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起始
起始
“Pia——”
虛假并不存在的聲音在金城言的腦海中響起。
仿佛于暗室裏被人突然拉開了隔絕陽光的簾子，不适，但讓他感覺到了活着。
他的靈魂原先是上浮的，與身體聯系并不緊密，因此自出生起一直渾渾噩噩，直到前不久和世界意識達成協議，他才恢複對這個世界的正常感知。
至此，他終于能開口安慰今生的笨蛋父母了。
金城言是個重生者。
前世的他死于九歲，并且不是自然人類，是誕生于實驗室培養液的工具人類。
工具人類即字面意義上作為工具被生産出來的人類，沒有監護人。在他前世的世界裏，人類的自然繁衍已經無法支撐社會運行，因此工具人類應運而生。
工具人類大都沒有名字，壽命也相較自然人類更短，只有最基本的人權，金城言還是這對父母給他起的名字。
出身琉球的金城夫婦是對非常負責的新手父母，在金城言幾個月大的時候就察覺到了不對，帶他去醫院做了檢查，但因為各項檢查都沒有出問題，拖了很久他才被醫生判斷為患上了未知疾病——病因不明，病情表現類似孤獨症，沒有治療方案，只能聽天由命。
面對如此艱難的情況，這對父母堅持了三年還沒有放棄，帶着金城言搬到了東京求醫。
如果他們的孩子是個普通、健康的孩子，他們絕對會是很幸福的一家人，但如今既定的現實是，金城言被這個世界的新生意識安排成了他們的孩子。
世界是存在意識的，生活于世界中的人類很難認識到這一事實，但就像人類有靈魂一樣，世界也确實存在意識，并且在面臨威脅時會做出自救行為。
金城言就是這裏的世界意識出于自救拉來的外物。
這個世界是新生的混合世界，即多個世界出于穩定的目的而進行融合的重組世界，然而融合途中，新誕生世界意識發現了可能導致自己毀滅的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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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一時不察，融合的世界裏混進了一個高危世界，而這個高危世界的存在會嚴重影響其餘所有世界的命運。
在一個還是其他全部之間做出選擇再簡單不過，就像人類會為了保命切除身體裏的惡性腫瘤一樣，世界意識決定先行破壞這個高危世界的命運線。
那麽這裏就需要一個祂意志的代行者。
不幸的，金城言就是被選中的倒黴蛋。
做代行者需要條件，普通人類的靈魂無法和世界意識溝通，自己造一個又太浪費時間，于是祂幹脆從異世界剪切了已有的成品拿來用，不得不說，這一行為就像人類程序員偷懶的複制粘貼。
他一開始自然是不願意的，這完全是強買強賣，所以被強行帶到這裏後自閉了一段不短的時間，可面對世界意識的陽謀，他無可奈何，因為金城夫婦很無辜，他們的無私付出是真實的。
他們是他最喜歡的人類，是他的家人。
既然認定的家人需要在這個世界生活，那就沒辦法了，金城言想保護他們，對這對父母的付出，他想做出回報。
“……mama……papa……”
聲帶并沒有想象中的滞澀，也或許是因為他早就在心裏無數次稱呼過了。
聽到聲音，愛麗絲和金城弘怔怔愣在原地。
他們等待這一刻實在已經等的太久，以至于現在發生的一切簡直像在做夢。
“親愛的，你聽見了嗎？言醬叫我媽媽了！”
“是啊是啊，不只叫了媽媽，還叫了爸爸呢！親愛的。”
盡管心裏欣喜萬分，但金城夫婦面上還是十分妥帖的控制着自己的行為。
他們怕刺激到孩子，引起意料之外的不利影響。
雖然不會因為一次失望就放棄希望，但能不失望當然還是不要失望的好。
金城言沒有辜負他們的期待，接下來的表現與往日的混沌呆板完全不同，他略有些緊張的抓着愛麗絲的衣擺。
沒有更多舉動，因為他也不知道這個世界裏正常普通的小孩該是什麽樣。
但這對金城夫婦已經足夠，他們也沒有想孩子能立刻恢複的和普通小孩一樣。
為求心安，他們當天又預約了醫生對孩子進行檢查，等第二天從醫生那裏得到确切的好轉答複後，籠罩在這個家庭上的陰霾終于開始慢慢消散了。
至少表面上，金城一家的生活慢慢回到了正軌。
經過充分的鍛煉，恢複正常的第二年，在确保金城言的情況可以接觸外界後，他被父母送進了附近的幼稚園。
“言醬今天感覺怎麽樣？”回家的路上，愛麗絲問道。
“……開心？……不讨厭。”金城言遲疑的回答到。他不确定心情是否達到了開心的标準，但不讨厭是真的。
“媽媽，你和爸爸能再生個孩子嗎？”
這個問題憋在金城言心裏已經很久了。
他沒有自信滿足金城夫婦對孩子的期待，保護是一回事，這完全是另一回事，尤其是他有着嚴苛的壽命限制。
“為什麽？言醬想要個弟弟妹妹嗎？”愛麗絲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那個……媽媽，我可能沒辦法活很久，有個弟弟妹妹應該對你們更好吧。”金城言直接地坦白道，現在的他還不知道自己的話會讓父母多難過。
即使前世活到了九歲，但因為身份特殊，他沒和任何人建立過親密關系，在感情方面等同于徹徹底底的幼童。
不過因為天賦的能力，下一瞬他就感受到了從母親那邊傳來的壓抑情緒。
“……诶？為什麽這麽說？有人對言醬說奇怪的話了？”
愛麗絲立刻緊張了起來，抓着兒子的肩膀打量。
是被人欺負了嗎？明明特意和幼稚園園長送過禮，請她多關照了！早知道就不該送言醬進幼稚園！就算未來不融入社會也好，總比被別人欺負強！
“是我讓你擔心了嗎？”金城言不理解愛麗絲情緒變化的原因，只能抓緊她的手，“抱歉，但我和神明大人的約定就是這樣，我不想瞞着媽媽爸爸。”
“神明大人？”作為世界觀已經定型的成年人，愛麗絲很難相信這個說法。
金城言只得用食指和拇指相抵作圈給她看。他做不到讓愛麗絲去見世界意識，但他能和母親證明自己的特殊之處。
為方便他完成任務，世界意識給了金城言那個高危世界的力量——充足的咒力與合适的術式，而将咒力精密的覆蓋閉合指圈，可以達到類似咒力眼鏡的效果，讓普通人也能看到咒靈。
透過指圈看到各種扭曲可怖的怪物後，愛麗絲不得不相信了自己兒子的話。
她原來一直都生活在這樣的世界裏嗎？
“不用擔心，我會保護好媽媽和爸爸。”金城言以為愛麗絲的負面是因為害怕咒靈，于是拉着她的手承諾道。
“那就拜托言醬，嗚哇，忍不住了！要哭了！”愛麗絲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抱着孩子不顧形象的在大街上哭了起來。
該怎麽辦啊？這種靈異事件什麽的，她一個看不到的人完全保護不了言醬！那個垃圾神明為什麽要選他家孩子啊！
“嗚嗚嗚，我的言醬！”
感受着肩膀上的潮濕，金城言完全不知道該拿這樣的母親怎麽辦，僵硬的站在原地，任由母親抱着自己痛哭。
他們最後是被看不下去的好心人送回家的。
而等晚上金城弘回家，事态升級成了笨蛋夫婦抱頭痛哭。
已經死過一次的金城言并不覺得死亡多可怕，但受父母影響，他此刻對死亡生出了排斥之心，如果他的死會讓父母這麽傷心，那他還是努力多活些日子比較好，雖然最久也就二十年。
因為金城夫婦的愛，他才有了這二十年。
金城言于此世界是異物，異物沒有連接的橋梁無法在此生存，而橋梁是愛，在自然的人類壽命限制裏，一個此世界原住民的愛可以讓他生存十年。
現在的父母相當于世界意識給他的新手禮包，只保證他能成長到使用期，而想要活得更久就需要更多人的愛，這一點兒都不比拯救世界來的容易。
所以，壽命限制不說也罷，讓父母知道只會害他們白白擔心，沒有意義。
懷着這樣的心情，金城言無師自通了隐瞞。
隔天的幼稚園門口，愛麗絲來送金城言上學。接受現實後，生活還要繼續。
愛麗絲幫兒子整理了衣領後親了親他的臉，“我和阿弘永遠站在你這邊。”
“金城桑，早上好。”泉美樹有些尴尬，硬着頭皮走上前和金城母子打招呼。
誰讓她家兒子想和人家孩子交朋友呢。這孩子确實長得好看，昨天她一眼就看到了，怪不得随她有些顏控的太一剛開學沒幾天就在家裏提了好幾次。
“啊啦，是泉桑啊，那天真的太感謝了！”愛麗絲十分熱情的上前回應道。
當時就是這位泉美樹女士把她和言醬送回了家。
她一直搞不太懂霓虹人之間的社交距離和社交模式，就算在東京住了三四年，但因為大多數時間忙着給孩子尋醫，她和親愛的也沒多和鄰居來往過。
既然對方主動搭話，回應還是熱情點兒比較好吧。
“不不不，只是一點兒小小的幫助。”泉美樹連忙擺手，她實在有點兒頂不住這位大美人的熱情，離得太近了啊啊啊——！“太一，快來打招呼！”
說罷，她從身後揪出了個小蘿蔔頭。
小蘿蔔頭和他母親泉美樹是一樣的黑發藍眼配色，但母子二人的長相并不十分相像，此時一副很緊張的樣子。
“我，我是泉太一！你好！”竟然還結巴了。
“……你好，我是金城言。”金城言頓了一會兒回道。
他不明白泉太一為什麽要再做一次自我介紹，他們不是知道彼此的名字嗎？
他入學的第一天就在臺上做了自我介紹，泉太一肯定知道，而泉太一在班級裏是個有名人，他知道他的名字也不是難事。
“言醬（Gen chan)，我可以這麽叫你嗎？”
得到回應，泉太一鼓起勇氣繼續問道。
雖然确實有點兒顏控，但他也不是對每一個好看的人都這麽熱情，之所以這麽喜歡金城言是覺得對方很特別。
明明和他一樣被班裏的男生暗地裏排斥，卻完全不在意，堅定自己不動搖，仿佛自成一個小世界，而他就差得遠了，被人排斥還是會感到難過的。
就算昨天見到了對方因為媽媽哭泣而手足無措的樣子，他也不覺得幻滅，這只能說明對方是個真正的男子漢。
想要成為朋友，想要走進對方的世界，泉太一第一次有如此強烈的想法。
“可以哦。”
“诶？”
金城言答應的太快，泉太一還沒反應過來。
“我說可以，……你不是想和我做朋友嗎？”金城言的語氣帶着些許疑惑。
交換名字、稱呼昵稱，不就是想要成為朋友嗎？
出人意料的直白天然，感覺是能拿來參考的有趣性格，泉美樹默默心想。
她都有點兒心疼自家臉頰爆紅的傻兒子了，毫無抵抗力啊，金城言這孩子的性格長相真是把太一拿捏的死死的。
“我沒弄錯吧？”因為泉太一沒回答，金城言又問了一遍。
“沒錯！”泉太一回過神後急忙應道，生怕自己回答慢了。雖然和一開始想象的不一樣，但能成為朋友真是太好了。
“那……太一。”金城言主動對泉太一伸出了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