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情書
第26章 情書
發現這個人的存在, 完全是個意外。
或者說,也算是一種追尋的必然。
北歌十四歲那年秋天,北歌的媽媽辭職, 帶着北歌回到家鄉的省會讀高中。
出門打工十幾年,她攢了一筆錢, 可以供養北歌讀書上學, 出人頭地。
那時候, 她們自己沒辦法養活自己, 左右不了家長的任何決定, 再痛苦再不甘心, 也只能硬生生分開。
衛姝年紀小還不懂什麽是情愫,北歌卻已經将衛姝視為自己的人,暗暗想要護她寵她一輩子。
北歌給衛姝留了聯系方式和地址, 讓她記得來看自己。
衛姝一直沒有來,北歌在高中繁重的學業壓力下, 曾找過衛姝幾次, 但那時候的衛家已經初露頹廢态勢, 兩人就見過三次面,每次都是匆匆忙忙的。等高二暑假的時候再回去, 卻發現衛家的別墅已被拍賣,人去樓空。
高考結束後, 才從陳曉千那裏得到衛姝的消息。
這一年半的時間裏,北歌不清楚衛姝經歷了什麽, 卻記得重逢那一天,衛姝躺在花園的草地上曬太陽, 蒼白的臉上什麽表情都沒有,聽不見別人的呼喊, 目光沒有焦距,像一個沒有靈魂的精美的娃娃。
明明周身沐浴陽光,那雙眼卻無喜無悲地下着漫天的雪,靈魂封印在瘦弱不堪的軀體裏,渾渾噩噩。
陳曉千向來不待見北歌,見她陰魂不散總出現,曾派人多次驅逐。
北歌有一次被人從臺階上推下去,頭磕破,流了滿臉血,喊衛姝的名字。
好不容易找回來的人,就算衛姝現在渾身都是傷,像一個髒污斑斑的水晶娃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不說話,她都想一一撿起水晶散亂的碎片,收藏進自己的寶箱裏,鎖起來。
北歌不怕衛姝不認人,也不怕她此後都是這個樣子,她只怕衛姝離開,害怕她再來,這裏又人去樓空,她連人都找不到。
也許是北歌的執念感染到衛姝,衛姝的眼神獲得片刻清明,似是認出她來,走下來摸了摸她的頭,小聲說了句:“不痛。”
這次的清醒把衛姝的病情撕開一個口子,她逐漸好轉,認得人,也開始說話,北歌以為可以這樣陪着衛姝一點一點好起來,卻沒想到衛姝主動提出要出國。
陳曉千讀書不多,對出國留學有種盲目的認可,全力支持她出了國。
北歌還是在衛姝落地之後,過了一個星期,才在于晴的朋友圈裏發現衛姝的身影。
那可是歐國,飛機都要一天一夜。
北歌想念衛姝想得發狂,可衛姝偏偏注銷了國內全部的社交賬號,讓北歌尋無可尋。
衛姝的舉動,像是在同過去的一切告別。
北歌只能去求助于晴,好在于晴是個好說話的,同北歌關系還算不錯,知道她真心愛護衛姝,也就沒有隐瞞。
-“我們常用的,就臉書,ins,tele……這個反正我不喜歡。”
-“衛姝,不清楚,她是個時代老人用電話和短信。”
-“手機號啊,我幫你問問,她要是願意給你我再給你。”
不知道于晴怎麽和衛姝說的,最後給她手機號的時候,于晴的反應很奇怪。
“你倆到底怎麽了?”于晴問北歌。
北歌疑惑道:“是不是她說了什麽?”
于晴說:“她聽見你的名字,會面無表情地流淚,自己卻感覺不到。”
北歌沒想到自己在衛姝那裏,竟然與悲傷和傷害兩個字挂鈎。
這是她完全沒有意料到的。
當時,北歌只能給出一個模糊的猜測:“也許,過去的人和事對她來說,都是一種傷害吧。”
北歌開始注冊國外社交軟件,定位在歐國附近,最開始她只是想通過這些人分享的圖片去了解歐國,看看她所處的環境,從而讓自己深夜懷念的時候,能有更多想象的空間。
時間長了,也許大數據有神通,北歌竟然刷到很多于晴附近街區的人,甚至能在照片裏發現于晴家裏的花園。
衛姝有沒有路過這家公園,長椅上的緬因貓有沒有在她面前經過?秋天到了,歐國開始頻繁下雨,她是打傘還是穿雨衣?
可還沒得及欣喜,有一天,一條帶着字跡的情書躍入眼簾。
那是一個剛注冊兩個月的新號,系統自帶頭像,昵稱是亂碼,讓人刷到也不會停留。
就是這樣一個貧瘠的賬號,曬出的情書,字跡娟秀,內容悱恻,北歌只瞄了一眼,就再也移不開眼。
那是衛姝的字。北歌認識衛姝的字,她曾捏着衛姝的手,教她怎樣把“F”寫得不那麽騷還能好看,起筆往下一點,收筆短一些,傾斜的弧度是恰好的47°角。
衛姝用自己教給她的花體字,一筆一劃,給“Doris”寫了一封情書。
在情書裏面,Doris是她剛剛認識的女孩,勇敢溫柔又善良,衛姝情不自禁地愛上她,開始寫下自己暗戀的心情,用情書和她對話。
北歌将裏面的每一個字,每一個字母都揉碎了塞進眼眶,嫉妒令人雙目赤紅,簡直要發狂。
衛姝可以離開他們,可以遠離過去,自己一個人去療傷,但她為什麽轉頭就愛上了別人?
後面,那個賬號隔幾天就更新一條消息,多半是自己的碎碎念。
衛姝在這個賬號上訴說對Doris的愛而不得,還給她起了個中文名字,阿水。
上善若水,她愛這個D已經到了這種地步。
後來,衛姝在情書裏說,她們兩人終于在一起。
北歌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她連夜坐飛機去歐國,衛姝卻将她忽視為空氣,不理不睬不回應。
她沒有質問衛姝,只是跟在她後面,看她上學下課,去聚會,去吃飯,在人群中搜索任何可疑的“Doris”,卻沒有發現任何蹤跡。
北歌感覺自己就像個卑劣又低賤的偷窺者,窺探別人的隐私,然後在陰暗中将自己扭曲。
賬號的更新持續到衛姝回國那一年,此後不再有任何消息。
北歌曾經想過,兩人已經分手,衛姝最終還是回到了自己身邊。
但那些年看不見摸不到的想念與窺探衛姝隐秘愛意的嫉妒兩相疊加,令北歌再也無法正視自己和衛姝之間的感情,再也不敢奢望衛姝的真心。
她即愛而不得,也嫉恨扭曲,恨到不肯在衛姝面前提及這段過去,恨到裝作若無其事,任由她內心本該純潔美好的感情變質酸腐。
這麽多年,這個名字像是魔咒一樣,合該徹底消失,卻在數年後詐屍的瞬間,擊中北歌脆弱的心底。
北歌差點捏碎了衛姝的手機殼。
“親愛的,能幫我拿一下擦臉巾嗎?”衛姝在衛生間裏喊。
北歌堪堪回神,她雙目通紅地盯着衛姝和于晴的對話,幸好,衛姝此時對Doris完全沒有記憶。
而她絕對不會讓衛姝想起這個人。
她要讓Doris,徹徹底底在她們兩人之間消失。
北歌去置物架上拿了一包新的擦臉巾,推開浴室的門擠了進去。
衛姝臉上手上都是水珠,說了聲“謝謝親愛噠”就要伸手拿。
北歌避開她的手,親自撕了一張,繞上三指,略有些用力地按壓在衛姝面龐。
擦臉巾厚實蓬松,瞬間将臉上的水珠吸收殆盡,而水滋潤過的肌膚呈現白皙的通透,似是吹彈可破的牛奶果凍。
北歌的手指按壓在衛姝的紅唇上,力度不自覺加深。
衛姝眨了眨眼,嘴唇傳來刺痛,她剛想說話,嘴張開的瞬間,眼前俯下一道黑影。
衛姝嘴唇微張,驚訝地閉上眼睛。
北歌卻在距離衛姝半寸的地方停了下來。
昏暗中,北歌的聲音似從渺遠的海面上傳來,帶着鹹濕的海風味,低聲呢喃:“你是我的,對嗎?”
衛姝的眼睛不自覺睜大,壓迫感令她說不出話來。
北歌捏住她的下巴,命令:“說話。”
衛姝心髒亂跳不已,眼角眉梢都染上羞紅的粉色,眼神躲閃道:“唔…嗯。”
北歌眼中深沉的情緒在觸及衛姝眼尾的紅色時,陡然一顫。
她緩緩地松開手,身體也慢慢離開,卻仍舊是個覆壓的姿勢。
“小孩子不能說謊,”北歌的手掌繞到衛姝後腰,繼而往下,然後拍了拍,“說謊會被打屁股的。”
北歌很少這樣和她說話,衛姝害羞地簡直說不出話來,哪裏還有心思分辨北歌話語中的深意,只好胡亂點頭。
“知道了…你,我要洗漱了!”
北歌忽然笑了一下,摸她的頭:“乖。”
手指在衛姝側臉輕輕蹭了一下,觸感涼若絲綢:“洗完就出來。”
衛姝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臉頰持續發熱。
北歌也太…那啥了吧。
本來就比她個頭高,俯身的時候簡直能把她罩在懷裏,還以為北歌要來一出浴室激、吻的戲碼呢,再不濟,把她推牆上來個法式濕吻也行啊。
她的直覺絕對沒問題,北歌當時肯定有這個想法,最後卻剎了車。
壓迫感太強了,衛姝現在回想起剛才發生的一切,還有種做夢的感覺。
太割裂了。之前的北歌寵她疼她,眼神都是柔和的,而剛才的北歌充滿侵略性,像一頭圈領地的野獸,掌控欲極強,野性的魅力撲面而來,簡直令人招架不住。
衛姝又愣了好一會兒,心跳才漸漸平穩。
北歌把澆花用的水壺灌滿,修剪用的工具都檢查一遍,穿上雨靴,提着兩個桶站在葡萄藤下,邊等衛姝邊接電話。
“勞煩馮總費心,确實過去好些年,不太好查。”
“…真的有這種調查機構?”
“那麻煩馮總引薦了。”
馮總是漢邊集團的董事,上回和北歌簽過合同,屬于項目夥伴。
上次北歌托他調查當年衛氏敗落的真相,衛父怎麽死的,衛父死後他的妻女經歷了什麽。
馮總表示他只知道當年商戰的內幕,衛父是為了躲避債務自殺,他死之前妻女就找不到了,他死後所有人也不再關注這件事,北歌最想知道的事情無可奉告。
手機上是馮總發來的調查機構負責人的名片。
這是一家新時代轉型升級後的“偵探工作室”,除了線下尋找線索,還能憑借網絡大數據滿足客戶需求。
因為害怕樹大招風,所以客戶拓展,只能靠介紹。
北歌猶豫再三,選擇添加好友。
“親愛的,我可以穿你的運動衣嗎?”
衛姝趴在一樓落地窗前喊人。
北歌沒有擡頭:“可以。”
衛姝歪了歪頭:“那我進你卧室啦。”
北歌還沒反應過來,她剛打算去幫衛姝找衣服,就見衛姝直接進了她的卧室。
慢了半拍,北歌忽然想起自己卧室裏的東西,急忙飛奔而去。
“等等!”
衛姝叉腰站在她的卧室中央,幾秒之間,已将全貌看了個遍。
北歌的卧室比衛姝的要亂一些,因為東西有些多,且都收納在外面,加上卧室面積小,一眼看上去有些擁擠。
在桌面上,放着一個直立的唱片收納架,但裏面放的不是唱片,而是兩人從小到大的照片。
衛姝小時候有過卡通相機,能拍照,能洗片,還愛臭美,每次出去玩,都得把相機拍沒電。
裏面大部分都是兩人的游玩照,要麽是衛姝拍,要麽是北歌拍,合照很少。
但每一張照片,北歌都用塑料膜鍍好封邊,放在薄相框裏,這些年過去,連褪色都很少。
衛姝拿起最中間的照片,裏面是衛姝和北歌抱在一起,準确來說,是衛姝單方面挂在北歌身上,踮着腳摟她脖子。
兩人笑得牙齒都露了出來。
衛姝忍不住看了很久,翻過來,後面寫着“小姝10歲紀念”。
北歌看見這張照片,目光有些怔忡:“這是你的十歲紀念。”
“我有這些紀念嗎?”衛姝稀罕到不行,來回翻開,每一張的小北歌都好好看。
北歌緩緩搖頭:“不清楚。”
當年衛姝也有很多照片,後來家裏變動,那些照片大概在動蕩中丢掉、消失。
“我都不知道你小時候長什麽樣子呢。”
衛姝摸了摸照片上小北歌的臉,驚喜道:“你從小就這麽酷啦?”
北歌小時候和衛姝完全是兩種截然相反的風格,她剪着短發,穿着利落的短袖和牛仔褲,衣服料子都是耐髒耐磨,随時都能下地幹活那種。
衛姝多半都是各種公主裙,偶爾被衛母打扮成小花童,或者穿一些唐宋元明清的古裝,怎麽精致可愛怎麽來。
北歌無奈道:“像不像大小姐和她的貼身丫環?”
衛姝搖頭:“你像護衛。”
北歌愣了一下。
“保護我的大姐姐,”衛姝擡頭沖北歌一笑,眼眉生花,極為燦爛,手裏揚着這些照片,聲音雀躍如初生的鳥兒,“我可以拿一些照片回去收藏嗎?”
北歌有些舍不得,猶豫道:“給我留一點。”
“我就拿一張。”衛姝把手裏北歌的單人照藏在懷裏,“你都有好多自己的照片了,別摳門。”
北歌見她只對自己的照片下手,沒把小衛姝拿走,頓時松了一口氣:“沒事,你拿。”
衛姝藏着照片蹦蹦跶跶往門口跳,快出去的時候才想起來自己沒換衣服。
“休閑服。”衛姝眨巴眼睛。
北歌如夢初醒,連忙去衣櫃裏翻找。
“我的衣服有些大,你湊合穿吧。”
北歌挑了三套出來:“實在不行,我陪你去買。”
衛姝點頭又搖頭:“先穿你的,以後再說。”
衛姝的衣櫃裏面只有職業裝,和情趣服,她打算找個機會清理衣櫃,到時候再該扔扔該填填。
北歌輕咳一聲:“那你換吧,我先出去。”
不一會兒,隔着一道門,衛姝喊人。
“親愛的你還有小一點的衣服嗎?”衛姝苦着臉拉開門。
上身還好,衣服不過是晃蕩了些,可褲子卻一直往下掉。
北歌的衣服本來就是寬松版,衛姝又瘦,腰那裏都挂不住。
北歌很是不解:“有松緊帶的,你腰怎麽這樣細。”
也許是基因差距,衛姝是小骨架,肩腰胯都不太能撐衣服。
“我已經五年沒長個子了,別的衣服也是這個尺碼。”
北歌翻出一條腰帶:“你把褲腰往下窩一層,用腰帶束上,湊合一下?”
衛姝勉勉強強拖拉着衣服出了門。
花園修剪是個大工程,尤其一個多月沒人打理。花園在設計上鱗次栉比,有小紅屋、風車、葡萄藤和秋千,間或碎石板拼接的小路,空間被分割,剩下的才是花。
兩人先是把碎石板拼接的小路清理一遍,将縫隙裏瘋狂生長的小草割掉。這種路,只适合小草微微冒頭的狀态,一眼望過去,縫隙裏綠意盎然。
然後就是各種花卉的打理。衛姝喜歡綠色,是以花園裏的花都不大,簇擁在海洋般的綠色中。
北歌惦記着衛姝的傷口,不讓她動作太大,只讓她找出需要修剪的地方,然後自己上手。兩人一個找,一個剪,配合默契。
一下午過去,花園休整一新。
“好累呀。”
衛姝用澆花的壺,把所有葉子都澆灑洗了一遍,放下東西的時候已經累癱。
她很想貼地面把自己攤成鹹魚。
“誰讓你堅持自己動手。”
北歌一直在廊下看她。花園裏有噴泉,噴灑的水均勻有力,完全可以代替人工,除了一些盆栽需要手動澆水,大面積的葉子都不需要。
可衛姝一心想要和自己養的植物“親密接觸、培養感情”。
北歌摸了一把叮咚的頭:“趕緊去蹭你媽,趁機分點母愛。”
叮咚通人性,聽懂北歌的意思,喵一聲從欄杆上下來,溜達到衛姝腳邊,擡腳踩了踩。
盡管累得要死,自家孩子跑來求關愛,還能不理?衛姝将叮咚抱了起來,嘆氣道:“商量個事,叮咚是不是該減肥?”
北歌走過去替她按了按腰部的肌肉:“布偶就是大型貓,你抱着人家呢,可以摸摸它的肚子,沒有贅肉,很健康。”
衛姝低頭埋叮咚肚皮上吸了幾口:“啊呸,一嘴毛。”
北歌把貓接過來,拍了拍衛姝的屁股:“去沖個澡,等下開飯。”
衛姝眼神一亮:“對哦,有按摩浴缸!”
北歌挑眉提醒:“小心胳膊,還有,別泡太久,飯會涼。”
晚飯是兩葷兩素,衛姝更習慣吃海鮮,不過最近好了許多,餓極了也會吃別的東西,普通食物撒上點海鮮汁就能吃,應激的情況倒是改善了很多。
“好奇怪的味道。”衛姝嘴裏是一塊米黃色的糕點,聞起來有海鮮的味道,但吃起來卻沒有。
北歌擡眼看她:“能接受嗎?”
衛姝點頭:“可以。”
北歌暗暗記下她的反應,解釋道:“上回買螃蟹給你做蟹黃包,拆的殼我留下來了,今天和米糕一起蒸,聞起來就是這個味道。”
為了讓衛姝少吃點海鮮,北歌可謂是想盡辦法,連串味騙人這種方法都想出來了,衛姝哪能不領情,當即乖乖一笑,甜甜道:“謝謝親愛噠,你對我最好啦。”
北歌很受用,面上卻繃出冷靜模樣,狀似無意道:“那可不一定。”
“除了你還有誰,我病這麽長時間,沒人來看我,就你照顧我。”衛姝篤定道:“最喜歡你。”
北歌下意識跟着點頭。那個Doris,有她對衛姝好嗎?衛姝生病的時候,是她照顧。這孩子是她護着長大的,就合該是她的人,任何人都別想搶走。
北歌給她夾了一筷子菜:“多吃點,太瘦了身體不好。”
“知道啦,在吃啦。”衛姝用筷子戳了一下圓滾滾的蝦滑。
北歌順手摟了一勺肉醬,撒蝦滑上:“快點吃。”
運動過後,衛姝吃了兩碗米飯。
吃完飯,衛姝把碗筷扔到洗碗機裏,甩着胳膊腿在沙發上一躺。
“別在這裏睡,會着涼。”北老媽子上線。
衛姝臉朝下埋在沙發裏,睡衣被她扯得往上堆去,露出小腿和半截大腿。
衛姝蹬了蹬腿,發出不滿的哼聲:“不想動,哪兒哪兒都疼。”
“不常運動,一下子運動太多,就會這樣。”北歌坐她身邊,把她的胳膊輕輕扯過來。
如今衛姝的傷好得差不多,也形成肌肉記憶,清醒的時候碰不到胳膊,可北歌還是小心翼翼地把她的左臂擺好,然後從肩膀往下捏。
順着肌肉的走向揉開筋絡,路過穴位的時候輕輕按壓,手裏的身體沒多少肉,像是常年營養不良,薄薄一層肌肉下是突兀的骨節,北歌不敢用太大力氣,生怕給她留下淤青。
“好點沒。”北歌撩開衛姝腦後的頭發,看見她額頭滲出汗液,一直咬牙忍着。
衛姝長舒一口氣,僵屍移動般一節一節骨頭坐起來,然後身體恢複靈活般左右轉了轉脖子:“好多了。”
“等明天去醫院複查一下,然後順路去接于晴。”北歌摸了摸衛姝的頭,彎眉淺笑。
衛姝“唔”了一聲,摸出手機:“那我給琴姐說一聲。”
“記得早睡。”北歌叮囑。
衛姝乖巧應聲:“嗯,親愛的晚安。”
“晚安。”
我的寶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