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曙光之塔（二）
第35章 曙光之塔（二）
圓日高懸，血紅色的初陽突然鋪滿整個大地，前一晚上的初雪仿佛不曾降臨過，只留下蕭瑟的風，若不是地下的沙土夾着白，是完全沒有下過雪的跡象的。
同時寂寥無人的林立建築被迤逦的紅陽鍍上既厚重又詭秘的塗料，如同在人間的紅色恐怖。
陰影和向陽面形成割裂一般的對比。
冷森和霍尹已經拆下了維修鋪二樓的擋板，一起攀附在窗邊，盯着正對着的房間門。
這讓他想到兩人被困在梅林醫院排水管道上時的情形，不過現在全然沒有那時候處境惡劣，心态卻比那時候重很多。
現在整個卧室裏，從門把手開始到四面八方的牆，都被霍尹挂上了鋼絲，只要有喪屍進來，霍尹和冷森一起拉一下，就能形成一個囚籠。
“這好像是段子豪的房間，”冷森微微眯了一下眼睛，眼裏滿是認真，等着霍尹有所動作，“抱歉了段子豪小朋友，等以後穩定了，我幫你買套房，如果有意外，我把我的錢拿一部分......”
還沒說完，他就被霍尹按住了頭，承諾的話被打斷：“亂想什麽，用心看着進來的喪屍。”
冷森：“哦......”
一夜過去，此時又臨近中午了，霍尹低頭看了看鋪子門面到邊上巷子的位置，确定那裏沒有一頭喪屍。也有可能一夜沒有收獲，其他離開的喪屍也早就不見蹤影。
兩人仔細聽過，也攀着窗戶看過，推測修理鋪裏的數量不到十只。
霍尹趴在窗戶上，将手槍了膛：“準備好了嗎？”
冷森點頭“嗯”了一聲。
他倆這樣，看起來像是兩個頑皮小孩要用槍打掉遠處樹枝上的樹葉，而霍尹此時扣動扳機射出的子彈，沒有擊落任何一片樹葉，而是擊掉了段子豪卧室的門把手。
接着又是幾槍，分別擊爛門板上的銜接鐵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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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森就着力道一掀，木門已經橫生木屑，這麽一拽還拖出不少木渣，直挺挺砸在地板上。
正好有一頭喪屍在門口徘徊：“......”
冷森和霍尹：“......”
喪屍先是僵立，在灰塵散開後一直注視着屋子裏，快速鎖定趴在窗口的人。悶在咽喉裏如野獸般的嚎叫沉寂了一瞬，便立即更大聲地溢出咽喉。
霍尹摟住冷森，又放了好幾槍：“再等等，鋪子下面還有。”
這頭喪屍的腦袋呈九十度彎折，應該是打過架，頭皮都被撕裂了一層，腦袋上僅剩下稀少的頭發，嚎叫聲嘟哝，像是在說着某種呓語。
還有一些低沉吼聲漸漸升起，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往這間卧室而來。
好在這頭喪屍走得慢極了。
“成為喪屍時間不短了，但行動緩慢，看來不是變異體，”霍隊長還有心思一邊分析，一邊往自己手上纏着鋼絲，“經過這幾天的觀察，變異體在少數，或者變異不是一蹴而就的。”
冷老板：“我小看你了，不愧是小時候經歷訓練，喪屍時代結束後做一區大隊長的人。”
霍尹跳了一下眉，挑嘴角：“認真看着點他，萬一突然變異了呢。”
冷森：“……”
他看着走來的這位喪屍，那雙混沌的眼睛雖然沒有絲毫光澤，但讓他發毛，緩慢的每一步都踩在他的肌肉條件反射上，門口又出現幾個，一直保持一個姿勢的手指忍不住顫抖起來。
“再等一下，”霍尹舔了一下唇角，像是個趴在隐蔽處的狙擊手，更像是看見獵物的某種大型貓科獸類，聲音平緩，“現在才五只，六只。”
冷森深吸了一口氣，先佩服了一把霍尹，不敢分神，直勾勾地盯着最前面這頭。
他确定這一頭在向樓下的喪屍傳遞信息。
突然有一聲尖嘯劃破沉悶的蟄伏和鎮定，門口的腳步聲突然急促起來，像是有人在奔跑。
的确是在奔跑，不過是一頭喪屍。
他的肌肉發達，甚至攀着高處的門框蕩進來，往窗戶邊上闖。
霍尹這才叫冷森拉鋼絲。
隊長挺能舉一反三的，看一眼就能學會制作方法。頂棚上的鋼絲隔一截距離就拴着一枚冷森做過的“物件”，一拉就打下幾十克螺絲釘，霍尹再用力拉，鋼絲直接收緊。
槍聲再次響起，尖利到劃破耳膜的叫聲徹底響起之時，霍尹不等槍口白氣減退，已經攔腰抱着冷森穩穩地落進了巷口的車裏。
車輛快速發動，那個喪屍靠蠻力掙脫無數條鋼絲的時候，兩人已經快到醫院了。
“我真的對不起段子豪，”冷森在副駕駛嘆了口氣，想象着那間屋子被血肉沾上的模樣，看了一眼後座的東西，“但幫他收撿了些東西，不知道是不是對他有紀念意義的。”
霍尹盯着路，時刻警惕着周圍，盡量避免昨晚上看見那些喪屍離開的路線。
沿路有零散的幾只，冷森都注意看着，絲毫不打擾霍隊長開車地解決了。
兩人到的醫院，是往外聯方向最近的一家市醫院，一到就能看見前廳布滿血跡和肉糜，冷森看了看周圍，馬路上也有蜿蜒的血，想必醫院裏也沒有一處是幹淨整潔的。
冷森和霍尹跟着模糊的地标到達CT室，剛一到門口，冷森就差點沒忍住嘔出來。
一年四季，醫院的人都不會少，而這種市級三甲醫院尤其多，突然受到喪屍侵襲，更是各處都堆着人。
他眼前浮現當時的情形，這些走投無路的醫生、護士，甚至穿着病號服的病人們，選擇躲進胸透室，但好像發生了和冷森以前同樣的事。
某個人在逃跑時被喪屍咬傷或者抓傷了，但他/她依舊選擇躲進人群裏。
此時這裏有一股怪異的腥臭味，他終究沒忍住，在門外的垃圾桶裏吐了出來，最裏面的透明玻璃上有好幾個淩亂的血手掌印，一看就能想象當時有多絕望。
一些被當場咬死的人面目驚恐，也有堆在門口面容痛苦的人，但他們都被堵在了只隙開一拳大小的門後。
隙開了一拳大小的門？
冷森猛地直起身來，看向霍尹。
霍尹也嗅到了詭異的氣味，拉上他的手要走，卻聽到了铿锵有力的腳步聲。
醫院喜事白事交彙，一半歡聲笑語，一半白事泫泣，這裏死了很多人，照明燈也有不少被損壞，透着一股陰森。
腳步聲像是重錘敲擊鼓面，每一步都走得實打實的，一聽就不是喪屍能有的步伐，但随着腳步漸近，低沉且混亂的吼聲出現了。
冷森感覺霍尹的手慢慢抓緊了自己的五指。
兩人閃身，盡管周圍惡劣，但還是躲進了門後，同時知道了正在走來的人是誰，是昨天外聯的那些雜碎兵。
“這件事很奇怪，”聲音也是前一天熟悉的，“能聞到冷老板氣味的畜生，居然在前一天都聞不到氣味了。”
冷森感覺自己頭頂已經懸挂了一雙眼睛，放在手臂上的手抓緊了繃帶。
又有三三兩兩的腳步，應該就是他那幾位同樣惡劣的隊員，不過沒有他透出的攻擊性強。
“我耐心有限，”這位隊長停下來，聽起來正停在胸透室門外，“尋找你的方法不止你血液的氣味，但從簡單的方法變複雜，浪費的時間還是讓我惱火。”
冷森才不管他惱火不惱火，在“就這麽一股腦沖出去把這個外聯某隊隊長痛打一頓”，與“找個方法逃出去”之間徘徊，最後咬了咬牙，一把拽掉了手臂上的繃帶。
不知道這些喪屍是不是真的能聞到自己的氣味，但繃帶一被松開，那幾個人拽着的喪屍突然激動起來。
冷哼就在一牆之隔，那位小隊長開始自我介紹：“我叫諾比斯，外聯聯署隊一隊大隊長，抱歉沒來得及好好自我介紹。”
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過後是槍械上膛的動靜，嗅不到任何一絲友好的氣氛，冷森看見霍尹将手伸到了背後。
“老實說我并不打算在這裏和霍隊長有沖突，”諾比斯的聲音裏毫無真誠，透着濃濃的，你要是敢動手我必弄死你的意味，“別誤會，我們只是想要冷老板幫個小忙。”
小忙這太假了，冷森把繃帶裏的東西摳出來，碾了兩腳，讓它融進角落的肉糜裏。
在這裏起沖突的确不樂觀，目前來看，外聯內聯搞矛盾都是小事，重點是實在舒展不開，一看外聯就控制不住那些被拴着的喪屍，況且他們又有指着冷森失控的跡象，轉圜都是劣勢。
并且，目前兩人都十分不想再進行激烈的打鬥了。
霍尹看了冷森一眼，這事得智取，但他依舊絲毫不掩蓋自己随時掏槍的攻擊性。
冷森點了一下頭，幾年出任務的默契讓他了解霍隊長想幹什麽，跟着他一起出去了。
出門一看這位雜碎兵果真擡着槍，不知用黑洞洞的槍口對着他們多久了。
霍尹的目光一冷，擋在冷森前面。
諾比斯才意味深長一笑，舉起手收槍：“別激動，我們沒有惡意。”
他這一笑，讓冷森很不舒服，眉頭皺着一直打不開，并且現在一看，這位隊長和他十分沒有眼緣，一對視就渾身不舒服，像是身在沼澤的毒蛇在注視着自己。
十分不懷好心。
霍尹問得冷冰冰：“那你們是什麽意思？”
“請冷老板去曙光之塔，”諾比斯笑了一下，看向冷森，“幫個忙，協助一下醫學研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