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在北海,有一個名為「花螳螂」的小島。

位于世界政府的管轄之外,「花螳螂」被多方勢力所割據,人員來往雜密,是海軍正義之光無法照射到的黑色地界。這裏是唐吉诃德家族暫時的落腳地。

小鎮上很少能見到居民安居樂業、忙于生産的景象,更多的是各幫派之間的火并和見不得光的交易。龍頭勢力把控着鎮上的武器制造廠和港口,想要在這裏讨生活并不容易,除非你能按時繳納保護費,乖乖地依附于幫派和地頭蛇們。

今天的夜晚也并不寧靜,不遠處槍炮交火的聲音已經響了半夜,牆上鐘表的指針慢慢走向數字一。

二十一歲的唐吉诃德·多弗朗明哥,再一次從折磨他十餘年的噩夢中驚醒,一滴滴冷汗從額前滾落。「花螳螂」作為一個秋島,氣候一直涼爽宜人,可是今晚卻該死的炎熱。

他從窗外眺望,遠處着火的房屋在黑夜中顯得尤為刺目,火光映在他眼中,他皺眉戴上了墨鏡。

頭痛欲裂,他飄忽的思緒又轉回了那個十一年前的夜晚。多弗朗明哥掐着眉頭走進浴室,沖了個涼水澡,可是頭痛并沒有得到緩解。

前陣子家族和小鎮東南角的幫派爆發了沖突,雖然這場争鬥最後以唐吉诃德家族的勝利而告終,但家族成員們也受到了不小的損傷。據點內的藥物繃帶被消耗殆盡,還沒來得及去補充。因此頭痛的他沒有在據點中找到任何止疼藥。

不想打擾夥伴們的好夢,他披上外套,撿起兩只手槍,獨自出了門。

「花螳螂」小島雖被幾個暴力幫派分而治之,但幫派之間也存在着一些不成文的約定,其中之一就是,任何人不得對城鎮中央的彼得中心醫院出手。除了各幫派自己設立的私人醫療機構,整個小島上就只有彼得中心醫院一所設施能夠為人們提供治療服務,是在這黑色割據局面中唯一的中立勢力。

彼得中心醫院雖收費較高,但勝在醫術精湛,環境幹淨,免受紛争的幹擾。哪怕是有滔天血仇的對頭,在這裏也不能打破規矩,只能乖乖接受治療。不過出了醫院大門,在門口展開殊死搏鬥的也不少。

此時多弗朗明哥就站在彼得中心醫院的大門口。

醫院被高大堅固的鐵質圍牆所環繞,牆頭豎有尖銳的利刺,無言地警告着意圖不軌的不速之客。他擡手用細線牽住天上的雲朵,淩空而起,越過高牆,悄無聲息的落到了圍牆內側。

夜已深了,早已過了正常就診的時間,彼得中心醫院也沒有開設全天可就診的急診科室。醫院的燈光大多熄滅,除了少數房間內還有點點光亮在跳動,就只有走廊上消毒用的紫光燈還亮着。

他強忍頭痛,避開巡邏的保衛員,輕輕地在走廊中移動,尋找儲存藥物的倉庫。如果可以,他不想讓醫院發覺他的潛入,因為那意味着破壞規定,這不利于他今後在「花螳螂」的交易發展。

他從總控室偷到了藥房的鑰匙,很快找到了藥房,開門進去。

藥房內一片漆黑,他摸到了牆上的開關,打開燈。

“唔……誰呀?”一個帶着困意的聲音響起,多弗朗明哥驚覺屋內另外一人的存在,手指一屈,下意識就要欺身向前,扼住那人的喉嚨。

“您是來拿藥的患者嗎?這麽晚了,怎麽不讓護士幫您拿呀。”那人揉了揉眼睛站起來,是一名值夜班的護士,剛剛在趴在桌子上小睡。

她困得眼睛都沒睜開,仍努力對他露出一個微笑:“不好意思哈,我偷懶想打個小盹,請您千萬不要告訴護士長呀。”

看起來只是一名普通的少女。他不動聲色的将門關上,掃了一眼她衣服上的姓名牌,上面寫着:「萊露娜」。

“是的,護士小姐。”他顯出一副飽受痛苦的樣子,“我頭痛不已,可陪護的護士今晚有事,她讓我自己來拿藥,還給了我鑰匙。”

“這太不應該了,怎麽能讓患者親自來……”萊露娜小聲嘟囔了幾句,又關切地端詳他的臉色,“您看上去十分不好受,請先在這邊坐下,我這就去為您拿止痛藥。”

多弗朗明哥在桌子旁坐下,看着她在架子前尋找藥物,餘光同時打量着藥房的內部環境。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感覺這房間內有一種淡淡的香氣。并不像是女人身上會噴的香水味道,而是極為淡雅的幽香,讓他不自覺的放松下來,似乎頭顱也沒那麽痛了。

直到萊露娜将藥物和一杯清水放在他的面前,他才恍然發現自己走了神。這是極不正常的,處在陌生的環境、面對陌生的人,稍微的疏忽就有可能送命。

他皺起眉,審視着眼前的護士。這女人看上去不過十六七歲,身着白色的護士服,發髻因為睡覺的緣故有些散亂。他不曾在任何地方見過這張臉,也從未聽說過這個名字,似乎只是醫院裏的一名尋常護士。

萊露娜注意到他的視線,疑問道:“先生?您還有什麽需要嗎?”

頭還在隐隐作痛,面前的藥和水似乎也沒什麽問題。他搖搖頭将藥片就着水吞下,看着她的眼睛慢慢說:“謝謝你,親愛的護士小姐。可是恐怕我無法支付藥費了,光是先前的治療和住院就已經将我的積蓄消耗殆盡了……”

“哦,确實常常會有這樣的情況發生。”出乎多弗朗明哥的意料,她的眼中卻流露出了真切的憂慮和無奈,“沒辦法,人人都會有困難的時候。您不用擔心,我不會收取費用的。今晚的事,我會為您保密。”

他又聞到了那種淡淡的香氣。看着她臉上真誠的微笑,多弗朗明哥差異的發現,自己心中隐隐多了一絲愧疚。

直到走出醫院,回到據點,他才想起來,自己原本的目的是要将藥房洗劫一空,以補充據點內的藥物儲存。可不知為何,他吃了幾片藥就回來了。

多弗朗明哥沒有開燈,他在黑暗中坐在沙發上,任憑身體被柔軟的布料包裹。不遠處的火光慢慢被撲滅,夜幕漸漸恢複了原有的平靜。

他回想起那個護士的表情,不由得發出低低的笑聲。內心深處感到一股被戲弄的情緒,但那情緒并不是憤怒。

窗外有一只小鳥停留,正歡快地鳴叫。他擡起手,一根細絲纏住了小鳥的脖子,将它拖到手中。小鳥被他緊緊箍在掌心之中,掙紮不得,只能發出恐懼的微弱叫聲。

他将小鳥舉至眼前,饒有趣味地打量着。

……

出于對醫護人員的安全考慮,彼得中心醫院為每個工作人員都準備了宿舍。這天萊露娜在食堂吃完早飯,準備去科室上班。

十七年前,尚在襁褓之中的她被遺棄在醫院,是負責食堂做飯的阿姨們收養了她。在慢慢長大的這麽多年來,她一直生活在醫院中,學習醫術,成為了一名小護士。

彼得中心醫院每天接受的外傷患者多得不計其數,而她所在的心理愈療科室卻門可羅雀。

心理愈療科室常常十天半個月也見不到一名患者,本科室的醫生也樂得清閑,有事沒事去別的科室串門,只留下萊露娜一個看門。

說實話,她也想和醫生們一起去。獨坐科室無所事事,實在是太無聊。之前她還能跑到外科門診幫忙,可自從上個月的突擊抽查,查到他們科室無人坐班,本科室醫生被狠狠責罰後,她就再也不能亂跑了。

她嘆着氣,捏出一枚酒精棉球,開始第十三遍擦拭眼前的桌子。

可是破天荒的,今天有個患者上門了!那患者走進門的時候,萊露娜還在用棉球擦玻璃杯。

“真是讓我好找,萊露娜小姐。”

她吓了一跳,連忙站起來。門口站着一名相當高大的男子,戴着張揚的太陽墨鏡,身披粉紅色鳥羽制成的大氅。

熟悉的裝扮,是那晚突然來到藥房的人。

她定定神,臉上挂起招牌的微笑:“先生,好久不見。請坐。”

那人輕笑着坐下,兩腿交疊,翹起了二郎腿。從第一次見到這人,萊露娜就覺得他十分危險,幸好她上次應對得宜,把他打發走了。可是為什麽又被找上門來了?

“呗嘿嘿,心理愈療……我說,我說,多弗你有什麽心病,還是精神病呢?呗嘿嘿,是精神病嗎?”一顆碩大的、油膩的頭顱伸進門來,猛地出現在萊露娜的眼前,兩柱鼻涕幾乎要貼上她的臉。

好、好惡!萊露娜臉都僵了,笑容也要挂不住了:“這位先生,您貼得太近了。”

“托雷波爾,我有話要對這位小姐說,麻煩你在外面等我。”那顆油膩的腦袋這才退回了門外,順手關上了門。

那人臉上帶着絲毫不加掩飾的探究意味,赤果果的打量着她。萊露娜只覺得背後的汗毛都立起來了,渾身不自在。

“主任醫師現在不在,請您稍等片刻,我這就給他打電話。”

她伸手去拿桌角的電話蟲,卻不成想被他按住了手。

“不用麻煩別人,我的病,萊露娜小姐一人就可以解決。”這人臉上的笑容讓萊露娜感覺相當不妙,連忙抽了幾下手,他才放開她。

“我的醫術不精,還不能獨立治療患者……”話還沒說完,那男子已經自顧自的躺上了診療椅,萊露娜一口氣梗在了脖子裏。

門口有人守着,又不能打電話出去,她無奈,只好慢吞吞地做心理咨詢的準備。磨蹭了半天,那人也沒有不耐煩的跡象,反而問她能不能抽煙。

“醫院內部嚴禁抽煙,先生。”萊露娜幹巴巴的說。

“好吧,”男子聳聳肩,“我真的很期待萊露娜小姐的治療呢。”

她硬着頭皮拿起患者資料,看見只有姓名一欄填了個「多弗」,其他的情況一概空着。

“多弗先生,我可以這樣稱呼您嗎?”

“當然可以。”

“您的資料填寫太過于簡略,不知是……”

他誇張地嘆了口氣,“我的病情太過嚴重,只能與萊露娜小姐獨處時才能宣之于口,根本無法書寫下來。”

“那現在可以請您說說了吧。”萊露娜腦門挂上幾道黑線。

那人從嗓子深處發出一陣低笑,直起腰來看着她:“自從上次一別,我對萊露娜小姐思之難忘,十分挂念,大概是患上了相思病。”

“請您客觀描述,不要開玩笑。”

名為多弗的男子大笑起來,她有些惱怒,這是在拿她取樂子?仔細回想上次的情況,她不覺得有什麽地方得罪了他。雖然平時醫院裏來就診的無賴流氓很多,但大多不會在醫院內放肆。這人到底想要做什麽?

一面想着,萊露娜一面悄悄使用了自己的能力,期望能夠打發掉眼前的麻煩人物。

男子表情微滞了一瞬,笑容卻加深了。萊露娜暗道不好,下一秒就被他抓住了手腕。

“就是這個味道,親愛的小姐。這一定是您的獨特魅力,讓我念念不忘,不知能否請您介紹一二呢?”

沒想到這麽快就被發現了,萊露娜頭皮一陣麻,結結巴巴道:“還、還請您放開我。”

男子臉上帶着戲谑的笑,沒有動。她掙紮了幾下也沒用,只好老老實實說:“……我吃過「香水果實」,能使用惡魔果實的能力。只要拇指和中指相接,就散發出能夠影響他人情緒的氣味。不、不過這只是治療的一種手段,是為了能讓您更好地放松下來,并沒有惡意……”

“這很好,”男子打斷她的話,放開她又躺回了椅子上:“請繼續治療吧。”

手腕被他握的生疼,萊露娜忍不住擦擦額上的冷汗,緩緩釋放香氣,以期讓他情緒平和,并暗自引導他産生友好的情緒。

“您有什麽想要傾訴的嗎?”她按照流程開口問道。

但是男子并沒有回答她,只是面無表情地躺在診療椅上,似乎閉上了眼。萊露娜以為能力生效了,便不再開口,默默調暗燈光,播放起輕柔低緩的音樂。

她坐在一旁,靜靜地觀察這個奇怪的人。他似乎睡着了,現在的樣子像收斂了所有棱角,只回歸成一個平常的人類。面部肌肉緩緩松懈下來,起伏的呼吸也變得綿長,雙手交疊在胸前。

他看上去沒那麽危險了,萊露娜這才感覺松了一口氣,悄悄地活動一下僵硬的腿腳。

時間慢慢地流逝。

萊露娜看着鐘表,已經快半個小時了,她在猶豫何時叫醒他。這時房門被突然推開,那個挂着兩柱鼻涕、渾身黏黏糊糊的龐大身軀擠了進來。

“呗嘿,多弗,我說,多弗。”那人湊到多弗身旁,低頭咧着嘴。“你怎麽在屋裏睡大覺啊?我說,多弗,還以為你和那小妞做,做什麽,呗嘿嘿……”

萊露娜臉黑了,因為不想碰到那黏糊糊的東西,她跳起來緊緊貼着櫃子。

“很不錯的診療,萊露娜小姐,稍後我會去一樓大廳繳納就診費用。”多弗在托雷波爾一進門就醒了,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又露出了那令人不安的笑容,“期待和你的下一次見面。”

托雷波爾湊到她身邊,呗嘿嘿笑着,扭動腦袋左右打量她,旋即跟随多弗一同離開了。

……

待主任醫師回來後,萊露娜将今天的事告訴他,他高興極了:“我早說過,你的能力和這份職業是最相匹配的!看來以後我可以放心地把科室交給你了,加油幹哦!”

萊露娜急了:“可是我還沒有考取職業資格,按理來說是不能夠進行治療的……何況這位患者他有些奇怪,我總感覺他不懷好意……”

“哎呦,這有什麽可擔心的。”醫生毫不在意的擺擺手,“咱們島上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無賴們能遇到願意治療的醫生就不錯了,誰還管你有沒有資格!何況咱只是心理方面的,又不上手術臺,就算出了問題也死不了人。那個患者願意找你,你就給他照顧着,奇怪的病人我見多了,他這樣的根本不算什麽!”

“可是,我……”

“好了好了。”電話蟲叫起來,醫生打斷她,伸手接電話。打完電話繼續對她說:“你替我在科室守着,我才好去別的科室幫忙,對不對?病人那麽多,我幫着治療一些,也能多拿些薪水。但是你放心,不會叫你白幹,我會給你抽成的,你也能每頓多吃兩個肉菜,這多好!看你幹巴巴瘦的樣子,讓人怪心疼的。”

萊露娜知道他也是為自己着想,便也不好再拒絕,只低聲道:“我就是怕自己應付不過來,出了什麽差錯……”

“相信自己,別這副垂頭喪氣的樣子!把背挺直了,擡起頭來!”醫生拍了拍她的後背,萊露娜不由得站直了。“出了事我替你兜着,別多想了!今天也不早了,你早點回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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