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76章

皇宮裏, 崇明帝和翁太尉等了一夜也沒等回消息,烏塞等人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毫無蹤跡。

“難道是失了手?”崇明帝納悶。

“不會。”翁太尉蹙眉,“烏塞帶着十多個高手一起去, 哪怕殺不了人現下也該回來了,怕是遇到了什麽難辦的事。”

早朝時, 又有人參瑞王,廣平侯出列:“回陛下,犬子昨夜已安然回家, 瑞王确實只是救了犬子後讓犬子去他府上養傷,并非外界傳聞那般瑞王當街綁走犬子對其折磨羞辱。”

“沈晏已經回府了?”崇明帝看着他。

“是。”沈煦點頭, “昨夜, 王府派馬車送了犬子回府,犬子現下就在宮門外候着,陛下是否允準犬子進殿面聖。”

崇明帝眯了眯眼:“準了。”

沈晏今日穿了一身月牙白的廣袖袍子,面如冠玉, 自大殿外緩緩走進來跪下行禮。

有武将先喊了一聲:“沈公子,瑞王爺可有折磨你?”

沈晏直起身, 朗聲道:“瑞王爺大公無私,胸懷坦蕩, 不計前嫌救了草民性命,草民感激不盡,只願餘生能竭盡所能償還王爺一二。”說着重重叩首。

沈晏好端端站在殿堂之上, 他不計較, 當爹的不計較,且五年前之事是沈晏理虧在先, 哪怕有人想要挑起争端也不知該從哪個角度切入。

崇明帝頓了頓後哈哈笑了起來:“好好好,如此甚好, 你們二人昔年便是至交好友,能冰釋前嫌自是最好不過。”

在場的大臣都不是傻子,如此仇怨竟能握手言和,實在荒謬,可又如何呢?

一衆朝臣拱手稱贊“沈公子過而能改,瑞王豁達大度,實乃一段佳話”。

那武将翻了個白眼,滾犢子去吧,沈公子還不知受了什麽威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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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散後,依舊沒有烏塞等人的消息,回到內殿的崇明帝卻見到了蕭徹。

“父皇,兒臣自來請罪。”

崇明帝不動聲色的打量他一番,而後溫和道:“朕今兒瞧見沈晏了,你此事确實做的不妥,但能與沈晏冰釋前嫌也是好的。”

蕭徹自嘲地笑了一下:“兒臣前些日子像是得了癫症一般,現如今倒是好了,也想清楚了,執着舊事無甚意義,若能為父皇做些事才是為人子的本分。”

“你能想開便好。”崇明帝拍了拍他的肩,“近日府內沒出什麽事情吧?”

“昨日廣平侯府的三少爺去府裏鬧了一場,沈侯爺去了幾次,兒臣也沒見,現下想來怕是會讓侯爺心裏不快……”

“無妨,你莫要多想,廣平侯也是懂的,如今沈晏毫發無損地回去,他自是不會再多說什麽。”

“給父皇添麻煩,都是兒臣的過錯。”

崇明帝壓着情緒安撫了一番蕭徹,便讓他走了。

蕭徹走後,崇明帝招了禁軍首領過來詢問:“昨夜,瑞王府附近有無事情發生?”

禁軍首領蹙眉:“下面人未來回禀,應是無事,要末将去查嗎?”

“不用了。”崇明帝擺了擺手,疲憊的捏了捏眉心,烏塞等人到底是去了哪裏?

“你覺得會是瑞王做的嗎?”崇明帝看向翁太尉。

翁太尉一臉肅然:“瑞王府若能讓烏塞等人消失地毫無聲息,這未免也太驚駭了,若是五年前的瑞王,老臣倒是還相信,現如今的瑞王真的能做到嗎?”

“可若不是他,此事又如何解釋?”崇明帝覺得背脊發涼。

翁太尉若有所思:“若有人還想利用五年前的舊事,那必然是不想沈晏死的,半路截殺烏塞,嫁禍瑞王也不是不可能。也或許是成國公的人得知了消息。”

崇明帝眼神瞬間幽深:“你是說朕的身邊有眼線?”無論是哪種可能,他的身邊必是出了纰漏。

翁太尉拱手,“陛下,此事當再查一查,現下不可再輕舉妄動了。”

*

沈晏跟在沈煦身後出了宮,到了宮門口,沈煦道:“現在跟我回家吧。”

沈晏道:“我與王爺約了飲茶,爹您先府吧,我晚些再回去。”

沈晏這話自然是并沒打算回侯府的。

沈煦閉了閉眼,艱難道:“晏兒,你……是在怪爹沒護住你嗎?”

“爹。”沈晏朝他笑了笑,“怪您什麽?怪您沒拿全侯府的性命與我生死與共嗎?我是侯府的大少爺,是弟弟們的大哥,我有我的擔當與責任,我保全侯府的心與您是一樣的,何來怨怪之說。”

沈煦看着他那雖笑着卻帶着以前從未有過的生疏的臉,閉眸長嘆一口氣:“原是為着他,我以為那些只是年少無知的渾話……”

“是渾話還是怕我會不顧一切舍了侯府呢?”沈晏看着他,慘淡一笑,“爹,您有沒有想過,那一年其實我可能真的會死,我從不怕死,我最怕什麽,您應是知道的吧。”

那年,他被關在大理寺的監牢裏,被折磨被毆打,半死不活時,沈煦進到了牢裏來看他。

他被打的迷迷糊糊,見到了親爹,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

他不知雲翊是死是活,他不怕抽在身上的鞭子,烙在身上的烙鐵,他怕的是雲翊真的是自己親手推下去的。

他躺在沈煦的懷裏,朝他哭喊,不停地問他:“爹,不是我将雲翊推下去的,是嗎?爹,你告訴我不是我,爹,不是我……”

可從始至終,從五年前到五年後,他爹都沒有告訴過他真相。

“爹,那年流放路上,有人要殺我,我昏死過去時最後一眼看到的人是春山。”

沈晏仰頭:“爹,若我死在了那日,我永遠不會知道雲翊不是我推下去的,也永遠不會知道春山原來不是去殺我的,也永遠沒有人知道我曾……”

沈晏低低笑了起來,笑的眼睛都紅了。

馬車在他身邊停下,裏面傳來熟悉的聲音:“上車。”

沈晏朝沈煦躬身行了一禮後轉身上了馬車。

看着馬車遠去,沈煦紅了眼眶,那年,在大理寺的大牢裏,沈晏說的最後一句話是:“爹,我心悅他,可我永遠沒有機會親口對他說出來了。”

*

馬車上,沈晏擠到蕭徹身邊與他并排坐在一起,輕輕嘆了口氣:“現下我們應該能安穩些時日了。”

蕭徹看了他一眼,不知該說些什麽,最後只輕輕道:“別難過。”

“雲翊,你難過嗎?”沈晏偏頭看他,“他如此對你,你難過嗎?”

“不。”蕭徹搖搖頭,淡聲道,“我與你不同,我是在冷宮裏出生的,從生下來的那一刻,我生命裏就只有母妃,我活着只為了能讓她好好活着,其他人要麽是我們活着的阻礙,要麽是我們活着的工具,他如何對我,對我而言都無所謂。”

“惠妃娘娘……”沈晏有些恍惚,“我記得她是一個很不愛說話但很有自己性格的人。”

“是,善良膽小不善言辭。”蕭徹有些恍惚,母妃不愛說話,說起話來也不讨人喜歡,但有時說出的話又那般驚世駭俗。

那年,母妃想要為他選妃,彼時,他已然知曉自己的心意,便對她道:“我已經有了心悅之人。”

“那你喜歡的是哪家的姑娘?哪怕門第小一些也無妨,母妃幫你去求你父皇。”

“我心悅之人是……沈晏。”

當時母妃有些震驚:“原來沈晏是女扮男裝嗎?難怪生的如此好看。”

“……他是男子。”

“哦,這樣啊。”母妃想了想後道,“你父皇應不會同意你娶他吧?母妃不會說話,不知該如何勸你父皇,要不你把話寫下來,母妃背過之後再去幫你求?”

……

“她太天真了,我将她護起來,不讓外界所有人去傷害她,讓她在裏面一個人安安靜靜快快樂樂的活着,可我沒想到哪怕旁人傷不到她,只要她懷個孩子,就可以因為大悲大痛而丢了性命。”

蕭徹垂眼:“長策,你說女子怎就這般脆弱呢?”

沈晏低頭:“當年若不是……”

蕭徹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臉擡起來,靜靜看着他:“記住,與你無關,那些人必會為此付出代價的。”

“長策,好好活着,現如今,我就只剩你……”蕭徹驚覺自己說了什麽,立刻剎住了話頭。

若放在昔年,管沈晏是不是因為那個東西才對他投懷送抱,他必是會不擇手段也要将他綁在自己身邊的,畢竟當年說不欺不叛不棄的人是沈晏,那便是要遵守承諾的,可現如今,他的腿這般模樣,什麽也給不了他。

經此五年,他現在就想沈晏能好好活着。

雖不甘,可又能如何呢?

蕭徹在自己毫無知覺的腿上捏了捏,轉開了頭。

算了,便成全他吧。

他放手,便不算他叛之欺之棄之,還是那個一諾千金的君子沈晏。

“嗯,只剩我了。”沈晏自動補全他的話,往他身上靠了過來,呢喃道,“雲翊,我會對你好的。”

劉公公抹了抹眼淚,看向自家王爺,快,快說你也會對他好的,卻見自家王爺抵着公子的肩将他推了開。

劉公公忙道:“公子,王爺也會對你好的,很好很好,比你對他還要好。”

沈晏看了蕭徹一眼,小聲道:“我知道。”

他剛剛都說只剩他了,現在只是害羞而已,他都懂。

沈晏又看向劉公公,責怪道:“劉公公,你不用替雲翊解釋,沒有人比我更懂雲翊了,雲翊也懂我,我倆是知己。”有些話說這麽明白,讓雲翊多尴尬呀。

“……”劉公公幹笑一聲,“老奴這不是怕話說不清楚你們吵架嘛……”

“吵架?”沈晏瞪他,“劉公公你怎麽還挑撥離間呢,我和雲翊感情甚好,從不吵架。”

劉公公:“……公子說的好,公子說的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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