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改造

第 69 章   改造

方行舟裹着毛巾站在鏡子前,發現自己全身上下都是密密麻麻的詭異牙印,中間混着形狀奇怪吻痕。

牙印一排接一排,像是訂書針訂的,吻痕更是離奇,竟然每個都是愛心形狀。

方行舟:“……”

他後半場昏迷了過去,不記得這些痕跡是怎麽來的,看上去像某種大型動物沿着他的皮膚一寸一寸啃過。

好在今天不用上班。

方行舟随便套了一件T恤,露出脖子上駭人的痕跡,步履艱難地走到樓下,看到家裏的大怪物正用聲帶哼着走調的歌,殷勤地給餐桌擺滿食物。

濃郁的香味蔓延在客廳,他喉結滾動,目光落在最中間的黑豆粥上。

幾十雙眼睛早就留意到愛人的動作,兩條觸手伸過來,将他溫柔地抱住,然後放在鋪了軟墊的椅子裏。

起碼有一半的眼睛們直勾勾看着方行舟脖子上的痕跡,腦花的顏色明顯變深了。

“老婆,你累不累?有沒有睡夠?吃完早餐要不要再睡個回籠覺?”

原因無他,方行舟跟李旋的關系好了太久,而且是從不遮掩的好,有幾年他除夕夜裏跟家裏吵架,都是跑到了李旋那兒過年,方烨華每次都知道,他甚至很長一段時間裏以為他們是一對。

宋慧茜顯然更沒想到,連方行舟話裏的諷刺也沒聽出來,皺眉追問道:“好好的怎麽吵架了?這麽多年的朋友,說斷就斷多可惜!”

方烨華也看着他,後者鎮靜地從壺裏給自己添蔬菜汁,低頭望着眼前的玻璃杯子,聲音裏面的刺沒了,聽起來有些空:“不為什麽,我跟他呆久了,膩得慌。”

方行舟的第一反應是——他為什麽沒有攔下他雇的私家偵探。

然後他想起來,從方家停車場裏開出來的車是五年前買的,陸見川應該沒有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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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隔着一扇貼了隐私膜的玻璃,方行舟能夠清楚地看到外面人的臉,而陸見川卻只能辨出一個大概的模樣。這種安全、隐秘的心理暗示讓方行舟忍不住放肆地打量着他,打量他帶着淡淡黑眼圈的眼睛,他筆挺的鼻梁,還有那張薄而柔軟的嘴唇。

他現在很需要有人陪陪他,但他不希望是陸見川,不希望是任何一個熟人。如果這輛賓利沒有像他們第一天認識時那樣擋住去路,方行舟會坐上回Z市的飛機,然後一個人找個陌生的酒吧,再叫個陌生的年輕男生,花錢也好,搭讪來的也罷,痛痛快快地跟他喝醉了厮混一場。

外面的人又一次敲響了玻璃,這回喊了一聲他的名字,隔着鋼鐵做的箱子傳進來,聽上去又輕又溫柔。

方行舟手心裏都在發潮,人被車裏的熱空調吹得燥熱,右腿反射性地動了一下,幾乎快要踩上油門,手卻搖下了車窗,沒有拉開口罩,只露出一雙桃花眼,微微向上望着他。

陸見川道:“去喝酒?”

沒頭沒尾地一句話,既沒有解釋為什麽會在他家門口,也沒有報上自己真正的來意,說得這麽理所當然,好像他們很早就約定了要在今天的這個時間一起去喝酒一樣。

“……現在是陸天,”方行舟的聲音啞得很厲害,他不得不輕輕地咳嗽一聲,讓自己聽起來自然些,“陸大少爺,你約錯時間了吧。”

陸見川眼睛裏帶上了笑意:“陸天有陸天的喝法。去不去?”

方行舟一時間沒了聲音。

陸見川道:“我開前面。”

方行舟道:“你一個劇組導演,公演期間帶主演去喝酒……”

陸見川只是笑,也不怕人跑了,竟然真的上了他那輛賓利,挂倒檔往後退了一段,然後慢慢地往主幹上開。方行舟神不知鬼不覺的,也不知怎麽了,像是被勾了魂,踩上油門也跟了上去。

車沒有開太久,陸見川在前頭不超過六十碼地慢慢開,不到二十分鐘便停在了露天的停車場裏。這個地方方行舟再熟悉不過,那天除夕晚上,他把陸見川叫出來,在這家酒吧大汗淋漓地跳舞、接吻,又被粉絲一路追着,從這條街一直跑到隔壁街。

前面的人下了車,站在邊上等他。

陸天的酒吧周圍冷清清一片,路邊卻還是來來往往有行人的,陸見川連口罩都沒帶,就這麽站在街頭。方行舟很快跟着下了車,把口罩拉過鼻梁,帶上兜帽,走到他身邊:“要到六點才開門,你帶我陸跑這一趟,我要趕不上飛機了。”

陸見川做了一個“噓”的動作,隔着衣袖拉住了方行舟的半邊手掌,帶他繞了酒吧半圈,走到靠北的偏門裏,然後掏出鑰匙開始開門。

方行舟愣了一下:“你怎麽有鑰匙?”

陸見川推開門,順手再從裏面反鎖上,酒吧裏空蕩蕩的,閘門沒開,光線很暗,準備開店的幾個服務生無聊地坐在吧臺邊打撲克。

陸見川按亮了酒吧裏所有的燈。

幾個服務生擡頭,看到他們兩,有兩個叼着煙沒反應過來,剩下那個站起身,把撲克丢回桌上,喊了一聲:“老板。”

陸見川道:“你們繼續,不用管我們。”

方行舟記得那個人,除夕晚上,他曾經多送了他們一個果盤,然後拆了一包煙盒,讓方行舟在上面簽字。

他笑道:“那多不好意思啊老板,你們要喝什麽,我去幫你們調酒。”

“謝謝,”陸見川也笑,“先來兩杯蘇打。”

方行舟轉過頭去看陸見川,他帶着他從一樓走到二樓的吧臺,挑了一個可以俯瞰全場的位置,道:“上次那個學音樂劇的男生,J戲大的,還記得嗎?”

方行舟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提這個,點點頭:“記得,很清秀的男孩子。”

陸見川看了他幾秒。

“聽說是這家店的老板介紹給你的,”他道,“我覺得不好,便出資買了半個酒吧,讓他不要再給你介紹亂七八糟的人了。”

方行舟:“……”

服務生上來送蘇打水,這回沒有多餘的果盤了,小夥子識趣地放下杯子就走人,還拉着自己的兩個同事一塊溜了出去,把整個三層的酒吧都留給他們兩個。

陸見川起身去吧臺的那頭挑酒,琳琅滿目的酒櫃能把眼睛都看花。方行舟道:“喝點軟的。”

陸見川便挑了梅子酒,偏又往裏面兌上一點威士忌,再選了幾個方行舟不認識的瓶子,站在吧臺有模有樣地調起酒來。

方行舟坐在對面,支着下巴看。

陸見川邊調邊道:“我在國外讀書的時候,去酒吧裏打過工。”

方行舟笑了一聲,臉上挂着明晃晃的不相信,大學城了六十幾塊一頓的燒烤都能讓陸大少爺以為收錯了錢,J市首富的兒子去酒吧打工,酒吧恐怕開不起工錢。

“打陸工,”陸見川補充道,“我跟調酒師動手打架,把人打傷了,送去醫院的途中又握手言和成了朋友。他說不能曠工,讓我去頂他。”

方行舟盯着他的動作:“你自學的?”

“嗯,”陸見川把酒倒進高腳杯裏,加了一片薄荷葉,又加了一顆櫻桃,“嘗嘗。”

淺層是琥珀色的,深層慢慢變成了深紅。方行舟低頭輕輕抿了一口,入口即是軟軟的甜味,咽下去之後舌根裏慢慢泛起酒精的澀意,澀中帶了些酸,又恰到好處地不讓人覺得反感。

陸見川微低着頭,專注地望着他。

方行舟擡頭沖他笑:“還不錯,叫什麽?”

陸見川道:“一見鐘情,我剛想的名字。”

陸二把陸見川騙上方行舟的床,就是送出了一杯“一見鐘情”。

方行舟又低頭去喝,兩人一站一坐,隔着不到半米寬的長吧臺,被籠罩在不怎麽明亮的酒吧氛圍燈裏面,彼此的神色被掩蓋在瞳孔之後,好似藏在林子裏的獵手和獵物,對峙着,互相挑釁着,又像是要欲擒故縱,使出渾身的解數,一個似進不進,一個半退不退。

陸見川轉身又去挑酒,右手剛拆的石膏,動作笨拙,調得卻不慢,方行舟喝了一杯,他已經調了一排,最後用玻璃杯給自己倒了一杯加冰的威士忌。

他在方行舟身邊重新坐下。

陸見川道:“我聯系了一個國外的醫生,等《化蝶》演完,想帶你去見見。”

方行舟道:“喝酒聊這些掃興的。”

陸見川笑,伸手拉下了他的兜帽。

方行舟的頭發有些亂,一只手支在吧臺上,看起來懶洋洋的興致不高,陸見川道:“那聊些下酒的,你最近在忙些什麽?”

方行舟勾着嘴唇,右手百無聊賴地晃着杯子裏顏色漂亮的酒精,在想那個剛才被綁在他客廳中央的中年男人。

他不說話,陸見川便安靜地陪他,兩人都喝得很慢,但酒是烈酒,不至方喝醉,但讓他們的呼吸都染上了熱意。

“最近不太高興,”方行舟開口道,“不為什麽,就是不太高興。”

陸見川“嗯”了一聲,本想問問是因為誰,卻不願在方行舟嘴裏聽到李旋的名字。

他只想讓方行舟好好地放松一下,喝個半醉,最好再睡一覺,或者朝着他發洩負面情緒。

“上次在舞臺上,還是要謝謝你……柱子那麽重,如果砸到我身上,化蝶那麽多的心血,都不會順利了。”

方行舟混着酒在喝,眼睛喝得發亮。

陸見川又“嗯”了一聲,只是聽着。

方行舟面對他的時候會非常有傾訴的欲望,從第一眼見到他開始便是,身邊的人身上總是帶着難能可貴的氣質,曾經讓他失去全部的抵抗力,只想一頭栽進去。

今天他喝了酒,卻還保持着理智和冷靜,依然與陸見川泾渭分明地隔着半個手臂的距離,喝到第四杯的時候便停了下來,開始喝蘇打水。

“還有林靜那事也是,唔,宋慧茜的事情也算上。”

陸見川道:“我在追求你,方行舟。”

言下之意是這些事情都是帶着目的的,不用謝。

薄荷葉沾在了方行舟的嘴角邊,他微微皺眉,轉頭看向身邊的人,陸見川很自然地靠過來,舌尖卷走了那片小小的綠葉。

方行舟下意識地擡手,輕輕地蹭了一下嘴角。

陸見川像是終方找到了出手機會的獵手,或者說是終方準備抛盔棄甲的獵物,他伸手用指腹碰了碰方行舟眼角邊的淚痣,然後微微低下頭,這回是朝着方行舟的嘴唇去的,淺嘗辄止,蜻蜓點水一般。

酒精味混在他們的呼吸裏面,但他們的大腦都還是清醒的,最多只是有些熱。

方行舟看着他,道:“這算什麽?”

陸見川文不對題,答:“有點甜。”

方行舟笑了一聲,轉過頭去,把杯子裏的蘇打水喝了個光。他們在酒吧裏待了一個多小時,外面的太陽已經落了下來,周圍開始變得嘈雜,快要到開店的時間了。

他随口道:“試什麽?”

“只上.床,”陸見川說,“如果你不想跟我談感情,可以把我當p友。”

方行舟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以為自己聽錯了。

陸見川碰到了他的肩膀,隔着薄針織衫能夠感覺到他皮膚散發出來的熱度:“我會是個不錯的選擇,比李旋有經驗,對你足夠熟悉——你把我教得很好,不是嗎?行舟哥。”

方行舟微微張嘴,偏頭對上了陸見川的眼睛。

陸見川笑起來,好像剛才只是開了個玩笑,用手背眷戀地蹭了蹭他的臉頰,然後若無其事地站起身,帶上了他的外套:“到開店時間了。”

方行舟也跟着站起身,大約是喝了酒的原因,腦袋裏面鈍鈍的。

他把他教的很好,方行舟想,的确是。

不能再讓舟舟離開自己的視線範圍。祂想。

醫院太危險。

甚至街對面的商城、幾公裏之外的菜市場、還有他們常去的火鍋店,都太危險。對于脆弱的人類來說,這個世界簡直危機四伏。

只有他們的愛巢——是絕對安全的。

把舟舟藏住。

看護。

監守。

永遠不分開。

大怪物開心地擠着腦花上的溝壑,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像童話裏的惡龍,把懷裏守着的寶藏又摟緊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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