荷花池裏,有一年她想摘個蓮蓬吃,可惜池邊的蓮蓬都被人摘了,顧鳶只顧着使勁往裏探身,差點掉進池裏,是慕容焱拉住了她……

想到這,顧鳶停住腳步,片刻,一道朗月般的身影撞入眼簾。

男人手裏握着一把紙傘,傘沿微垂,顧鳶只能看到油紙傘潑墨而成的一副山水畫,浸潤在水霧裏,遙遠而朦胧。

他似是感覺到落在身上的視線,手裏的傘往上擡了擡,與回廊下的顧鳶對上了目光。

隔着煙雨蒙蒙的蓮花池,顧鳶毫無征兆的撞進了慕容焱深不見底的目光。

慕容焱負手而立,身姿挺拔,濕漉漉的光陰在他周身如覆着一層氤氲,俊美得不食人間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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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無聲而視,這一刻,已經不需要任何言語,所有的過往與情愫,都被這場綿綿秋雨帶走。

顧鳶垂在身側的指尖微顫,她最憂心的,是慕容焱窮追不舍的試探,

就在顧鳶輕挪腳步準備逃離前,慕容焱朝她微微颔首,轉身離去。

只剩一抹深湛色的背影,挺得筆直,漸漸沒入廊道盡頭。

顧鳶站在原地,默默松了口氣,慕容焱那樣的性子,怎麽會突然放了手,秋狩前的一些時日便沒有出現,現在又刻意避遠。

事有反常,總不是什麽妙事。

第二日陽光明媚,秋風飒飒,行宮前方是一片開闊的草原,黃綠交雜的草原連着綿延的山脈,層林似被打翻了硯臺的洗墨池,色彩斑斓鋪向天際,那片密林就是狩獵的場地,林子裏事先有侍衛放了許多獵物,其中也豢養了許多野生的動物。

講武場正北,通體金黃的皇帳十分醒目,旌旗湧動,氣派恢弘,兩側看臺上坐滿了人,顧鳶從一側走過,打招呼行禮之人比比皆是,她皆淡淡颔首應了。

待走到皇帳裏,皇後見兒子今日穿戴簡素,皺了皺眉頭,嗔怪道,“你這次是要下場比賽的,可比不了他們皮糙肉厚,怎麽沒帶上我送去的護具?”

“來的路上我練習了些騎射,不礙事的。”顧鳶可不想戴那麽累贅。

皇後卻不依不饒。大皇子從旁打趣,“母後這可就偏心了。我們兄弟幾個怎麽就皮糙肉厚了,我也想要母後親手縫的護具。”

顧鳶扯下林嬷嬷手裏拿的護肘,扔到他懷裏,“你喜歡送給你。”

大皇子接過,樂呵呵稱謝,趕忙叫人替自己穿戴上。

皇後恨鐵不成鋼地錘了顧鳶一下,自己親手抓起護心鏡,安安穩穩戴到顧鳶胸前才作罷。

不一會,隆慶帝聖駕至,他掃着皇帳裏的一衆人,問了句,“老二呢?”

的确,沒見到慕容焱的身影。

黃公公回禀,“二皇子在那呢!”他手指的方向,二皇子已經牽着馬走來,站到一衆皇親世子前面。

狩獵前,皇子們多會到皇帳裏就座,馬匹皆由侍衛們牽好等着,這是顯赫身份的象征,如慕容焱自己牽馬的,總會讓有些人瞧不上,

“二弟還是老樣子,嗜馬如命。父皇前些時候讓他去軍營歷練,可算是圓了二弟的心願。”大皇子嗤妒參半。

隆慶帝同為戎馬出身,對此倒是不以為然,“很有我少年的風範。”

一句話,引來了越發多的妒忌。

大皇子看好戲似的瞥了太子一眼,“太子殿下壓力可大喽。”

顧鳶正專心致志挑着馬鞭,全然沒把這話放在心上,大皇子撲了個空,讪讪收了笑意,

“狩獵場上,騎射見真章。太子,你怎麽看?”隆慶帝知道自己的這個三兒子騎術了了,只是慣用的鞭策之語。

顧鳶已經選定馬鞭,起身抱拳,“兒臣定當全力以赴。”

說罷,從看臺上一躍而下,在空中劃出一道飒爽弧度,奈何這副身子是在不堪其用,落地上腿部力量欠缺,支撐不住,幸而她驅跪下來,單手觸底,才穩住了身體。

引來一聲喝彩。

剩下的皇子不落其後地紛紛跳下看臺,隆慶帝手持彎弓站在皇帳前端,聲如洪鐘,“往年的規矩,獵物多者,種類稀缺者勝!”

一道金黃的響箭劃破長空。

無數駿馬馳騁奔騰,卷起層層沙霧,臨走時,大皇子驅馬到顧鳶身側,陰陽怪氣道,“太子殿下金尊玉貴,可要小心了,你第一次參與狩獵,山林裏地形複雜,箭矢無眼,偶爾還有狼、熊出沒,太子可不要逞強,免得傷了自己,我們可是擔待不起啊!”

“多謝大哥提醒。”大皇子陰險狡黠,上一世就對慕容霄使了不少絆子,可惜不是皇後的對手,她最終替寶貝兒子除了這個對手。

顧鳶扯動缰繩,驅着飛雪朝東邊走去,視線無意間注意到不遠處的慕容焱,正輕擰着眉看過來,

碰到顧鳶視線時,不着痕跡地錯開一寸,驅馬離開。

上一世,不管是對慕容霄還是顧鳶,他都會寒暄囑咐幾句,雖然簡短,卻從未像如今這般冷漠。

倒像是故意躲着自己。

只一個呼吸,顧鳶便拉回心緒,她驅馬鑽入蔥郁的叢林,身後的侍衛反而被她甩下一大截,她不必去考慮慕容焱喉嚨裏到底賣的什麽藥,反正刻意為之的事,早晚會露出馬腳。

沒有熟人一起,顧鳶反倒輕松許多,她不必去刻意裝着不會騎射,拿箭、搭弓、射出,仍是一氣呵成,只是許久沒摸弓箭,還是偏了一寸。

她轉轉僵硬酸澀的手腕,先前她沒注意,慕容霄這副身體羸弱得超乎她的預期,連一架鑲金彎弓都拿不穩。

正好這時侍衛們追了上來,顧鳶把彎弓扔給其中一個侍衛,反手奪過他手裏的木質弓箭,箭矢也換了更為細長的軍營用箭。

又射了一箭,準頭和力道都好了許多。

許是慕容霄從未下場狩獵,交給他的弓箭完全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的假把式,

她更習慣軍營裏的黃桦闊閃弓和金鑿子箭,簡單輕便,穿透力強。

又一箭射出,射中一只野兔。

果然順手多了。

她特意控制着手,不要習慣性地挽箭花,林子雖然大,指不定什麽時候遇到慕容焱,又一通解釋不清。

顧鳶上一世雖然跟着慕容霄來了好多次,可慕容霄從不下場狩獵,怕輸了掉架子,連累顧鳶也只能陪他幹坐着,一次也沒撈着狩獵。

所以,她對這片林子并不熟悉,哪裏有獵物,就驅馬朝哪個方向跑。她記得守林子的官員禀報過,這裏看似是一片漫無邊際的林子,實則皇家園林四周多有網子攔着,而且,網子四周有侍衛巡邏,如果有猛獸誤闖,會有示警,林子裏亂跑也不會有危險。

況且,那麽多皇親達官和侍衛灑進林子,一不小心就碰個正着。方才她還碰到了四皇子,和穆燦兒騎馬慢行,說是狩獵,更像是私會,顧鳶趁他們沒發現自己,調轉馬頭朝另一側跑掉。

又獵了幾只野兔和一只白羊,都是她愛吃的,如果在北境,她早就到河邊先烤一只野兔大快朵頤,再将剩下的拿回軍營,犒勞将士。

等她停下來時,身邊沒了什麽人影,看時辰,距離狩獵結束還有一段時間,她跳下馬牽着,百無聊賴地走,想找到一處水源,烤只野兔等到狩獵結束。

她的身後,隐蔽的角落裏,一束目光正緊緊跟随着她。

水源沒找到,卻碰到一只孤狼。

參天大樹斑駁蔽日,即使烈日當空,孤狼的眼神透着幽綠的光芒,獨自站在不遠處的小土坡上,它似乎察覺到顧鳶的存在,目光鎖定在她身上的那刻,嘴巴微微張開,露出鋒利的獠牙,

周圍的搖曳的樹影仿佛也變得陰森可怖,樹葉在風中沙沙作響,也在為孤狼助威。

顧鳶竭盡全力保持冷靜,她安撫着飛雪不要驚吓跳起,手心早已冒出一層冷汗,小心翼翼地觀察它的動向。

心中湧起了一股難以名狀的恐懼。

天地間一片靜匿。

不知哪裏飛來一只野雛,飛過顧鳶頭頂兩寸,

孤狼受引,一躍而起,向顧鳶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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