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沙塵暴（三）

第8章 沙塵暴（三）

半個月後，風沙在整個十三區肆虐完全，氣溫驟降，不過頑強的冷老板吸了15天的氧後，又活了過來。

“這以前啊，說老年人過不了冬，”冷森拉了拉手套，偏頭看了一眼靠在消防栓邊上嚼口香糖的喬喬，“到我這裏，還早點。”

誰也沒想到這次風沙持續了半個月之久，冷老板這“過幾天”，過到了月末。

不少地方還被風沙掩埋，無人打理，打眼望去，還真有點大漠荒涼之下，破敗沙洲浮不起來的感覺。

喬喬專心致志地看着從他們面前開過的豪車，無論在什麽樣的環境下，都會存在一群花天酒地的人，現在他們要去見的，就是這樣一群人。

喬喬吹起一個粉紅色的泡，吹破後又嚼了嚼：“那是華春制藥公司的老總？”

冷森點頭，拍了一下喬喬的肩膀：“對，走，去蹭飯。”

剛走兩步，冷老板退到喬喬身後，納罕：“你是背了個吉他包？”

的确是個吉他包，喬喬點頭：“打得激烈了，彈奏一曲送走他們。”

這小姑娘……

冷森心想自己招了個什麽奇女子，但一想又不對，叫她：“會吹唢吶嗎？不會就去學學，吉他太文藝了，唢吶吹起來多快？”

喬喬：“……”

該她思考自己的老板是什麽物種了。

冷森說是去蹭飯，其實一進去，有眼睛的都能看出，這群人就等着冷老板來的，那個制藥公司的老總就上來遞煙，冷森卻擡手拒絕：“我這個氣管和肺，還想在風沙裏再活幾年。”

老總讪讪笑了一下，邊收煙邊看向冷森身邊的人，問：“這麽多年，想通不能自己一個人了？不過你什麽……她成年了嗎？”

冷森“嗐”了一下：“我新招的員工，這不是怕喝酒嗎？”

還有幾個人要上前來說話，會館外的剎車聲刺耳，蒙玨從車裏下來的時候，小雀斑費奇在一邊十分狗腿地開車門。

改裝西裝招搖，更招搖的是他手臂上的夾板和白繃帶。

風沙登陸十三區之前，蒙玨就因為自己養的小情人和別人打了一架，當時霍尹他們都去了，聽說血氣還挺重，兩人一個進普通病房，一個進ICU。

“這倒黴玩意兒怎麽這麽快就出院了？”冷森低聲嗤笑一聲，對着喬喬抱怨了一句，面對蒙玨，卻是有多少瞎話說多少：“對王兄，恭喜出院。”

蒙玨的笑也虛假，悶哼一聲：“也恭喜冷兄挺過風沙。”

費奇小傻子在這烽煙氣息深重的氛圍裏看見喬喬，就想起自己那250塊錢，咬牙切齒：“冷老板帶你來的啊？”

喬喬揣着手，毫不回避地看這費奇的眼睛，滿身不好接近，如不認識他。

冷森也裝懵：“看樣子你倆認識？”

喬喬：“不認識。”

費奇·威爾遜：“當然認識。”

兩人一起說的，費奇臉色立馬急成豬肝色：“你不認識我？你怎麽能不認識我？你還坑了我250塊錢，一杯酒！”

周圍的人都快上樓了，聞言都紛紛往後看他們，有人笑問：“冷老板有新酒了？怎麽這麽貴？”

冷森疑惑：“我的酒吧單子上就沒有超過兩百的酒，小朋友，話不能亂說哦。”

仗着有自家老大撐腰，費奇把手機掏出來給冷森看：“冷老板，你看，不是你的筆跡，應該是你這倆員工中的其中一個的！”

得虧他多了個心眼，當時就拍了照，立馬要給冷森看。

“是嗎？”其實是叫霍尹寫的，冷森神色複雜地看了喬喬一眼，一臉懷疑又茫然，接過手機，“我看看……”

費奇死盯着喬喬冷漠的臉：“冷老板，好好看看，你的員工膽子太大了，咱們互相開玩笑就算了，哪輪得到員工來開的……冷老板，你看見了嗎？”

冷森的手在手機上劃拉了一下，照片删除，再劃拉一下，徹底删除。

“這沒有啊。”冷森把手機還給他。

費奇瞪着大眼睛：“！！！”

蒙玨在他身後，臉已經綠了。

冷森把手機扔給費奇，在喬喬眼前打了一個響指：“別看了，吃飯要緊。”

喬喬才收回目光，費奇·威爾遜低聲罵了一句，瑟縮地看了一眼身邊的蒙玨，咽了一口口水：“老……老大，他耍詐。”

周圍還有看戲的，捂着嘴低聲笑，蒙玨用好的那只手揪住他的後衣領，逼着他踮起腳逼視：“你第一天認識他？啊？”

*

大圓桌，還不到吃飯時間，大家要先“聊聊”，蒙玨選擇坐在冷森身邊，冷森一百個不情願，但沒有辦法，當他透明人。

巧的是，制藥老總也在他身邊，他姓孟，當年喪屍暴/亂，還不是他占大股，孟老爺子去年退下來，孟總這才有決策權。

十年前喪屍潮爆發，所有人在災難之中，等恐慌熱潮冷卻，華春制藥第一個贊同聯署隊将幸存者打散重排，分二十四區，并積極參與疫苗研發。

“最近有聯署隊的人去你的酒吧喝酒嗎？”孟總低聲問他。

冷森實話實說：“沒有。”

“沒有？”孟總擰眉，滿眼不信，“因為半個月前，那個叫……利茲·克裏斯的醫生的事？”

那件事到底還是被揣測開來，誰第二天看見一棟醫院被燒得烏七八糟的都會奔走相告，更何況前一晚上的激烈程度，周圍還有受波及的居民，聯署隊再怎麽壓，議論已經插翅跑遍十三區了。

冷森沒說話，孟總用手肘撞了一下他的手臂：“你那裏人多眼雜的，有人聊起那個醫生嗎？”

這幾天冷森幾乎沒下樓，不過偶然還是聽到有人說我那個醫生，利茲·克裏斯成為梅林醫院的醫生有三年時間，這三年裏救治的患者已經不計其數，聽到他變成失蹤案嫌疑人，以及死亡的消息，還惹了不少唏噓。

不過沒人聊起他的私事。

他倒是在霍尹那裏聽到了別的東西，比如成為醫生之前，在外聯署區實習，醫術精湛，但由于脾氣原因，輾轉來了十三區。

真假不辨，冷森也不打算說，只是搖頭：“你看我遇到風沙時的體質，哪有勁聽？”

孟總眼裏的質疑不減，冷森看了一眼站在身後門邊的喬喬，挑眉：“看見我的新員工了嗎？我這段時間要是能走下樓，也不至于再招一個人。”

冷老板愛財，若非自己身體原因絕不多付出一分錢報酬，聯署隊的人都坑，整個區都知道。

孟總算是不打算繼續問了，嘆了口氣：“我倒是聽着點東西。”

冷森仰起頭一愣。

“我估計是假的，”孟總攤了攤手，笑得神秘詭谲，“畢竟傳言太離譜了，有人說利茲·克裏斯在外聯署的時候，想法就很極端，總是搞一些古怪的研究，曾說自己能讓喪屍大潮再度出現。”

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冷森在這些字裏行間真的慌亂了幾秒，嘴角微微扯了扯。

“冷老板別激動，”孟總按住他的肩膀，“估計利茲·克裏斯是獵奇，一個醫生哪能比科研人員懂這些，捕風捉影，當不得真。”

冷森捏着杯子抿清茶，一邊的蒙玨倒是冷哼：“捕風捉影？要有風有影才能捉到吧，沒準這位醫生到真的是大麻煩，不然外聯署為什麽不抓他，還要放他來咱們這裏？”

“外聯署的都是一群雜碎！”蒙玨呸了一聲，罵道。

他還覺得不解氣，緊接着連聯署隊一起罵：“現在咱們這二十四區聯署隊也是群懦夫，外聯說什麽就是什麽，媽的，上面随便派誰就讓來，我他媽都懷疑他們收了好處！”

冷森微微眯了眯眼睛，倒是想起當初在梅林醫院抽的血。

那位抽血的護士死亡的時候，外出放槍的人就打壞了鐵箱，他的血雖然撒在地上撿都撿不起來，但此時此刻，一股古怪且不安的感覺在身上滋生開來。

“冷老板在想什麽？”蒙玨也微微眯了眯眼睛，看着冷森。

冷森不動聲色地扭過頭，微微揚了一下嘴角：“我在想，第一次覺得你不是草包。”

那以前都是覺得他是草包了，蒙對王氣得嘴唇顫抖了半天，愣是沒說出話來。

冷老板哼笑，又被孟總牽了個話題。

“還有個霍隊長的八卦。”

這些人湊一堆，除了談論不在場的那群人的坊間秘事，就是說一說聯署隊那群人。

這個冷森倒是樂意聽，扭頭：“他能有什麽八卦？”

“他女人啊，”孟總眼睛發亮，絲毫沒察覺冷森的臉色變得不可言喻，“我是真沒想到，我以為這群聯署隊都是些和尚，但聽說這次抓利茲·克裏斯，霍隊長他是帶着自己女人去的！”

蒙玨一口茶差點噴出來：“他女人是誰？能一起出任務？聯署隊的？”

“那不清楚了，”孟總摸着下巴笑了一下，“有人見着一眼，漂亮，像是洋妞，甭管她是什麽人，這霍隊長可真夠舍得的，你知道現在梅林醫院什麽樣兒了嗎？那可是火彈，這要是砸一顆在嬌/□□士身上，還得了？”

冷森喝幹淨茶，抿着笑：“對，那還得了。”

二十四區乃至外區，都有不少霍尹的迷妹迷弟，但好幾年也沒傳出他把誰勾了睡了，由于平時治安巡邏，總是冷面，又有目擊者看到他們執勤的經過，更是不敢随意編造是非。

但這次，霍隊長的八卦傳了半個月，熱度非但沒漸漸消失，在推杯換盞間，聊着聊着居然熱度更大了。

“你說霍隊長，以後還會帶他女人去執勤嗎？”

更有女士詢問：“真的漂亮嗎？我以為霍隊不近女色來着，他能看上的有多漂亮？”

“你們這些妖豔模樣的就算了。”

女士切了一聲：“不過我好嫉妒那個女人，她用了什麽手段？”

“我現在手機屏保都是霍隊長，他穿制度都能看出來，絕對有八塊腹肌。”

“對，我現在都能記起他殺喪屍的事跡，他以前是軍人家庭？放寒暑假要去軍/區大院訓練的，體力一定好，床上功夫絕對不賴！”

“你們這些女人放棄吧，”有人趁酒氣亂說話，“像他那樣的男人，不是在出任務，就是在街上巡邏，床上？哪有時間？”

冷森也喝了幾杯酒，臉頰微微發紅，上翹嘴角一副笑顏，他腦子被酒精一泡，想的事情不是混亂的就是有點下流的，也有點獵奇，霍隊長若是有心愛的人，會是什麽樣？在床上又是什麽樣？

在他的印象裏，霍尹在情/事上仿佛就沒開過竅，學生時代的霍尹時常會因為假期時間被自己爸爸剝奪而找他抱怨，他總說，等年紀大了，小霍有能力選擇自由了，自己爸爸就幹涉不了他了。

可霍尹沒有等到選擇自由。

到了現在，二十六歲的霍隊長整日忙碌十三區裏雞毛亂飛的事，別說去哪裏留個情，就是去冷森那裏短暫地喝幾口酒，都得警惕着施恩一個電話召他回聯署隊。

這麽想着，冷森有點心疼這個還有沒有自由選擇機會的小霍。

離開會館的時候，話題已經從霍隊長的情/事轉變成在座各位的小情兒，蒙玨還被點名，十分激動，聲稱在遇到那個浪蹄子，他絕對要讨回來。

“冷老板，”孟總撐着冷森的車門，酒薰過的雙眼沒有半點迷離，還精明了幾分，看着冷森的眼睛，“冷老板，下次有時間，咱倆單獨吃個飯怎麽樣？”

冷森抓了抓頭發，看向那雙狐貍般的眼睛，蹙眉疑惑，又看見不遠處，蒙玨正和幾個人聊成一團，給他們分着東西。

“我以為冷老板是個懂得看時勢的人，”孟總呼出一口氣，蒙玨被煙霧缭繞地模糊，“現在的人多害怕啊，你不怕？”

“回頭再約時間。”冷森不想再聊下去，車輛發動，車窗搖上關閉。

“要跟上冷老板嗎？”孟總身邊的保镖問。

“沒必要，”孟總彈了彈煙灰，又看了一眼一邊的蒙玨，“蒙玨不是去了解過冷老板酒吧經營情況嗎？去問問他願不願意一起吃個飯。”

保镖答應着，蒙玨先是愣了一下，随後看向孟總，狡黠一笑，晃了一下手裏的“貨”。

繞了一個圈的冷森正好看見蒙玨擡手這一幕，也看着孟總那狡黠的笑臉，在車內也低頭笑了一下，罵：“狐貍們就是狐貍們啊……”

喬喬咬着棒棒糖往窗外看，問：“我有點想打人。”

“小屁孩，”冷森也拆了顆棒棒糖，他也沒想到這些人學會了客客氣氣威脅人，“這裏面每一個你都眼熟了嗎？”

喬喬眨了眨眼：“眼熟。”

冷森滿意地閉上眼睛，靠在車後座：“那就好，他們信得過的辦事人也就這些了，如果在我酒吧鬧事，打起來不要手軟，過分了直接送他們上聯署隊。”

喬喬漫不經心地點頭，冷森手機突然響起來，低頭一看是何維特打來的。

他挑了一下眉，剛接起來，眉心就猛地一跳。

“老板，”何維特那邊的背景樂不是樂器歌聲，是刺耳的砸場子聲，“酒吧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