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別樣的心馳

別樣的心馳

淩晨兩點半,大雨傾盆,班悅拖着行李箱下了出租。

雨水砸在頭頂,生疼。

剛把衛衣兜帽往頭上一蓋,師傅一腳油門出去,直接将褲管淋了個透。

這要是擱往常,班悅早已經開吼,只可惜今天實在是心力交瘁,連最起碼的國罵問候都懶得做,銀白色行李箱的車轱辘一轉,直接往住宅樓去。

“我不幹了!瑪德!”

路過小廣場的時候,一道帶着哭腔的發狠。

朦胧的路燈下,似乎是有人坐在地上打電話,班悅腳步一轉,繞了過去。

她向來不是個愛管閑事的,更何況,深更半夜,正是成年人發瘋的最佳時刻,怎麽好打擾。

倒是等電梯的時候,她不禁想,是個狠人啊,這種天發瘋還選在戶外,魯莽,真魯莽。

這感慨不過一秒,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

“在哪?”

有人捏着長柄傘一步跨出,擦肩而過的時候,帶起一點輕風。

聲音是從黑色口罩下隐約傳出的,有些模糊地飄遠。

班悅戴着墨鏡,鏡面淋了雨本身就斑駁,更別說此時剛進公寓間,頓時霧氣迷蒙的。

只記得那人似乎又回身瞧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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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是這大半夜猛得瞧見個渾身透濕又戴着墨鏡的人也有些意外吧。

班悅不以為意地推了把鏡框,關了電梯。

沖了熱水澡又給自己灌了一杯感冒靈躺下,老妖的電話也跟着來了。

“我說你怎麽一天不接電話啊?這多叫人擔心啊!怎麽這麽晚回來?雨這麽大,你帶傘沒啊?”

老妖其實不老,但是你聽聽她這念叨勁,大約也就明白了為啥叫老妖了。

班悅閉着眼,簡略地回複了一下:“白天忙,沒得住,臨時決定回來了。”

“忙?那新人敬酒什麽的你不能回個信息?”

“新郎家要走田埂路,車開不進去,我拉着化妝箱跟着新娘走了一裏路,”班悅将面膜一撕,開了免提,伸手拍了拍臉,“下雨路滑,又摔了一跤,你說忙不忙。”

“啊?!摔哪了?人還好?”

“人沒事,衣服髒了,就着雨水搓了搓。”說到這裏,班悅不禁想起電梯間那男人的回頭,後知後覺地想,怕不是那人看的是她身上的黃泥巴吧?

“那也不能這樣啊,不是說好去外地跟妝包食宿的麽?咋還沒得住要連夜趕回來?”

“嗯,新娘自己也沒想到吧,天氣原因需要留下的賓客太多,準備的屋子安排不過來,結婚大喜的日子,總不好叫人小姑娘為難吧。”

“哎呦,我可憐的小班班。”老妖仿若姥姥附體,“真叫人心疼。”

“我謝謝你,挂了。”

“哎等等等等!包女士今天給我電話了,”老妖清了清嗓子,“那個小邀呀,你替阿姨提醒班悅一聲,信息呀,阿姨已經發到她手機上了,明天的相親可千萬不能忘了哦~”

不得不說,老妖的模仿拿捏到了精髓,活靈活現到結尾語氣的小波浪都準确極了。

班悅沉了口氣:“行了,你退下吧。”

“那行,那就拜拜啦!明天準你半天假。哎,對了聽說這次的對象是w大的學生?是個好機會啊,你前幾個相親對象給咱們拓寬了不少業務,這把真是天賜良機啊!我給你說,大學生可是個大群體……不過,包女士怎麽又開始張羅你相親了?不是都放棄了麽?”

“盛情難卻吧。”班悅覺得動嘴太累,“老妖,我困。”

“好好好,懂。”老妖終于體貼,先行掐斷了電話。

老妖,本名謝邀邀,原cos圈大佬,邀月私人工作室的那個邀,開門迎客,來者不拒。

客戶包括并不僅限于她前任的現任,自然也不會放過班悅的歷任相親對象們。

老妖的名言:“相親多好啊,這都是關系網,咱們開門做生意,認識人多了都是路。”

而班悅,工作室的合夥人,邀月的那個月,化妝師兼文案策劃,後因為包女士樂此不疲地介紹相親對象,被動地掌握了大量人脈,成為老妖不敢得罪的小心肝,工作室的主心骨。

總的來說,對于相親這個東西,班悅想得開,看着就沒戲的,好好唠唠嗑就是下一個客戶。

如果撞大運趕上個眼前一亮的,那就談談戀愛,生活總是要有點酸酸甜甜不是。

當然,這後者她至今沒遇上過就是了。

其實對于女兒把相親對象全部發展成了客戶這件事情,包女士一開始是氣憤的。

後來退休老幹部經過現實的千錘百煉,終于想通了,還是跳自己的廣場舞來得順心。

所以對于這一次的相親,包女士說的話也很坦然:“就是媽媽一個老姐妹,你大概不記得了,小時候你喊小臺阿姨那個,她呢,離婚後就出國了,剛回來。她兒子是一直跟着前夫的,現在估摸着也是想培養下母子感情,這不,回來一聽說你還單着,她就想撮合撮合,我也實在盛情難卻,你就去見見吧。”

班悅自然是應了的,不過答應的時候正忙着沒怎麽在意,什麽時候見面來着——

打開微信,翻出了包女士的信息。

【包女士:大學城東門,禪意咖啡,11號上午8點,男方叫此禮,電話136xxxxxxxx】

等等,幾點?

班悅眯着眼睛又确認了一遍。

八點?雞打鳴了麽這個點相親?!

大學生果然是年輕啊,精力就是旺盛。

醒來的時候,鬧鈴還沒響。

這幾年養成的壞習慣,一有點什麽事情,生物鐘就打了雞血似的,必得勇往直前那麽一點,生怕她遲到。

醒了,這睡眠還就沒法續上了。

愁人。

班悅幾乎是氣急敗壞地爬起來,洗漱完打開螞蟻森林,百無聊賴地喂了喂小雞,偷了偷好友們的能量球,再去圍脖上刷了刷熱搜,歷時一個小時,終于按下了起床氣。

七點一刻,班悅已經到了大學城。

這會兒沒什麽人,咖啡店上倒是挂着“open”。

點餐的地方站着個男生,明顯是勤工儉學來的,手裏還端着本考研英語。

班悅也沒太打擾他,點了杯美式就窩進了靠窗的沙發裏。

想想也是荒謬,她一個畢業多年的女青年,竟然會在一個大學城的咖啡店裏,等一個未出社會的大學生出來相親。

絕了。

眼皮困得打架,她抽了手機輸入包女士發來的電話號碼,發了一條短信。

【你好,已到,班悅】

發完,她就往後靠去,這沙發材質類似蒲藤,紮實卻不硬,倒在上頭脖子也不會疼,桌上的燈籠着亞麻布面,倒是與一般的咖啡店與衆不同。

将墨鏡戴上,又抓了帽子蓋在臉上,班悅迷迷糊糊地想,難怪叫禪意咖啡。

夢裏是一場盛大的日出,炫目得不像話,叫人下意識要去找點什麽擋一擋,不想這一動,腳下就是一崴。

悠揚的輕音樂陡然鑽進耳中,叫人恍惚。

接着,班悅猛地坐起。

帽子緊随其後從臉上滑落。

與此同時,對面正好整以暇喝着咖啡的男人也跟着掀起眼皮:“醒啦?”

“……”

醒得不能再醒了。

班悅從沒有哪一刻感受過墨鏡的無敵。

傳說中的睡眼惺忪被全數擋在冷酷的墨鏡後,管不得有沒有眼屎,人在氣場在,她幾乎是瞬間就恢複了氣定神閑,甚至探身往前端起了面前的咖啡。

餘光掃見對面一身水洗短袖搭配同色休閑軋染長褲,簡約極了,唯有腳上的一雙巴黎世家隐隐透着一絲招搖的痕跡。

班悅以最快的速度打量了一遍,最後才挑眉看上。

入口的咖啡不涼不熱,很好,是最難喝的溫度——

班悅差點吐出來,好在及時止損,只是裝腔作勢地抿了一小口。

“不好意思,剛剛睡着了,請問你是……”

“此禮。”

“此致敬禮的此禮?”

對面顯然是一愣,而後笑了:“可以這麽解釋,你呢?”

“如短信所見,班悅。”

班悅自問從工作室創立以來,模特也是拍了不少,美男面前自不會喜形于色,可見着這一笑,仍舊還是有些別樣的心馳。

當然,這心動很膚淺,遠遠夠不上一見鐘情,只是心裏有些感慨。

包女士這次安排的相親竟然是為數不多的考慮進了顏值的一次,可喜可賀。

此禮眼見着對面大約是想要将墨鏡焊死在臉上,也不在意,只問:“要不要換杯咖啡?”

“換咖啡?”班悅看了他面前的那杯一眼,“不好吧弟弟,這杯我都喝過了。”

“……”

這次,對面是真的噎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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