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曙光之塔（五）
第38章 曙光之塔（五）
資料室的門重重地關上，冷森才緩了一口氣。
裏面的燈沒有亮起來，只有警報聲充斥着、紅燈閃爍着，這裏也不例外。
他清楚地知道喬喬是撐不了多久的，單槍匹馬對全副武裝，簡直是天方夜譚的玄幻對決。
但他現在一點思緒都沒有。
她姐姐留下來的U盤到底在哪裏？這裏層層的架子上都放了些什麽？以及琳琅滿目的各種大南地北的文字……
他飛快地掃過所有的地方，甚至能聽到厚重門外有力無情的腳步聲。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塊中文區域！
當他看見挂着無數中文注解牌子的架子時，好像明白了布萊恩教授“去找霍隊長”的意思。
還有諾比斯沖進來第一句先罵叛徒是怎麽回事。
布萊恩教授應該是帶着某些東西脫離了外聯，并且把一切都交給了內聯。
她把愛麗絲·史密斯的ID卡放到驗證臺上。
【錯誤，請使用內聯有效ID卡進行掃描】
機械音冰冷。
“……”
冷森手心裏的血淌到了掃描臺上，他咬了咬牙，這裏沒有任何內聯的人來提供ID卡！一時情急居然忘記了自己兜裏的ID卡，他往所有的檔案箱看了看，心想着有什麽辦法暴力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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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報聲更加尖銳，甚至響起了防空警報的聲音。
看來喬喬對外聯來說，很是棘手，這麽大群大老爺們對付一個小姑娘都棘手？
他想找一找從段傑那裏拿來的小玩意，看看能不能敲開這些箱子的鎖——雖然一個架子上有上百個那麽多。
他剛有這想法就洩了氣，這要是每個箱子打開，自己都被逮着八百回了吧！
但他的手還是不自控地往褲兜裏掏。
一張硬硬的東西……
霍尹的ID卡啊！他真的是一時昏了頭，也以為這張薄薄的卡片已經被霍尹拿走了。
他一把把ID卡按在掃描臺上，冰冷的機械音仿佛有了溫度：【身份驗證成功】
身後的箱子發出脆響，打開了。
與此同時，資料室的門外腳步聲密集，看樣子是往這邊來了。
喬喬還是沒有拖住。
冷森飛快地把箱子裏的東西拿好，發現裏面不止一個U盤，但來不及多思考了，他往最裏面走。
門口有不少的人，龐大的壓抑感讓躲在架子後面的冷森出了一腦門汗，他一手捏着ID卡，一手攥着“武器”。
軍靴叩擊地面、槍械摩擦腰帶、沉悶粗重的呼吸，每一個聲響都砸到他心門，疼。
還有人在罵，憑着他酒吧老板觀察各國顧客的經驗，他們在罵喬喬，罵她是吃裏扒外的賤/貨，也有罵霍尹的。
罵霍尹內聯條子，而後是一連串連着冷森一起混着罵的下流話。
冷森聽着，心裏卻是有了疑惑，霍隊長難道在開會的時候和他們意見不一？但也不至于罵得這麽難聽的，而且現在霍尹在哪裏？這邊出了事，他是不是當即就被按下了？
濃烈的血腥味、架子久無人打掃的塵土味、讓他有點難受，咳嗽被他壓着，硬憋着不發出聲響，卻突然眼前一黑……段傑家沐浴露下熟悉的身體氣味……
他來不及慌亂，眼睛就被一只手覆上。
不知道是什麽人先開的火，子彈實打實地打在他們身邊的金屬箱子上。
它們的材料是真的好，冷森的呼吸是亂的，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牽着在散亂的架子裏游巡，無數聲身體倒向地面的聲音仿佛就在身側。
恍惚間他想起霍尹和他以前的時光，年少的他帶着自己穿行在巷道，只為了躲避自己爸爸，七拐八拐，去軍區大院外的小賣部買一包糖果。
那時候他還沒有自己高，手高高擡起，很是倔強。
現在那個小孩兒長大了，不再穿越狹窄的石板路，要帶着他穿過冰冷雜亂的金屬架，要穿過驚險萬分的槍林彈雨。
最後一個人倒下的時候，冷森有點呼吸不上來氣，貼在牆上按着喉嚨抓着胸口倒氣。
手臂被人扯過去，霍尹先是抱住了自己，是一個滿懷，他有點微微發抖，拍着背幫着順氣，等冷森緩過來，快要開口的時候，下巴被輕輕捏住，兩片帶着微微血腥氣的唇貼到了他的唇上，帶着略微的幹燥。
急切急促，帶着熟悉的疼痛，甚至有種舌頭要被霍尹咬下來的錯覺。
他是往要把自己吃了那方面使勁的。
冷森捏住他的後頸，雖然溫柔但很強硬地與他拉開距離，新鮮的空氣夾着血味總歸讓自己感覺不太好，他鼻尖紅紅，還有心情調笑。
“霍隊長，”他發現自己居然被霍尹推到了牆角，還是把那聲咳嗽咳了出來，“這麽嚴肅緊張的時刻，不至于要這樣。”
霍尹的眼睛微微發着紅，這讓冷森想到了受傷的小狼。
這小狼很快恢複了理智，沉沉地順了一口氣。
“外面還有人嗎？”冷森咽了一口唾液，徹底恢複了鎮靜，接過他手裏的槍問。
小狼的嗓音有點低，莫名其妙有股劫後餘生的氣息：“有，外聯軍用敢死護衛隊。”
冷森本來槍上膛，打算出去大殺四方，一聽這個名兒，穩住了：“直面我可能不太行，我是個腦力比體力強的人。”
霍尹難得勾了勾嘴角，語氣輕松了點：“盡量避開，現在我們先走。”
“去停機坪。”
應該是要去開那輛直升機，冷森點頭，霍尹死死護着他，但在資料室門口頓住了腳，擡頭看了看，擡手一槍打爆了邊上的報警器。
*
世界安靜了不少，除了在外聯中心扯着嗓子嚎的防空警報。
也許是剛開始的激戰讓冷森來不及仔細觀察，現在他們在樓道裏奔跑，在各種腳步聲裏越上臺子穿過窗戶，他聞到了一股怪味。
他能模模糊糊看到玻璃窗後頭盔的影子，那是尋找他們的敢死隊。
“有什麽味道……”冷森微微眯了眯眼睛，蹬着腿從五樓窗臺蕩到下一層平臺，“有股怪味，之前就有嗎？”
他被穩穩接住，霍尹搖頭：“沒有，應該是汽油味。”
冷森心裏一驚，看着十分淡定的霍尹，感嘆：“沒發現你小子真的能這麽狠。”
霍尹：“？？？”
下一層要遠一點，冷森主動，用機械臂抓住欄杆，另一只手拽着霍尹幫助他往下落，霍尹踩到堅實鋼鐵才理解到冷森說的什麽意思。
摟着懷裏的人，他有點無奈：“不是我，可能是喬喬。”
冷森：“？？？”
喬喬現在到底是什麽心态，沒有人知道，她的立場好像不在外聯，更不在內聯。
古怪的人。
冷森晃了一下神，不知道她是否還安全，也感覺到了這些敢死隊好像不是一批，只有一兩隊是找他和霍尹的。
有人在喊，他們被發現了。
“快點！”霍尹把他放到地面。
子彈在霍尹的肩膀上劃開血線，兩人趕緊往就近的牆邊躲，這裏離停機坪很近，但他們沒看見直升機。
風在空曠處肆意拉扯每一寸空氣。
冷森按着他的肩膀，有點絕境的微恐感：“有人要開直升機接我們嗎？”
霍尹咬了一下牙，點頭，疼痛讓他脖子上全是亮晶晶的汗。
“誰來接我們？”
“喬喬。”
“……”
風更加大了起來，吹得冷森心裏沒底，現在的他們還能相信喬喬？
他在心裏做了最壞的打算。
靠在牆上，他扯了一下嘴角：“如果我嗓子沒毛病，現在真的想抽一杆煙，我抽一半，風抽一半。”
霍尹擡手按住他的腦袋：“沒毛病也不許抽。”
“你這小孩兒……”冷森嘴角帶笑，還沒說完“你這小孩怎麽這樣”，就被一串腳步給掐斷了。
他嘴角繃緊，笑意瞬間不在。
該來的還是來了。
敢死隊的腳步左右都有，就是來夾擊他倆的，外聯的裝備算不上有多好，但對付喪屍和普通人類真綽綽有餘。
人類不該把這些冰冷的東西對準同類。
他突然這麽想，但也無可奈何，他只是個普通人。
自己還有利用價值，束手就擒再被按實驗臺上而已，但霍尹會怎麽樣？要是霍尹出事了，他想着，那自己也就不活着從實驗臺上下來了。
他伸手抓住霍尹的手，無聲無息地和他十指相扣，這次相握并不美好，有血和汗的黏膩，但也有互相交織的溫暖炙熱體溫。
經歷了這麽多，在外聯來攪騷了一通，也值了。
他這麽想着，用力閉了閉眼，再睜眼時眼神堅定，更加用力的抓住霍尹的手，期待着會不會有人直接開槍把他倆了結了。
雙雙赴黃泉，和霍尹也算生死相許了。
但沒有，沒有槍聲，也沒有了腳步聲，只有劇烈的震蕩，和一枚枚火彈劃過漆黑夜空的絢爛。
它們落在研究院、落在中央調度局、甚至落在聯署隊的會議室，防空警報終于被強行按斷，火彈和之前在梅林醫院一樣橫沖直撞不講道理。
直升機的聲音這才響了起來。
兩人滾到停機坪邊上的深草裏，冷森風迷了眼，擡頭看，扯着嗓子問：“是喬喬嗎？”
霍尹沉默了很久，伸出臂膀把他前進胸膛，又替他擋掉震下來的碎石，認真地擡着頭看了半天，搖頭：“……不是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