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沒有獎勵失敗的叮叮聲, 但沈晏感覺自己的身體不知何時已經恢複了行動,于是他更加用力的抱緊了蕭徹。

雖然這樣很不要臉,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很丢人, 但——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呀。

沈晏的用力将蕭徹的神志也給喚了回來,他閉了閉眼, 冷呵道:“松手。”

沈晏小聲道:“手抽筋了,腳也有些用不上力。”

蕭徹擡手攥住他的胳膊給他推了出去:“沈晏,我看你是癫的不輕。”

沈晏踉跄兩步, 回味剛才擁抱的滋味,樂滋滋的應聲:“是的呢。”

蕭徹懶得看他, 對木夏道:“明日便送神醫出京, 我的病用不着他了。”

“主子……”木夏和劉公公同時急急開口,卻都淹沒在了沈晏的怒喝之下。

“你瘋了?”沈晏倏地看向蕭徹,不似方才的嬉皮笑臉,“蕭雲翊, 你胡說八道什麽呢?”沈晏太過了解屋內的這兩人,蕭徹說出這話便是下了這個決心, 而華融那個老家夥得到這句話便會頭也不回的拍拍屁股走人。

蕭徹擡眼,沈晏對他有很多稱呼, 陌生時稱他為三皇子,熟識後有事時是笑眯眯的殿下,無事時便是一本正經的蕭徹, 後來他成年有了字, 他便喊他雲翊。

他說雲翊比蕭徹要顯得更親近。

連名帶姓喊他,次數不多, 但每次喊都是被惹惱了。

這時候蕭徹會順着他,不然鬧起來他受不住。

蕭徹收回思緒, 淡淡道:“我的腿還輪不到你來做主。”

沈晏正在氣頭上,聽聞這話,沒了這些時日的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就是生氣,忍不住瞪了蕭徹一眼:“你可閉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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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不容易把人跪了來,他說不治就不治了?

這種虧誰吃誰得氣死。

劉公公贊賞的給了沈晏一個鼓勵的眼神,說的對!!!有些主子可閉嘴吧!!!

沈晏轉頭看向華融,手一指就要開始跟他掰扯,卻不料華融笑眯眯道:“我治,我決定了,我治。”

沈晏的話就卡在了喉頭。

一瞬後,沈晏換了一副面孔笑眯眯湊過去:“前輩,說出口的話可不能後悔呦。”

華融:“後悔?我就是要看看日後你是如何後悔的。”

沈晏白他一眼,小聲道:“我才不會後悔呢。”

“呵。”華融嗤笑一聲,“小子,到時你可別到我面前哭。”

“他不會有哭到你面前的機會的。”蕭徹突然淡漠道,“他這輩子只有兩條路,一條是死,一條是生,哪一條路也沒有機會哭給你看。”

華融皺眉思索半天:“這話什麽意思,聽不懂。”

沈晏怔怔地看着蕭徹,他懂,每一個字都懂。

蕭徹看他一眼,轉着輪椅轉身往外走,轉過門口後,背對着屋內人喊了一聲:“出來。”

木夏和劉公公對視一眼。

出來?

誰出來?

他們本來就是要跟着出來的呀。

沈晏撩袍邁步跟了上去:“雲翊,我來了呢。”

此時華融在背後“呸”了一口:“姓蕭的那個臭小子,你被人給弄死過一次還想信他呢,那我不看着他哭,我等着看你哭,我實話告訴你,我就是被他找來要毒死你的……”

沈晏轉身咬牙切齒的就要往屋內撲:“老家夥,我撕了你的嘴。”你竟還敢挑撥離間!!!

一只手攥住了沈晏的手腕,沈晏詫異的回頭,便對上了蕭徹沒什麽情緒的眼睛。

“走。”

一聲走便讓沈晏熄了怒火,立刻轉身乖乖地跟在了蕭徹身邊。

有了之前的經驗,沈晏沒敢碰那輪椅,就在一旁跟着,嘴上卻沒閑着:“雲翊,你別信他的,他就喜歡胡說八道。”

“剛剛我吼你是我錯了,但雲翊啊,我請回來的神醫得我說了算。”

劉公公:“……”你說的對。

沈晏:“這樣,以後你聽我的吧,我讓你幹啥你幹啥。”

劉公公:“……”你,大膽!

“雲翊。”

“雲翊……”

“雲翊呀……”

一聲聲的雲翊伴着夜色沖破大霧仿佛幾百只鴨子一樣喋喋不休回蕩在瑞王府中,并排着的兩個身影一齊邁入了主院中。

此時午夜已過,雖夜色正濃,卻已是新的一天,劉公公拿了藥箱過來給蕭徹處理腿傷。

蕭徹背對着沈晏坐着,劉公公蹲在那裏,一邊上藥一邊道:“明日還是得讓趙太醫入府瞧瞧,磕的挺嚴重的。”

沈晏在後面急的不行:“怎麽了?怎麽了?腿怎麽傷了?”可雲翊明顯要避着他,他不敢過去。

劉公公正要解釋,對上自家主子的眼神,便改口道:“公子跪了那麽久,膝蓋肯定也疼,等會兒老奴也幫您瞧瞧。”

劉公公不提還好,一提沈晏才突然發現自己的膝蓋疼的厲害,竟是站不住往後退了一步跌坐在了椅子上。

劉公公放下蕭徹的褲腿,起身來到沈晏身邊,蹲在他身邊卷起了他的褲腿。

蕭徹轉着輪椅回身。

沈晏的腿很長,皮膚白得仿佛沒有毛孔,膝蓋的淤腫和青痕便格外刺眼。

劉公公心疼的倒抽了口涼氣:“這得冷敷,公子忍忍,我讓人去拿冰來。”

劉公公急匆匆出去,沈晏靠坐在那裏,抿着唇不說話。

“疼便不需要忍。”蕭徹道。

沈晏看他一眼,也往他的腿上看了一眼,垂着眼低下了頭。

疼,很疼。

可,雲翊卻不知道傷在腿上能有多疼。

蕭徹視線自沈晏身上離開望向了院中的桂花樹。

沈晏很怕疼,小一些的時候磕點碰點就會疼的哭,後來長大了些不哭了,但會嚷嚷,會喊,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傷了。

若那一百零三箭真的紮在他的身上……

蕭徹的手攥緊了輪椅,指尖都泛了白。

劉公公取了冰回來浸濕絹布敷在沈晏的膝蓋上,沈晏疼的“嘶”了一聲。

蕭徹下意識摸了一下自己腿上的傷口。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就這麽靜坐着。

劉公公想提醒夜已深了,該睡了,可又不知這話該如何開口,便站在一旁沒吭聲。

夜風吹拂,屋內的燈火搖曳幾番最終敗下陣來,屋內陷入黑暗當中。

劉公公正待上前,卻有人快他一步起身。

蕭徹感受到那人來到近前時,垂在身側的手本能的想要阻止,卻最終又收了回去。

劉公公拿起火折子打算重新燃起燭火,卻聽主子出聲道:“別動,出去。”

劉公公一愣,一時間不知這說的是誰。

屋內很黑,今夜沒有月亮,只有霧氣,什麽都看不見。

劉公公遲疑一番:“是,主子,老奴這就出去。”

無人應聲,劉公公心下詫異,竟真的是讓他出去。

劉公公摸着黑走出了房間并關上了門。

屋內,沈晏在蕭徹的輪椅旁蹲下,手撫在他的腿上,輕聲問:“疼嗎?”

蕭徹閉着眼,啞聲道:“摔下來的時候疼,現在不疼了。”

沈晏的手在他腿上細細摸索着,明明沒有知覺,蕭徹卻仿佛有了幻覺,能清晰的感受到他指尖的溫度。

“那你呢,你疼嗎?”蕭徹閉着眼睛問。

沈晏紅了眼眶,手往上落在那人的腰腹間,摸索一番終于握住了他的手。

牽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上,哽咽出聲:“疼,雲翊,我疼,我疼死了……”

随着一聲疼,沈晏跪坐在了蕭徹身邊,将臉伏在了蕭徹的腿上。

蕭徹的手能感受到他的心跳是怦然有力的,這人是活着的,好好活着的。

那日春山帶回了他的死訊,他也是坐在這裏望着那顆桂花樹枯坐一夜,不知該作何反應,今時今日亦是如此。

他向來拿沈晏沒有辦法,這是他十八歲那年,看着躺在他榻上安睡的人時得出的結論。

蕭徹手慢慢往上放在了沈晏細長的脖頸上,微微收緊了手,聲音冷漠卻帶着難以掩飾的顫抖:“沈晏,你猜,現如今廢物一樣的我用幾分力可以擰斷你的脖子?”

沈晏沒回答,只是終于忍不住哭出了聲。

在這個黑暗的看不清彼此容顏的夜晚,沈晏伏在蕭徹的腿上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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