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太子生娃

太子生娃

慕容霄如墜冰湖。

湖水冷冽如刀,無情地刺入他每一寸肌膚。

他甚至沒來得及掙紮便滑入冰湖深處,四周黑暗如同巨獸般張開大嘴,試圖将他吞噬。他的呼吸越來越短促,每一次吸氣都像是吸入了一口刺骨的寒,

仿佛無數冰針穿透,痛楚傳遍全身。

慕容霄應該恨嗎?

恨父親不信守承諾,分明說過誰娶了顧家女就可以登上太子之位,如今卻信口反悔将讓顧家女的孩子登上皇位,置他于何地!

恨一貫寵他愛他的母後,竟然只因為父皇的一句話,就選擇抛棄自己。只因自己沒法登上龍椅嗎?自始至終,她愛的哪裏是自己,而是一個可以讓她擁有絕對權力的兒子罷了。

也恨和顧鳶互換身體,迫使将一切醜陋硬塞到他的面前。

二十年,是一場可笑的掩耳盜鈴,他是這世間最大的笑話。

慕容霄沒有哪次像現在這樣心如刀絞。

冰冷的湖水忽地開始沸騰,如烈火烹油般令他的五髒六腑震蕩,慕容霄驚愕地睜開雙眼,卻看見顧鳶站在她的面前,他伸手去抓她,求她救救他。可顧鳶卻沒什麽反應,那雙目光如冰錐般望着自己,淡聲說道:

“毀了你。”

毀了你、毀了你、毀了你……

無數個聲音從四面八方傾軋而來,他眼前出現無數幀畫面,有他問慕容焱你憑什麽跟我争的,有他登上皇位的,有顧家和慕容焱戰死沙場的,有顧鳶喝了鸩酒的,有兩個兒子一關一死的……

每一個畫面出現,他的身體都像是被九天降下的雷電擊中,慕容霄全身顫抖,痛苦地嘶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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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電在他身上肆虐,如同死神的鐮刀,将他的身體一點點撕裂,靈魂在這刻仿佛要被剝離,他的身體已經不再是他的,而是一個被雷電肆虐的殘破軀殼,生命也在逐漸流逝,

周圍的空氣彌漫着焦臭與血腥的氣息,令人作嘔,

“我錯了,顧鳶。我錯了。”他氣若游絲,從未如此低三下四地哀求。

分明,那些事幾乎都不是他做的,可慕容霄脫口而出的,卻是認錯,仿佛那些事,并非強加于自己身上,而現在,就是他被打入無間地獄,受着萬千刑罰的開始。

沒人回應他,

他近乎絕望地吼道,“顧鳶——!”

痛,說不上是哪裏的痛,似是一把生了鏽的鈍刀一下下剮着他的皮肉,他低頭一看,根本沒有什麽刀子,而是無數銀色的細蟲,正咬破他的皮肉,一個個朝他身體裏鑽,

他身體劇烈地抖動,可無論如何都甩不掉,他甚至不敢開口說話嘶吼,生怕那些蟲子會鑽進他的嘴裏……

它們像一個個鬼魅,眼中閃爍幽幽紅光,慕容霄低頭只看見它們細長的尾巴不停地蠕動,發出刺耳的咀嚼聲,像是無數小鬼在尖笑,

毛骨悚然。

在這片被萬蟻啃噬的幽暗之地,恐懼與絕望如同無形的鎖鏈,消耗掉慕容霄最後一絲清醒,他的眼神漸漸變得空洞,形同鬼魅。

“顧鳶,救我。”

他想不到第二個人,這世間千人萬人,都将他棄了,他注定是個被萬世恥笑的太子,一個永遠登不上皇位的太子,

可他竟不知哪裏的自信,認為顧鳶會給他一絲憐憫嗎?

真是做夢!

随着他的呼喊,顧鳶重又出現在了他的面前,只是這次,顧鳶什麽話也沒說,一伸手,将他推下了萬劫不複之地,

無數尖利燒紅的石柱貫穿他的身體,他躺在熔熔岩漿之上,岩漿順着石柱翻湧,每一次肌膚都似是被炙烤,灼傷着他的五髒六腑,

十惡不赦之人尚淩遲可死,而他,從刺骨冰河到雷霆天罰,再到烈火烹油,緩慢而漫長的時間裏,他反反複複不知受了多少遍,他只記得目之所及,有朵血紅的花,凋零花開了十遍。

每開一次,花瓣凋零一瓣。

就像催他赴死的喪鐘。

當看到只剩一片花瓣時,他竟沒了悲傷,反而覺得自己是不是終于要解脫了?!

最後一片花瓣凋零,慕容霄的身體緩緩向空中飄移,離開了烈焰熔漿,離開了雷電劈斬,離開了刺骨冰湖,他飄蕩在半空中,一切安然自若,就在他神思清明的一瞬,一支響箭從腳心直射而來,不偏不倚貫穿他的全身,從頭頂射出,

撕心之疼順着箭矢從腳底直沖腦仁,

鮮血從箭頭上一點一滴滴下,刺鼻的甜腥,

“啊——!”

在一聲掀屋貫空的痛苦嘶鳴中,慕容霄陡然睜大了雙目,他視線空洞飄忽,只聽見雪雁的聲音驚喜地朝外跑去,“醒了,醒了,太子妃殿下醒了。”

“太好了,穩婆呢?快點接生,太子妃殿下肚子裏的可是官家的嫡孫,有半分閃失你們都擔待不起。”是皇後的聲音,她在意的,永遠是皇嗣與權力。

躺在床上的慕容霄嘴角勾起一抹苦笑,騙子,都是騙子。

在皇家,竟然連自己的親生父母都靠不住。

穩婆進屋看了眼,才又出去回禀,“皇後娘娘,太子妃殿下本就是雙胎,雙胎難生,又加上是小産,小世子們還沒入懷呢!”

皇後當然知道此胎兇險,可她決不能讓此胎有事,“快去想辦法,如果不能生下小世子,你們一個都別想活。”

皇後的咆哮如窗外風聲凄厲,仿佛是勾魂的使者在伺機而動。

慕容霄這時才發覺,讓他意識消沉時死去活來的疼,是生産時的陣痛,而那些銀色的蟲子,是太醫正在施針,

所有人都在圍着他忙活,唯獨沒見顧鳶。

“太子呢!”幾乎是咬牙切齒吼道。他在這裏疼得死去活來,替她生孩子,她卻躲得遠遠的。

雪雁向他回道,“太子殿下前日昏倒在雪裏,現在春晖殿休息,方才李忠過來禀報還沒醒。”

又昏倒!

他幾乎無法想象自己的身體到底被顧鳶肆無忌憚地糟蹋成了什麽模樣。

“廢物。”他低喝了聲。

還沒來得及将顧鳶從頭至尾咒罵一頓,疼痛再次如潮水般湧來,一波接着一波,慕容霄仿佛置身于驚濤駭浪之中,他拼命地呼吸掙紮,可每一次吸氣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每一次呼氣都像是從火海中掙紮出來。

他雙手摸着腹部,試圖稍微緩解一些痛苦。然而,疼痛似乎并不受任何控制,它依舊在他體內肆虐,讓他無法逃脫。

他的意識游離在醒與夢之間,他疼得都要死掉了,可穩婆還一個個束着手站在一旁,好似事不關已一般,

“還有多長時間能生下來!你們快點來接生啊——!”

打頭的穩婆上前一步行禮,“回太子妃殿下,女子生産就是如此,頭胎快則二三日,慢的疼五六日也是有的。小世子還沒下來,我們也只能等着。”

這是讓他繼續這樣受着!

此時夜幕已經降臨,慕容霄剛醒來時還能看見偏西的日光,不知何時屋內燃起了蠟燭,燭影搖曳,映照出慕容霄蒼白的臉龐。

他的雙眉緊鎖,汗水如珠,順着額頭滾落,将枕巾染得濕潤。

沒有人幫他,沒有人陪他安慰他,他只能雙手緊緊抓着被褥,緊到指尖發白,仿佛只有這樣才能将無盡的疼痛一點點擠出體外。

“有什麽辦法快點生下來!”哪怕多一分的痛楚,都令他痛不欲生,他受不了了。

穩婆你看我我看你,遲疑地禀道,“倒是有法子,坊間婦人難産,可讓婦人趴在公牛背上,馱着在院中颠簸,将孩子催下來。”

院正反斥道,“不可,如今外面天寒地凍,産婦受涼,萬一引起血崩,我等擔不起。”

另一個穩婆又道,“倒是還有個法子,站着生。”

“這個可以,可行可行……”穩婆們自顧自地議論着。

“站着生?我躺着尚且痛得無法呼吸,你們讓我站着生!說什麽混賬話。”慕容霄怒吼伴随着尖叫,被寝殿外的皇後聽見。

她漫不經心地嗓音接踵而至,“我看這個法子可用。孩子憋在肚子裏久了,萬一有個好歹,這可是官家第一個皇孫。官家親命我守着,不能有任何閃失。”

有着不容置疑的威嚴。

寝殿裏的人開始忙活,片刻功夫,慕容霄便被架到了懸在橫梁下的一個橫木上,雙腿酸痛難耐哪裏來的力氣,

只覺得這哪裏是生産,分明是比淩遲還厲害的刑罰。

“母後,我有話想跟你說。”慕容霄神思恍惚,已氣若游絲。

皇後隔着殿門不應,“你有什麽話,等生完世子們再說,本宮現在可沒什麽和你好說的。”

“母後,都說女子生産如過鬼門關,有些話我再不說,我怕沒有機會了。母後~”

殿門遲疑了一瞬,輕輕打開個縫,皇後鑽了進來,被熱浪和血氣嗆得掩着口鼻,嫌棄地不願近身半步,

“我是看你可憐,有什麽話趕緊說。”

慕容霄壓下心中的酸楚和絞痛,聲顫道,“母後,我才是你的霄兒啊!”

聞言,皇後臉上并沒有多少情緒,像是聽了個笑話,敷衍地應了聲。

慕容霄不死心道,“母後,那些事都不是我做的,都是顧鳶。我們馬上就能換回身體,等我換回來,我一定聽您的話……”

每聽一句,皇後的臉色深一層,耐着性子聽完,厲聲喝道,

“太子妃殿下生産傷了腦袋,胡言亂語,有敢外傳者,滅九族!”

“母後——我沒有胡言亂語!”說完,慕容霄苦澀地笑出聲,“是了,太子昏迷不醒,母後不去看自己的兒子,卻在這裏催太子妃生世子。呵~”

他還期待什麽!

慕容霄像一坨肉挂在橫木上,到了第二日晨曦初升才剛剛入了懷,可慕容霄已經被折騰得沒有人樣。

穩婆跪匍在皇後腳下,聲如抖糠,“娘娘,太子妃殿下這樣,再不生下來,怕是會一屍兩命,請娘娘盡快定奪。”

“保小!”皇後幾乎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去母留子,她甚至不用再過繼孩子!

穩婆得了令剛要進寝殿,卻聽見殿外一道冷似風雪的嗓音滲入,

“大小都要保!”

是慕容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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