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失蹤案(一)

第1章 失蹤案(一)

“今時13時58分,一位24歲、身着深綠色衛衣、黑色牛仔褲的短發年輕女士在十三區走失……”

老式收音機的壽命即将告罄,冷森老是不舍得扔,修得再好,播放的時候總是播放不了幾句話,就傳出沙沙沙的雜音。

有點刺耳,冷森毫不在意,一邊幹活一邊抿唇聽着。

這個點是下班時間,正忙。不少單身白領都會選擇來他這家酒吧喝上一杯,和好友一塊聊天聽音樂,以緩解一天的壓力。

他拿着搖酒器,動作流暢地為坐在面前的客人調制一杯天使之吻。

不過很顯然,這位客人的心情非常糟糕,一個精壯威猛的小夥子,卻在看見紅櫻桃之後“嘤”地一下哭了起來:“記得當初,就是一杯‘天使之吻’,讓我和她墜入愛河,可曾想,她要中途上岸,留我淹死在愛河裏!嗷——嗚嗚嗚……”

冷森:“……”

他擡手,默默用抹布抹掉揮灑在吧臺上的淚水。

“呲呲……這是十天裏……走失的第五位女士……”

“……若有目擊者,請聯……呲……聯署隊或者區管理……”

沙沙啦啦的聲音讓那位客人忍不住了,爆了一句粗口:“媽的,失戀就算了,聽個廣播都膈應。”

冷森的嘴角暈開一抹笑,又低頭,仔細地擦着手裏的高腳玻璃杯。

收音機“咳嗽”了兩嗓子,換了一條新聞訊息:“十分鐘前,十三區南大街路口發生一起惡性/事件,行兇者持刀沖進路口的金店……實施搶劫……”

“……人質……情緒很不穩定……”

正在此時,一個穿着黑T花褲衩,腳下趿拉着人字拖的少年咵噠咵噠着從酒櫃後的鐵樓梯上跑下來。

“冷老板!”少年剛過十八歲生日,個子清瘦高挑。過于寬大的黑T穿在他身上,像個罩子,胸前的骷髅頭印花十分繁雜駭人,染的一頭紅毛此刻支棱着,他腳步急切,脖子上、手腕上、和褲腰上挂着的鏈子嘩啦亂響成一片。

冷森垂着眼眸整理着右手上戴着的手套,随口一問,聽起來就一點也不關心:“怎麽了?這麽着急。”

少年直接從桌下拿了瓶啤酒,一手端着老舊平板電腦給冷森看,“這些記者太迅速了吧?十分鐘前的事,聯署趕到的時候就報道上了。”

“聯署隊長霍尹啊!”少年的情緒高漲,抱着電腦一臉陶醉,“偶像離我只有三個岔路口的距離!”

平板上的,正是收音機裏那條搶劫新聞。

這種惡性/事件在混亂的十三區不稀奇,這裏妖魔鬼怪多,作死的自然不少。

少年給他看這條新聞的原因,是現在出現在鏡頭前的那位“聯署隊長”。此刻他在鏡頭下身着黑色制服,身姿挺拔剛毅,黑面罩罩住口鼻,但能看見鋒眉微微皺起,雙眸如鷹隼,與匪徒面對面:“我勸你最好現在松開人質。”

這句話居然都和收音機裏的報道實時同步了。

少年抱着電腦犯花癡:“霍隊長太帥太帥了,我要是個女孩子,就穿着紅裙黑/絲,紅色高跟鞋,在路邊給他舉牌子,一定要寫‘我要給霍隊長永恒不滅的愛’!”

冷森在腦子裏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實在沒眼看。

他臉色變了變,嘴角微微勾起,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你幫我守着。”

“诶?”少年被突然抓成苦力,還一臉懵懵然,但冷森已經走出了吧臺,去拿風衣了,他趕緊追到門口,“老板你去哪兒?”

冷森笑出一口白牙:“去看熱鬧。”

此時收音機已經開始播放天氣預報:“呲呲……秋季寒潮提前降臨,即将開始降溫,風沙也将在三日後登陸整個S市,請每個區的市民做好防風降溫準備……”

*

三個路口,不到十分鐘的腳程,更何況冷森還開的自己的哈雷摩托車。

但到的時候人質已經被解救,搶劫犯也被制服,分錢沒搶到不說,臉還腫了一大塊,耷拉着腦袋,被铐住。聯署隊的人正把他壓上押解車。

冷森把摩托車稍微推近了一點,霍尹就注意到了他,不過兩人只是隔着他的隊員和幾個蠢蠢欲動的記者站着。

相視無言。

不過冷森還是偏了偏頭,嘴角微微揚起,擡起戴着手套的那只手晃了晃。

看得出來,霍尹還有得忙,隊員擰着眉薅開那些記者,語調急切:“讓一下讓一下!別耽誤聯署隊執行公務!”

隊員肩上的紅燈閃了一下,表示又有地方發生混亂。

“十三區十天有五六七八天都在混亂,都見怪不怪了,”有圍觀的人嘆了口氣,“這些記者怎麽還有這麽大的精氣神?”

另一個揣着手的男人“嗐”了一聲:“這不是失蹤案還沒有任何頭緒嗎?也不知道是什麽人幹的,媽的!今天中午就又走失一個,我都不敢讓我老婆出門!”

果不其然,有記者圍着押解車,他們壓根不關心那位搶劫犯,快門聲之下,全是“請問聯署隊對這段時間以來失蹤的女性的追蹤到哪一步了?”

“有線索了嗎?”

“為什麽不像以往那樣公布進程?”

“今天中午又走失一位女士,确定不在十三區增加巡邏隊嗎?”

“市民們都十分關注,後續是否會發布相關通告?十三區是二十四個區裏最混亂的,是否需要整頓?”

“……”

霍尹微微皺了皺眉,擡手表示拒絕回答所有的問題,徑直往押解車上走。

冷森微微眯了眯眼睛,蹬上摩托車,發動,往回酒吧的方向開,但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

原路返回,日頭漸晚,酒吧的場子暖了起來,燈光換得暧昧,駐唱抱着吉他唱着深情的歌。

紅毛少年已經規矩地穿着應伺生制服,先前張牙舞爪的頭發在腦後紮成鬏,正在為一位女士調酒,年紀小小,花樣不少,邊抛搖酒器邊抛媚眼的。

“老板,你這麽快就回來了?”少年将酒推到女士面前,眨了個電眼,正要扭頭看冷森,卻被這位烈焰紅唇的女士伸出食指勾住了衣領。

他胸前的銘牌上寫着:何維特。

冷森沒說話,只是進吧臺,又把收音機打開了。

這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情話,最後商議了一家酒店,何維特扭頭看冷森。

冷森微微擡手搖頭,叫着少年剛得到的愛稱:“噢,親愛的小甜心,你今天才第二天上班。”

他笑得很友好,微彎的眼眸像寧靜河床裏的一彎小船,眸子裏盛着船內微光。

但太過寧靜,總透着風雨欲來。

何維特有點發虛,咽了一口口水。

“我知道年輕人精力旺盛,”說着他看了一眼撐着吧臺的女人,對何維特調笑,“但過剩的精力可不足以拿來付房費。”

何維特苦惱地嗔喚了一句,問他:“冷老板,那您能給我預支幾天的工資嗎?”

冷森聽着收音機裏正在播,某路口出現醉鬼滋事的消息笑,“我也是窮光蛋,提前把工資給你了,逼着我去打家劫舍掙口糧嗎?”

坐吧臺邊上的女人撩着咖色大波浪卷發笑了起來。

跨過零點,酒吧挂上“正在休息”的牌子,何維特還是從冷森手裏拿到了預付一月、但扣掉一瓶啤酒錢的工資,摟着紅唇女士奔向幸福旅館的溫暖大床。

冷森才脫下右手手套,他的右手沒有骨肉……準确地說,他幾乎整個右手手臂,都是機械所制。

最後一個玻璃杯上的水滴被擦拭幹淨,酒吧的玻璃門倒是被人推開了。

外面溫度驟降,那人的黑風衣外裹了一層寒氣,聲線也染上一股冷氣:“一杯威士忌。”

“客人,打烊了,”冷森見這人十分熟練地把風衣挂在樓梯口的衣帽架上,又将自己的白襯衣袖口解開挽上小臂,還十分從容地坐到了吧臺椅子上,就輕蹙眉頭“啧”了一聲,“阿sir,好大的官威啊。”

霍尹已經習慣了冷森這麽說話,視線在他的機械手上流轉了一下,要站起來,“那我去拿我自己存的酒。”

冷森笑着把他拍到椅子上坐好,轉身拿出一瓶威士忌,“你的酒我喝光了,就剩這半瓶了。”

霍隊長:“……”

他倒了一大拇指蓋高的威士忌,将酒推到霍尹面前,“就這麽點,明天你早起嗎?”

倒是給自己倒了半杯。

霍尹看了他的酒杯一眼,點頭,“失蹤的女士們的共同特征基本出來了。”

“哦?”冷森抿了一口酒,“什麽特征?”

霍尹的嘴角輕輕勾了勾,“漂亮,性感。”

冷森:“……”

“能在你嘴裏說出這兩個形容詞可真不容易。”冷森笑了,“就沒有點其他的特征?”

霍尹:“年輕?”

冷森挑了挑眉:“這聽起來像癡/漢作案。”

霍尹搖頭:“這些僅僅只是外表特征,”說着他語氣一頓,“還有最重要的一條特征。”

“是什麽?”

“她們都是五年前的‘福音志願者’。”

這間酒吧建在海岸邊,夜風鹹濕透涼,入夜之後幾乎沒有半個人影,只能聽見潮水沖刷岸邊沙灘的響聲,霍尹說完,酒吧裏更是靜得駭人。

“難怪,”冷森沒讓沉默維持太久,笑了一下,“難怪追查信息突然封鎖了,那知道她們是怎麽失蹤的嗎?”

霍尹點頭,拿出一張照片放桌上,“利茲·克裏斯,現在是梅林醫院的一位心內科醫生,每位失蹤女士都或多或少與他有過對話。每次都傳他問過話,除了暗含激進思想,沒有證據表明他與失蹤女士有關。”

冷森微微眯了眯眼,“聽起來很狡猾。”

“我們有一個計劃。”霍尹将酒喝盡,寒氣被驅散得差不多了,身體漸漸變得暖融融的,黑曜石般的瞳仁有了點點亮光。

多年來的默契告訴冷森,這個計劃需要他。

作為霍尹的線人,這事情可能險象環生,适合他去做。

他走出吧臺,靠近霍尹,微斜着身子撐着吧臺桌面,伸手拽住霍隊長系得規矩的黑領帶,“霍隊長,這事有危險。”

霍尹不動聲色,只是微微點頭:“我知道,我和你配合。”

冷森:“那誰扮演被綁架的女士?”

霍尹:“你。”

冷老板:“……”

“我是十三區著名的刺頭,”冷老板松開他,表情微愠,“這要是傳出去了,我十三區一霸的威名就臭了。”

霍尹在他拍胸脯的時候拿過他的酒杯,将威士忌一飲而盡:“這事的确不小。”

冷森點頭,霍尹玩味地舔了舔唇角,口中滿溢純烈酒香:“所以冷老板打算提一個什麽價位的報酬?”

“冷老板太窮了,”冷森笑,“霍隊長你存一百瓶威士忌吧?”

霍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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