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狂戀

第 40 章   狂戀

“走吧,”方行舟從陽臺取了一件幹淨外套,“去養殖場買肉。”

陸見川雖然餓得腦子空空,但也意識到事情大不對勁,緊緊地盯着眼前人,嘴唇動了動,聲音謹慎無比:“去……養殖場?”

“嗯,你不是常在伯父的養殖場買肉嗎?”方行舟走過來,很自然地用手指抹掉他嘴角沾的奶油,放進自己嘴裏,嘗了一下蛋糕的甜度,“這個點菜市場沒有新鮮的肉了,不如去源頭買。”

陸見川:“……”

好像聽起來很合理。

難道方行舟真的只是想去養殖場買肉?

這兩天蛋鬧得實在太厲害,他已經露出太多破綻,又一直沒找到機會修改記憶,老婆也可能已經在猜測他是不是人類,所以才故意提出去養殖場,借此考驗他……

陸見川遲疑幾秒,又試探道:“我剛才吃了蛋糕感覺好點了,要不明天我自己去?這麽晚,你也很累。”

方行舟用手指順了順他有些亂的頭發,垂眸看着他的臉,平靜道:“小鹿,你沒必要對自己的食量感到不好意思,一部分人類在懷孕期間會出現暴食症,說明胎兒發育很好,是很正常的現象。”

陸見川:“好。”

他們進了廟裏,在請香臺請了兩柱香,向廟裏的神像祈禱。

方行舟轉頭看陸見川。

明明自身便是強大到可以為別人實現願望的存在,他卻雙目緊閉,嚴肅又認真地在心中默念什麽,似乎真的相信會有比自己更高一層的存在,可以将他的願望變成現實。

方行舟忍不住笑。

他從不信神佛,此刻卻也閉上眼,在心中默念自己的心願,然後将香插入香灰爐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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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見川比他許願得更早,已經插完了香,專注地望着他的眼睛,問:“許了什麽?”

方行舟:“唔,就是常見的願望。”

陸見川依依不饒:“什麽常見的願望?”

方行舟:“萬事順遂、家人康健、出入平安、方硯洲破殼順利,以及,我能和愛的人……”

陸見川又忽然捂住了他的嘴。

淡色瞳孔映出方行舟的影子,他像是想起什麽,壓低聲音,嚴肅道:“不能說,說不出來就不靈了。”

方行舟舔了一口他的手心,陸見川又不太好意思地把手收了回去,還看了一眼身後的佛像。

方行舟道:“那你還問?”

“剛才忘記了,”陸見川很慚愧,“我來的時候有認真搜索攻略,網上說一定要默默記在心裏。”

“攻略上還有沒有說,這個世界是不是真的有菩薩和神仙?”

“沒有說……不過,會有的。”

陸見川拉開口袋,看向裏面還在顫動不已的蛋,對方行舟說:“你看,一位不怎麽靠譜的神仙應該很快就要出生了。”

蛋殼上已經裂開了第三道縫隙,認真聆聽的話,可以聽見蛋殼內部血肉生長聲音,還有糖糖的觸手把蛋殼刮得咔咔作響的聲音。方行舟短暫地看了一會,怕太多的注視為它帶來壓力,所以裝作若無其事,又重新将口袋拉鏈拉起來。

陸見川握住他的手:“我們去轉轉。”

方行舟點頭。

他們繞着寺廟散了一會步,散到十二點的時候回到齋堂,和媽媽一起吃了齋飯,然後在廟裏打坐到傍晚。

蛋殼依然在窸窸窣窣地響,已經過去七個小時,它似乎總是差了那麽一口氣,停留在三條縫隙上毫無進展。

又吃過晚飯,夕陽西斜,方行舟的心髒莫名開始咚咚直跳,仿佛察覺到某個臨界點的接近。

他走到寺廟外,看着如血染般的橙色天際,以及夕陽下美麗的林海,瞳孔中被映得一半金黃、一半深綠。

陸見川跟在他身後,感受到命運相關的神力,擔心方硯洲随時會破殼,提議道:“我們要不先回去吧?”

方行舟開口:“小鹿,今晚我想在這裏住一晚。”

陸見川微微一愣。

他沒有太多猶豫,道:“也可以,如果你想留在這裏的話,我會陪你一起。”

方行舟轉過身來,和陸見川對視,很自然地笑了笑,道:“我想單獨陪陪媽媽,和她再聊聊爸爸的事情。明天早上八點,你來接我和糖糖,可以嗎?”

陸見川立刻皺起眉。……等不到第三下。

陸見川的呼吸已經不受控制地變得急促,扣住方行舟的後頸,低頭堵住他的嘴唇,撬開牙齒,去争奪裏面甜美的果汁。

激烈的親吻中,他們越靠越近,腹中的胚胎像是同樣嘗到了極為美味的東西,在裏面拼命翻滾,向父親們展示自己極強的生命力……

在醫院折騰一天,又戰鬥到半夜,方行舟累得沉沉昏睡過去。

陸見川洗完澡出來,看到他以一個別扭的姿勢倒在床上,被子只蓋到一半,優美的背部被光影鍍上美麗的暗黃色彩。

陸見川露出笑意,把鞋子踢掉,光腳走到床邊,俯下身去,鼻尖慢慢接近……然後從額頭開始,如獸類般安靜地微動鼻翼,一點點細細地嗅愛人身上的味道。

新換的薄荷味洗發水……清爽的柑橘味沐浴露……從皮膚中滲出來的、散發着溫熱體溫的血液香氣……常年呆在醫院沾染的淡淡消毒水味……以及……

以及,經過一夜努力之後,殘留在還未清洗的愛人身上的、讓陸見川和胚胎同時熱血沸騰的氣息。

肚皮鼓起來一大片,胚胎今天在醫院表演大成功,到現在仍然格外興奮,正在母體內瘋狂翻滾,試圖再嘗一口今晚沒吃過瘾的美味乳汁。陸見川輕輕“噓”了一聲,小聲道:“別鬧。”

“它”不管不顧,依然鬧騰得厲害。

直到陸見川悄無聲息地爬到床上,鑽進被子裏,将熟睡之人小心摟緊懷中。胚胎像是隐隐明白了什麽,立刻安分起來,生怕将另一個母體吵醒,而因此失去一個絕佳的好機會。

狩獵是怪物的本能。

哪怕它還只是一個小小的孕囊。

陸見川笑意加深,用自己的氣味把方行舟徹底籠罩起來,先紳士地吻了吻他冰涼的肩頭,再興奮探出人類的舌頭,順着細膩的皮膚肌理一點點舔,像貓科動物在梳理伴侶的毛發,從肩膀舔到鎖骨,再舔到耳側,品嘗皮膚深處散發出來的血液的香味,哪怕什麽也沒有吃到,他仍然感覺像是要醉了,忍不住微微眯起眼睛,瞳孔悄然豎起,變成了詭異的金褐色。

方行舟累到還來不及打掃衛生。

但是沒關系,作為一個貼心又合格的丈夫,陸見川自然不能讓老婆煩心這等小事。他用人類的舌頭清理他臉頰上的汗珠,被子底下,又用觸手的舌頭卷住還殘留着星星點點的地方,耐心又緩慢地品嘗,舍不得浪費一丁點的美味。

懷裏的人發出一點睡不安穩的鼻音。

陸見川立刻輕言細語地哄道:“寶貝,睡吧,我只是在幫你擦拭。”

方行舟的手無意識攥住他的發尾,含糊道:“別鬧,困。”

聽起來和陸見川剛才威脅胚胎時的語氣一模一樣。

小怪物從不好好聽話,大怪物顯然也同樣。

陸見川輕撫他的背部,在他耳邊翻來覆去地喊寶貝、親愛的、老婆,給他講睡前小故事……但被子底下的觸手毫不退縮,甚至得寸進尺,開始往更裏的地方。

小怪物激動不已,仿佛完成了一場成功的狩獵,美滋滋品嘗父親們的餘韻。

大怪物卻不能如此放縱,必須時刻保持警惕,緊緊盯着愛人的神色,見他微微皺起眉,于是加快動作。

果然,方行舟很快不耐地掀開眼皮。

不出五分鐘,這個“意識病毒”呈指數般迅速傳播,感染了整個心理科,并飛快向全醫院蔓延。

如果始終沒有發現目标記憶,它将一直安靜蟄伏,不會對感染者造成任何影響,等到一個月之後慢慢通過正常的新陳代謝排出去。

而一旦發現相關記憶,尤其是接觸到記憶中出現的人物,它将在瞬間吞噬真實的片段,并按照設定編造出新的記憶進行拼接,僞造出一段完美無缺的新記憶。

在這個領域,陸見川的權柄至高無上,無可動搖,幾乎不存在被戰勝的可能。

觸手只是幫助本體移動的工具,哪怕被全部斬斷也動搖不到祂的根本。祂最重要的本體是一個無比醜陋的、長滿猩紅眼睛的腦花,在這些“眼睛”的注視之下,人類的一切意識都不過一段低維數據,可以随意玩弄捏造。

……唯一的滑鐵盧,就是他脆弱但無比堅韌的人類愛人,一次次用瘋狂的愛意沖擊祂制定的規則,在無人知道的地方制造過許多匪夷所思的奇跡。

也正因為這樣,和方行舟的十年相戀中,他已經逐漸學會謙和,學會尊重人類社會運作的規律,從本質上僞裝成人類,非必要情況下絕不使用神力,尤其是和方行舟相關的事情。

但今天不一樣,他得替老婆處理一些無關緊要的小麻煩,這是一個丈夫應盡的責任,更何況麻煩是他制造出來的。

兩分鐘後,陸見川離開醫院。

他一路哼着小調,已經開始想象明天舟舟上班時的畫面,他的同事們一定會驚嘆他愛人的美麗,恭喜他即将升級成為爸爸,領導說不定會給他多放幾天假,讓他不要每天泡在醫院裏。

他們可以趁這個美妙的假期,找一個幹淨少人的海灘過二人世界,白天曬曬日光浴,晚上再悄悄馱着舟舟,去海洋更深處的無人島探險……

陸見川在美好的想象中開車回到家裏,八根觸手每根拎着一袋新買的肉菜,人類的雙手則捧着一大束路邊花店挑選的花。

99朵嬌豔無比的紅玫瑰。

陸見川輕快地走到家門口,再次看向手表,正好半小時。

他的耳朵動了動,确認老婆現在身處二樓,然後飛快開門,把新買的甩進廚房水池,觸手們繁忙到産生殘影,迅速将肉菜分類整理收納完畢,然後變回人類模樣。

等方行舟聽到腳步聲離開卧室時,陸見川沒有任何破綻地走到了卧室門口,雙手背在身後,朝他溫柔地微笑:“早上好,老婆,昨晚睡得好嗎?”

方行舟已經聞到了玫瑰的香味。

他不由得也跟着笑了起來,假裝什麽也沒有察覺,特意道:“睡得很好,在海鮮市場買了什麽?”

“我不能留下嗎?”他問,“我不放心你和糖糖獨自呆在廟裏。”

方行舟:“你說過這裏很安全,地下還埋了好運相關的物品。”

陸見川眉頭皺得更緊:“可是……”

“我也想擁有一點自己的秘密,小鹿,”方行舟道,“我很少會向你提要求。”

陸見川嘴角緩緩抿住。

“今晚糖糖可能會破殼。”他沒有答應,又道。

方行舟:“我會照看好它。不過,看現在的情況,或許再過幾天也不一定能破殼成功。”

兩人一起低頭看向口袋裏的蛋。

比起白天,窸窸窣窣的響聲輕了許多,方硯洲顯然已經力竭了,就像前幾次破殼失敗一樣。

“以你的速度,随時可以從香杏街趕來這裏,”方行舟又道,“不過是一座寺廟,每天來來往往那麽多人,一晚而已,什麽都不會發生。”

陸見川覺得老婆說得對。

他們母子倆許久未見,想要一個私密的空間聊聊過去的傷痛,他不應該拒絕。

陸見川嘆了口氣,不情不願:“好吧,你知道我沒法對你說不,寶貝。”

方行舟把他脖子上的玉摘下來,挂在自己身上,然後親吻他的嘴角,将無事牌的監控app共享給陸見川:“好了,你可以通過這個app看到我的位置,聽到我的說話聲呼吸聲,甚至可以監測生理體征。”

陸見川神色好看了一些,點了點頭。

他繞着寺廟來來回回好幾趟,确保這裏沒有任何危險,再悄悄展露部分本體,在牆角、樹根、香爐、甚至佛像上留下了自己的氣息。

然後,他一步三回頭地被方行舟催促着,走到下山的路上。

陸見川:“随時聯系我。”

“嗯。”

“哪裏也別去,就待在廟裏。”

“嗯。”

“明早再提前一點吧,六點?”

“好。”

“還有……”

方行舟皺了下眉。

陸見川看到他的眉心,迅速閉上嘴,依依不舍地消失在竹林間。

方行舟打開手機,他在陸見川身上留下了第二個定位。

定位顯示他在以200km/時的速度趕往香杏街,不多時便離開山區,進入城區。

方行舟從車廂後面拿來急救箱,轉身回到寺廟,看見媽媽正在樹下打坐,身上落滿了秋天的落葉。

他悄然靠近。

戚以蓮沒有睜眼,卻在他靠近的時候開口問:“需要我幫忙?”

“是的,媽媽,”方行舟道,“寶寶可能在破殼上遇到了一些困難。”

戚以蓮點頭。

“我想要一個安靜的、不會有人打擾的房間,”方行舟将玉質無事牌挂在媽媽脖子上,“如果陸見川折回,也不能讓他進來。”

戚以蓮睜開眼。

陸見川笑得眼睛彎彎,道:“老婆,先吃個蛋糕墊墊肚子,回家我給你做大餐。”

方行舟看着蛋糕愣了兩秒。

陸見川已經啓動汽車,保持一貫風馳電掣的風格,在高速上狂飙起來。

方行舟神色一點點變柔和,拆開蛋糕,往嘴裏塞了一小塊。

比草莓味道的更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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