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第42章

四十二、新年要快樂

(1)

張揚在得知耿樂廢了一條腿後,甭提有多開心了,幸災樂禍道,“終……終于有人……步哥的後塵了,我很……欣慰,小,小夥子,勇氣……可嘉!”

耿樂拍拍他的手臂,“兄弟,我是幫心上人擋刀,你是和心上人打賭。能把跳樓當賭注,正常人的腦子,還辦不出這事兒。”

因為耿樂的緣故,一整個寒假我們幾乎都泡在了醫院裏。

期間,秦沐和淩一諾分別過來探望了兩次,不過氣氛都挺尴尬的。

淩一諾過來,我尴尬。

秦沐過來,秦訣尴尬。

但除此之外,寒假基本上在還算愉快的氛圍中度過了。

除夕夜前兩周,駱沙和媽媽回老家過年。這個年結束後,她就要坐上前往省會的列車,為藝考做準備了。接下來的日子,她都無法再來醫院探望耿樂。

我讓我奶特意多包了二斤餃子,和秦訣一起送了過去。

在病房門口,我第一次見到了傳說中的耿樂表哥。出乎我意料的是,這厮竟然打扮的格外……斯文。

在我淺薄的認知裏,耿樂表哥作為一個資深的社會青年,不說是惡行惡相吧,也至少是寸頭金鏈的大哥形象。可眼前的這位卻是西裝筆挺,梳着标準的四六分,還戴着一副斯文的金框眼鏡。

要不是他熟稔地和秦訣打着招呼,我是無論如何也沒法把眼前這位青年才俊和耿樂的表哥聯系到一起的。

“兄弟,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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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訣“嗯”了一聲,轉頭向我介紹,“這是耿樂的表哥。”

表哥熱絡地朝我一笑,“這位是弟妹吧?你看你,來就來呗,還帶什麽東西啊,咱又不是外人!”

見他誤會,我臉一紅,連聲否定着,“不不不,我,我不是……那個,我也是耿樂的朋友……”

秦訣扭頭,壞笑着瞥了我一眼,拽着我徑直朝病房走去,邊走邊問,“那貨不會還沒起床吧?”

表哥答:“早起來了,他那個小女朋友來不了,正在裏面鬼哭狼嚎呢。”

(2)

見我們進來,耿樂如若見到救星,飛也似的朝我撲了過來。

“曉筱啊!沙沙她是真得不來了嗎?這個年見不到她,寶寶心裏苦啊!”

秦訣默默地把我拽到身後,“你說話愛動手動腳的毛病能不能改改?”

耿樂嘿嘿一笑,“怎麽着,吃醋了還?”

“滾蛋。”

他倆你來我往地逗着貧,我見狀,連忙轉移話題,“對了,沙沙讓我把這個給你。”

從書包裏掏出一個平安符。

這是駱沙專程去山裏的寺廟求的,請老師傅開了光,因為走得時候太急,只好放在小區的門衛室,交待我取好後帶給耿樂。

耿樂拿到平安符後笑得合不攏嘴,怼到秦訣面前各種顯擺,讓他不要太過羨慕,還美其名曰這是他用愛澆灌的禮物。

病房裏陽光正好,耿樂穿着病號服,淹沒在白色的海洋裏,笑得像個傻子。

只不過,有件事我沒敢提。

其實連同平安符一起交給我的,還有駱沙的日記本。

那個水洗藍封面,畫着她和陸一銘點滴的冊子。

她是堅定地想和過去告別了。

唯有把同過去有關的記憶,統統藏在看不見的地方,心裏的那種抽痛感才會随着時間的流逝慢慢愈合。時時刻刻盯着從前的事物不放,結了痂的心就會三五不時地滲出血來,看似已經愈合,其實仍舊是遍體鱗傷。

但将那本冊子丢進垃圾桶亦或燒掉,她是無論如何也辦不到的,只能讓我代為保管。等到有天她真得能夠坦然面對時,再交還給她。

我知道,那裏藏着她的青春。

我将它小心翼翼地藏在了書包夾層。

在最後一頁的右下角,我無意中瞥到一行用工整字體寫着的歌詞——

“愛你有運氣的時差,無法開花,愛卻發芽。”

(3)

過年的前一天,下了很大很大的雪。

很大,很大的雪。

大到我後來再也沒有遇見過那樣的壯觀。

潔白的雪花悄無聲息地從天而降,不摻雜任何悲喜。

大街小巷很快被積雪所覆蓋。然而,本應該黯淡的天此刻卻晴朗無比,陽光懶散而安詳,像柔軟的金色羽毛。

從醫院出來時,城市已經變成了一幅靜止的白色畫作。

雪早就停了。

和它一起停下來的,還有往日街面上的川流不息。

秦訣走在我前方探着路,厚重的雪已沒過他的腰身。

“你冷不冷?”

他的口中呼出白色的水汽,輕盈地飄蕩在空氣中,向着街巷的盡頭燃燒着。我想起十七歲生日那天,在防波堤旁,他也是這樣側過頭,問我冷不冷。

“不冷,我甚至還有點熱。”

片刻不停地行走,讓我的毛孔蒸騰出微薄的汗液。

他止步,轉身面向我,眼神間充滿玩味。

“明天就過年了。”

“我知道啊。”

“有什麽想對我說的麽。”

“你想聽什麽?”

“明天,不光過年,還是個很重要的日子。”

“什麽日子啊……”我故作沉思。

他頹然,“你不會忘了吧?”

“忘了啥?”

“蘇曉筱!”他加重了語氣,“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和我裝糊塗?”

我憋着笑,心裏早就知道,明天除了過年還是秦訣的生日。

“明天是我的生日!”他氣鼓鼓地說。

“哦,那提前祝你生日快樂。”

秦訣眼睛瞪得溜圓,“就這些?”

“不然呢,你還想怎樣?”

“算了,是我想多了。”

他像是洩了氣的皮球,重新面向雪海,費力地朝前方邁着步。

“喂,真生氣啦?”

“沒有。”

“切,你是三歲小孩兒嗎。”

我打開書包,從裏面拿出一個藍白相間的禮盒。禮盒裏面裝着的,是一副最新款的魔聲耳機。

耳機早在半年前就讓我媽帶給我了,為了避免她生疑,我謊稱是同學要買,并且在很早之前就把錢彙給了她。

“哝,給你——”

秦訣打開禮盒,頓時兩眼放光,結巴的話都不會說了。

“你你你,這這這……”

“怎麽着,還合您的胃口嗎,秦大少爺?”

(4)

“合,合,太合了!”秦訣滿臉興奮。

“這又是什麽?”他從禮盒裏抽出一張信紙。

“哎哎哎,那個要回家再看!”

我連忙撲上去,捂着他的手把信紙重新按回了禮盒。

秦訣頓時又皺起眉,“你手怎麽這麽涼?”

我一愣,連忙把手收了回來。

“總,總之,生日快樂。不用太感謝我,舉手之勞,不足挂齒。”

秦訣抿着嘴偷笑,不由分說拽過我的手,将脖子上的圍巾摘下來纏在了我的手掌上,邊纏邊說,“禮物我很喜歡,謝謝你,蘇曉筱同學。”

圍巾上還殘留着他脖頸間的溫黁感,我的雙手也在這暖煦的裹纏間,逐漸恢複了溫度。

天公應景的又灑下了雪花,晶瑩柔軟的雪粒如同無數個在空中翩翩起舞的精靈,簇擁着,手拉着手将我和秦訣圍在了一起。

雖然還是白天,不遠處已經有人開始炸起了煙花。

黑火藥在與空氣的摩挲間,炸出無數個微弱的七彩光斑,巨大的聲響如同秦訣擲地有聲的心跳。我下意識了縮了縮脖子,他見狀,側身将我藏在身後。

“曉筱,新年快樂啊。”

他薄薄的嘴唇在通紅的鼻尖下一開一合,修長的脖頸仍舊在冰冷的空氣中散發出絲絲的暖。

我們的臉上都挂滿期待,對于新的一年充滿了許多向往,仿佛過去所有的傷痛都将随着日歷一起翻篇。未來,就像是蓬松柔軟的棉花糖,在深切的期盼中醞釀着未知的甜。

那時的我們還太小了。

不曾意識到,越是後來的生活,其實愈加殘酷。

我們那麽那麽多的愛和希望,都會随着時間的流逝,一點點敗落。

後來的我們一直在告別,和曾經擁有的那些快樂說再見。

我們會經歷很多很多的痛苦。

經歷生離,甚至死別。

但那時的我們卻從未思考過這些,我們享受着那一刻的溫暖,僅此而已。

我将頭輕輕靠在了秦訣瘦削的背上,臉部的溫熱和他羽絨服的涼意互相交纏着,在飛舞的白雪中開出一朵霧氣彌漫的花。

“秦訣,新年快樂。”我輕聲說。

新的一年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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