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布萊恩·伍德（二）
第52章 布萊恩·伍德（二）
自從到了這裏，冷森的那随時會壽終正寝的收音機突然發出沙沙的聲音，接着便磕磕巴巴的播報器起資訊。
這标志着外出檢修的隊員開始修複基電線路，且部分通信已經恢複了。
冷森才注意到時間。
現在已經臨近過年了。
這是冷森最沒知覺的一年，特別是後半年，大廈傾倒的兵荒馬亂加上零零散散的生離死別，這一年就這樣跑到年尾了。
而這段慌亂緊促的日子，他認識了太多的人，協調隊長、外聯少校、外聯聯署隊員、敢死隊及去一趟外聯見了中央隊長和研究院的研究員。
同時，關于布萊恩教授的模樣，他都在霍尹和喬喬的描述和行為裏猜測的。
果敢且強大，是他的第一印象，現在在唐百紀的手機相冊裏，她變成了性感的女神。
她和喬喬一樣，擁有外聯的名字，卻是內聯面孔，化妝後濃眉大眼，釉瓷一般白皙的肌膚在光影裏幾乎閃着光，眼睛戴着淺灰色的美瞳，和研究員的身份相左。
是少有的優雅氣息混雜年輕女子的美，不遮掩，不避諱展現嬌豔的一面。
但日常照比證件照好看幾千倍。
唐百紀的手指微微發顫，說到喪屍潮結束後的那一年，他實在忍不住，去外聯找了布萊恩教授。
雖然他和她對喪屍研究的方向不同，但這并不妨礙唐醫生被教授的魅力吸引，陷入一場關于愛的追逐，并久久記挂着最後那場不友好學術研究。
講到停手繼續研究，他去到醫院時，布萊恩教授還特地趕到內聯詢問，那是他倆第一次不以工作的狀态見面，雖然就于研究工作，還是争執了半天。
沒有結果，就像他們的愛情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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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再沒有說過這個研究，唐百紀被布萊恩教授叫着散心，兩人居然驅車去了西邊的高山——那時候黃沙還未過度侵蝕而下。
高山還有許多蔥綠，遠遠都能肉眼看見。
徒步登山是一時興起，但看到金紅色的圓日被白雲圍繞時，唐百紀無暇欣賞美景，他被裹着登山服的教授美得幾近不能呼吸。
當時她正在整理手套，微微向下埋着頭，光在她的睫毛上鍍上一層薄薄的金色，本來白皙又被凍得發白的皮膚蒙上一層璀璨的霞光。
她的眼球像是兩片泛着光的玻璃碎片。
愛情也像噴薄而出的紅一樣，遍布唐百紀全身，在飛快占據整個心靈。
“但她沒有答應我。”
唐百紀的眼神已經直了，再講到自己直愣愣地表白。
那時候他倆已經許久沒有聯系，唐百紀聯系不到她，幾乎每日都在以思念度日。
再等到消息，已經是前年的年尾，施恩被咬之後。
冷森仿佛在他的眼睛裏看見了類似玻璃一般的絮狀物，在眼球表面結起冰棱。
他聽喬喬說完布萊恩教授的事後，那片冰霜似乎要消融開來。
唐百紀許久沒說話，屋子裏也沒有任何人打破他的沉默，眼看着他盯着照片的眼睛一點一點得瞪大起來。
“所以，”他的聲音仿佛被黃沙肆掠過，“酷克手裏的研究，是伍德的？”
喬喬點了一下頭。
唐百紀這才擡眸，微微揚起頭來看着牆上的一盞壁燈：“沒有人告訴我……”
而後他看向冷森，恍然大悟般地低聲笑了一下：“是霍尹，是霍尹讓所有人不告訴我的吧？”
冷森輕蹙了一下眉，嘴角耷拉下來：“不告訴我是好的，就像她也從來不告訴我行蹤一樣。”
說完他又看向喬喬，問：“你要看看我和你姐姐的研究資料嗎？我好像只有那些東西，不過現在可能不行，我有點腿軟，等我緩一下。”
冷森不打算打擾唐百紀“緩一下”，帶着何維特和次曲下樓吃飯。
喬喬留在房間裏，冷森注意到她的眼睛有了其他的情緒，看着唐百紀的時候，神情是帶着人氣的。
“沒想到唐醫生，”到了樓下，何維特才敢說話，但也不敢說大聲了，感嘆，“要是不在這樣的境地，他們兩個應該會在一起吧？”
他不由嘆氣，要和冷森再說幾句，卻看見冷森牽着次曲走開了。
冷森問次曲：“小次曲，咱們要吃什麽啊？”
何維特：“……”
“這種情緒不要當着小孩子的面表露，”冷森微微偏頭，“他們能聽懂看懂。”
這個世界已經夠糟糕了，每個人都在阻止更惡劣的情況發生，都在拼命挽回，不該讓被保護的孩子們染上更多的悲傷。
*
不知道是不是走了一大部分隊員，冷森感覺食堂的人都少了不少，稀稀拉拉坐着幾個區民，還幾乎都是帶着小孩的女人。
打包飯的間隙，蒙玨帶着他的小跟班來了，冷森還在指着鹹菜說話：“再要一份。”
“喲，”蒙玨從鼻腔裏發出一聲輕嗤，靠着打飯的窗口咧嘴，“冷老板吃這麽多啊？不對啊，霍隊長不是出去了嗎？以食物抵相思啊？”
瞧瞧這是什麽智息話語，冷森都不太願意理他。
混混之間的情誼就在保命那一點，現在在同一處安全區了，嚴格上來講，蒙玨和他還是有競争恩怨的。
冷森皮笑肉不笑地聳了一下肩膀，瞥了他一眼。
蒙玨也是個沒長眼睛的，還湊近他撞他肩膀：“今天下午，曙光站的人就來會來了。”
冷森眼睛裏全是“關我屁事”。
蒙玨倒是讀懂這個了，壓低了聲音：“這次的喪屍研究範圍挺廣的，特別是你們，那個被咬的主任好像也要被運下來。”
蒙玨又看了看他的臉：“夏允賢和那個主任都是一樣的人，你當心被剖了。”
冷森的眉尾一挑，他一嘴的煙臭味讓冷老板忍不住往邊上挪了一步，接過打飯阿姨的鹹菜。
他發現自己現在好像只聞得慣霍隊長嘴裏的味道了。
霍隊長有股淡淡的陽光味，時不時還有自己的味道，偶有硝煙塵土和血腥氣息，冷森都能在裏面嗅到隐約的微甜。
是伴侶之間特有的味道。
蒙玨緊追着：“雖然我們互相看不慣多年，難得友好的交流就是買賣交易和前幾天的利益交換，但我還是很惋惜，你會是英雄的，你們都會是……”
“英雄你個大頭鬼！”
何維特終于聽不下去了，這麽半天，陰陽怪氣內涵誰死呢？他忍不住上來拿飯菜，故意撞了蒙玨一下。
蒙玨那天受的傷不大，但還是裝模作樣地在腦袋上、手臂上和腿上綁了紗布，這幾天不知道勾搭了什麽人，腦袋上的紗布上都是口紅印子。
蒙老板被撞得身子一晃，剛要罵人，就看見了何維特肩膀上的徽章，再一看人臉，昔日那個酒吧傻小子搖身一變，成了他們惹不起的人。
冷森很樂意見蒙玨這樣吃癟。
“蒙老板，我就不需要你擔心了，”他大力拍了拍蒙玨的手臂，專挑痛處，“這個世界，我最看不上的就是當英雄，滿腦子只有錢，蒙老板比我更适合，那點可憐的虛榮心還需要你在英雄之路上努力啊！”
何維特伸出舌頭伴了一個鬼臉，連次曲都上前偷偷踢了蒙玨一腳。
走出食堂，他都能聽見蒙玨在後邊罵他。
他都無所謂，蒙玨對他也只敢耍嘴上威風。
回到房間，讓冷森驚訝的是，唐百紀離開了，喬喬看着飯不動筷子。
冷森也不逼她，碗筷放好，只說了一句“涼了就不好吃了”。
其實在座的每一個人心情都不好，何維特還在生蒙玨的氣，但下午要值班巡邏，不得不把飯幹下去；不知道次曲是不是想斯朗森格了，也小口小口地扒着飯，看起來都艱難。
冷森“嘶”了口氣：“一個個的，要吃就吃，不吃就滾蛋，惹得我都快沒胃口了！”
說讓他們都滾，卻一個也沒滾，倒是胃口變好了，開始大口一點扒拉起來了。
喬喬也拿了筷子：“唐醫生說，下去去找他，他有東西給我們看。”
*
冷森還是第一次見屬于唐百紀的屋子——各種地方的，不是他不願意拜訪自己的主治醫生，而是唐百紀沒有幾天是在自己家裏的。
幾乎任何時候，不是在醫院就是在出差參加研讨會。
現在看見了，到處都是書本和資料，醫學病例書籍和研究數據一半一半，不知道這是不是從自己家裏搬來的，反正要有半個屋子了。
“都是最近做的研究，”唐百紀看懂了冷森的表情，在櫃子裏翻翻找找，找出個皮箱深吸了一口氣，“有些是讓斯朗森格他們出去的時候拿過來的。”
冷森還是覺得不得了，他看着唐百紀打開皮箱，在這位醫生的臉上看到熬了好幾年的疲憊。
僅僅才過幾個小時而已。
“U盤的事我都知道了，”他視皮箱裏的紙張為珍寶一般，看了一眼喬喬，“有三個的話……”
他思考了一陣：“一個是你姐姐給的線索，那另一個就是你姐姐真實的研究和給你東西了。”
“那另一個呢？”喬喬問。
唐百紀把皮箱裏所有的紙都拿了出來，站在桌邊愣了一下，像是陷入了一場短暫的思考，最後眼神柔了下來，笑了一下：“是我給你姐姐的情書。”
他突然像是一個愛回憶的老人，連聲調都染上了倦怠：“我放到那裏的時候，還沒有其他兩個U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