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朋友
朋友
泉太一本以為自己平淡的幼稚園生活就要這麽結束了。
沒有朋友，也沒有任何值得留戀的回憶，就這樣毫無驚喜的結束，然而……
“我是金城，金城言。”自他踏進門的一瞬，仿佛整個教室都亮了起來。
自我介紹沒有一點兒緊張或者興奮，看起來和同班的男生們完全不一樣。
如果是他的話，能成為朋友也說不定。
懷着這樣的心情，泉太一開始了暗暗觀察。
不出意料的，因為長相出色一來就受到女生熱烈歡迎，金城言和他一樣遭到了男生羨慕嫉妒和暗地裏的排斥。
優越的外貌，肢體的殘缺，性格的懦弱，等等，甚至只是偶爾的遲鈍感，人類的孩童時期很容易因為不同遭到異樣的對待，而且沒有經過足夠的教化，表達惡意的方式也很簡單粗暴。
在這樣的幼稚園裏很難發生性質過于惡劣的事，但小小的惡意就像米飯裏的石頭一樣讓人反胃口，尤其是對泉太一這樣早慧的人來說，難以忍受。
而可悲的，人是社會動物，他厭惡的同時又害怕完全被排斥于集體之外。
但和他不同的是，金城言面對不懷好意的邀請會直接不留情面的拒絕掉，好像完全不在意自己是否被集體接納。
“不，我拒絕。不要替我做決定。”
太帥了！這不就是現實裏的人氣角色嗎！
泉太一忍不住在家和媽媽提了幾次，希望她幫忙想想辦法。媽媽是超厲害的漫畫家，創作了那麽多精彩的故事，一定知道怎麽和人氣角色交朋友。
不過意料之外的，在媽媽幫忙想出辦法之前，他們就先在放學路上偶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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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發生的事像在做夢，又确确實實發生了，因為他們真的成了朋友。
而如今是他們倆成為朋友的第九天。
越是和金城言相處，泉太一就越是慶幸自己的決定，金城言是他發現的寶藏，他不敢想象錯過後沒有他的人生。
“言醬？”
下午的教學課結束之後是自由活動課，這節自由活動課結束後就是放學。
這節課上，兩個人本來是各玩各的，一個拼拼圖，一個堆積木，但玩着玩着，泉太一發現金城言已經拼完了拼圖在發呆，于是便用手指戳了戳他。
在成為朋友後，泉太一的膽子大了很多，因為他發現金城言在很多方面是真的不計較，比如說這種肢體接觸。
金城言滞後的動了動，眨了眨眼睛。
這一幕給泉太一的感覺很像機器人開機。
“言醬在想什麽？”
“什麽也沒想啊。”
金城言确實什麽也沒想，他只是習慣了發呆。
前世的他除了是工具人類，還是特殊的異化人類。
異化是他前世的“特産”，自某一年發生，至他死亡時，這種無法用科學解釋的現象已經持續了将近一百年。
異化公平的發生在自然人類和工具人類之間。不過自然人類有家庭保護，工具人類則會成為其出生實驗室的實驗品。
所幸金城言的異化能力稍微有點兒特別，因為這種能力，他自有記憶以來沒見過一個活人，照顧他的也都是機器人。
除了外出，要求基本都能得到滿足，他倒是并沒有什麽不滿，只是每天都很無聊，發呆是他用來消磨時間的手段。
“那一起搭積木吧！”泉太一提議。
他喜歡堆積木，所以想和朋友一起，所謂朋友就是要分享彼此喜歡的東西吧。因為在金城言之前沒有交過朋友，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正不正确。
“嗯。”金城言點了點頭。
順着對方也沒什麽不好，他自己沒有想做的事，而且想學習對方身上普通小孩的表現，總要表現積極一點兒。
泉太一對他來說是個很好的學習對象，在幼稚園裏很受歡迎，而且和他做了朋友以後，愛麗絲明顯放心多了。
在表達自己的意願後，金城言從值班的看護老師那裏得到了一整套積木。
再加上泉太一的，他們用半小時一起搭了一個幾乎和他們等高的帽子熊。
“哇哇哇——！厲害！超厲害啊言醬！”
泉太一星星眼的看着帽子熊驚嘆道。
他只是随口提了提，沒想到金城言真的搭出來了。雖然搭建過程他也有幫忙，但只靠他自己絕對搭不了這麽快。
這個帽子熊同樣吸引了其他小朋友的注意。
有幾個孩子在搭建的過程裏貢獻了自己積木，也是因為積木夠多，金城言和泉太一的帽子熊才能搭的這麽高。
“哇！是熊先生！”“金城君泉君好厲害！”
叽叽喳喳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吵，最後看護老師走過來，大家才安靜。
“真是可愛的熊先生，金城君和泉君真厲害！”看護老師先是誇了一通，然後笑眯眯的提議道：“以後就把熊先生放在教室後面陪伴大家怎麽樣？”
“好！！！”
本該是整齊的回應，卻出現了雜音。
“可是我還想繼續玩。”
是金城言在說，他直白又任性的宣言像是破壞了整首曲子的不和諧之音。
在他之後，也有小半數的其他小朋友陸續反應過來說自己還想要玩積木。
看護老師沒想到自己落到了騎虎難下的局面。
确實是她考慮不周，積木是按班級人數分配的，雖然只多不少，但如果保留帽子熊，餘下的積木當下顯然不夠用，可她說過話又怎麽能收回來呢？
“拜托你了，老師。”金城言繼續道。
“拜托老師你！”“還想玩，拜托！”在金城言之後，又幾個孩子跟着道。
“好了好了，把熊先生拆了繼續玩吧。”
看護老師還是妥協了，不過她自覺是被不乖任性的孩子逼迫的，不得已才辜負了那些贊同保留帽子熊的學生。
而事實上呢？這個年紀的孩子大多不會認真思考問題，他們先前只是附和作為權威的老師而已，并不是真的想保留帽子熊。
從頭到尾，放不下面子、覺得為難的只有成年人。
拿回帽子熊的拆卸權，金城言很快把它從頭到腳拆掉，将其他人的積木都還了回去，他記得每塊積木屬于誰。
還完積木後，閑下來的金城言看到泉太一在走神，想到泉太一之前是怎麽做的，他也有樣學樣的問候了一聲。
“太一，怎麽了？”并戳了戳對方的肩膀。
“沒什麽。”泉太一覺得自己不應該把壞心情帶給金城言，于是撒了謊。
“說謊。你現在可不像是沒什麽的表情。”
金城言不喜歡別人說謊，在他看來，人和人的溝通已經很複雜了，再摻和進口不對心的謊言只會更浪費時間。
“抱歉，只是覺得言醬真不愧是人氣角色呢。”泉太一很快認錯，因為不自覺說謊，他已經被金城言糾正過好幾次了。
“什麽是人氣角色？”金城言問道，他不理解泉太一說的這個詞彙是指什麽。
“這個，大概是特別的、被人喜愛的人物。”
突然被這麽問，泉太一只能用自己有限的詞彙努力去形容心中那個印象。
特別的人不一定知道自己的特別之處，但想要變得特別一定知道自己哪裏普通。人氣角色之所以是人氣角色就是因為他們身上寄托了普通人做不到的希望、幻想，也因此被人喜愛着。
“嗯，我知道了。”金城言點了點頭，但他還是不懂為什麽泉太一難過，“那為什麽難過？你不也是人氣角色嗎？”
“诶？我怎麽會是？”
“可太一也是特別的、被人喜愛的。”
“我特別嗎？”泉太一覺得自己就是随波逐流的普通人，離人氣角色差得遠，頂多是比路人甲好一點的龍套。
明明也不贊同，可他連在老師面前站出來都做不到。
“不特別嗎？”金城言覺得每個人都不一樣，都有特別之處，“難道世界上還有另一個和你一模一樣的泉太一？”
“那确實沒有……”泉太一弱弱回答，他感覺自己被金城言當成笨蛋了。
媽媽曾經也說過類似的話來鼓勵他，但或許是語氣和關系不同，他覺得金城言的話給他的感覺和媽媽不太一樣。
好丢臉，但是……也有一點兒開心。
“言醬，人氣角色的特別不只是這種程度的特別，是那種很特別的特別。”
開心歸開心，解釋還是要解釋清楚的。
“很特別的特別，是什麽？”金城言問道。
不定下标準的話，他不能承認泉太一對他的評價。
“說不清楚，不過一定是像言醬這樣的。”
“為什麽想成為很特別的人氣角色？”金城言絲毫不受影響的繼續追問。
“……那當然是因為很喜歡很喜歡，我想成為這樣的人。”陡然安靜下來的泉太一把腦袋貼在膝蓋上，悶悶說道。
“……喜歡？太一喜歡我嗎？”
金城言恍然意識到這點，如果泉太一喜歡人氣角色，并說他是所謂的人氣角色，那不就說明泉太一喜歡他嗎？
“嗯，這是當然的吧。”泉太一痛快承認，“喜歡可是做朋友的前提哦。”
有什麽不好承認的？而且他想交朋友的意圖可是一開始就被金城言看穿了。
“那，我應該也喜歡太一。”
金城言對泉太一的後半句話不置可否，人類并不只是出于喜歡才交朋友，虛情假意的朋友也是朋友，但他知道泉太一沒有撒謊，對方确實這麽想。
而他對泉太一……一開始只是想找個參照，後來好像多了些什麽，盡管這份心情有別于家人，但對于金城言來說，泉太一确實也是個特別的存在。
“言醬！什麽叫應該啊！你難道現在還不确定喜不喜歡我嗎？”泉太一是真的有點兒生氣了，但這場氣沒生太久。
“太一是除了父母以外第一個對我說喜歡的人，我肯定也是喜歡太一的。”與這句話一起的是個吻，不是隔着空氣的吻面禮，是真的有接觸的親吻。
泉太一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親吻太超過了，印象裏媽媽也沒親過他幾次！
“你幹嘛？！”捂着剛剛被吻的地方，泉太一現在還能隐約感覺到臉頰上殘留的柔軟觸感，心髒也快跳出來了。
“媽媽說要這樣表達喜歡。”
金城言有些奇怪泉太一的激烈反應，沒有負面情緒，甚至很開心，為什麽表現的好像被人拽了尾巴的貓一樣。
“在霓虹不能随便親人！”泉太一拉着金城言低聲道，他的臉紅的要命。
“我沒有随便。”金城言皺眉強調。
他不覺得自己随便，他又不會随便抓人就親，媽媽說這是表達喜歡的方式。
“……”泉太一好一番話噎在喉嚨裏說不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