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霍尹（三）

第56章 霍尹（三）

內聯的審訊方式不像外聯那麽殘忍，但也可以說是絲毫不講情面的。

不到一周，諾比斯就蒼老了許多，因為打鬥，梳得周正的頭發就因為被射擊右眼而滿是血污，現在，胡亂敷衍紮着的紗布也髒了不少。

邋裏邋遢的。

在進入審訊室之前，斯朗森格先把他拉到辦公室，沒有其他人了才嚴肅地說了一句話：“打進霍尹肺裏的那顆子彈，我看了。”

“子彈？”冷森不解他為什麽突然說這個。

“對，”斯朗森格點頭，“我當時認為是外聯的人對他下死手，但是不是，子彈上是內聯的标志。”

冷森瞪了瞪眼睛，瞳孔猛縮。

他揣着心思，看見諾比斯的時候臉色鐵青，顯得更加兇。

諾比斯對他的臉色反而很滿意，疲憊的臉上滿是看戲的笑意。

“沒用的，變着法的來問，我一個字都不會說……”

冷森毫不留情地打斷他：“我要是去那個研究室，要找誰？”

諾比斯沒想到他這麽耿直，張了張嘴不知道下句該說什麽了。

冷森冷哼一聲，眼裏全是輕蔑的冷笑：“你們不是覺得我還有研究價值嗎？我說，我去了那裏，需要找誰？”

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齒，眼眶又開始泛酸。

更加兇神惡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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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諾比斯不敢相信面前的人是冷森，“你要去找外聯的人了……”

“給你三秒鐘，3，”冷森不耐煩起來，“不說我就改變主意了，說了我現在就出發。”

諾比斯又聽見他說“2”，嘴角顫了顫，在最後的一聲“1”後，帶着慌的眼珠閃了閃，突然埋下頭笑了起來，肩膀顫抖，帶着手上的铐子嘩啦啦地響。

“你詐我呢？”他的眼神也變得狠戾，因為傷的那只眼帶着的傷而非常可怖。

“霍尹會放你去？他把你看成心肝一樣，會讓你去？”

冷森：“他昏迷不醒了。”

諾比斯：“？？？”

“托你們外聯的福，”冷森話裏帶刀，“他暫時不能睜開眼睛看着我了，我選擇順着你們那倒黴的視頻去看看，你們想對我做什麽。”

諾比斯的笑臉突然變得扭曲，讓冷森的心底瞬間落空，一種強烈的不安情緒開始包裹他。

“你也少詐人了，”斯朗森格實在是看不下他這樣子，今天一下午他都在這裏，也見煩他這樣了，“你們以前幹了什麽，我們遲早會查清楚的，”

現在諾比斯很興奮，眼裏甚至染上了可以叫做瘋狂的色彩。

“副隊，你別以為你在內聯了，就能抹去你在外聯做的事，”諾比斯的腦袋一歪，嘴角瘋狂上揚，詭異的笑聲從喉嚨裏擠出來，看着斯朗森格，“你可是差一點就當上敢死隊大隊長的呢。”

冷森感覺落空的感覺更甚，而且被這一句話刺得不知道該說什麽。

一切都發生得很快，擡步上前的斯朗森格、傾倒的桌子、皮肉相撞的打鬥聲、門被打開，沖進來制止的其他隊員，以及拉住冷森的金逸敏。

斯朗森格的罵聲不堪入耳，審訊室的門被暫時關上，冷森身邊站着金逸敏。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腦子裏過的都是整個聯署隊。

“你們都在外聯待過……”

“你們都……”

“你們每個人的目的，到底是什麽？”他雙眼血紅，轉頭問金逸敏。

此時陽光傾瀉，蓋在她金色的頭發上，她的睫毛在光裏閃動，藍眼睛變成了兩灣湖水，但陽光瞬間暗沉下來，窗戶上鋪上一層更比一層巨大的水珠。

半年了，十三區的第一場雨以這種鋪天蓋地的架勢落下來，詭異得沒有絲毫預告征兆。

“最初的目的，是帶你到外聯。”

冷森聲音啞：“那現在呢？”

“霍尹是個大麻煩，”金逸敏眼裏的湖水變成了一片煙藍夜空，“不解決他，帶不走你。”

外面轟隆隆悶着雷，像是要和審訊室裏的罵聲要争個高下。

但金逸敏猝然一笑：“不過放心吧，斯朗森格絕對不是帶着這個任務離開外聯的，我是。”

冷森看着她背靠着牆垂下頭，手背在身後，默默往邊上移開了兩步。

“別害怕啊，”金逸敏眉眼彎起來，“有任務在身，不一定會執行啊，你看我不是把淮安交出來了嗎？”

“什麽……”

冷森想了半天，淮安是誰？才想起是那個外區聯署隊的小叛徒。

“從見你第一面開始，”金逸敏仰起頭來笑了一下，“我覺得你臉上的表情有點像我的一位故人。”

“抱歉，我不能告訴你那位故人是誰。”她看出了冷森眼裏的疑惑。

“你要去外聯？”金逸敏看着窗外的雨，它們拍打着窗戶，想要擊碎這些遮擋物一般，“我也不打算帶你去。”

“論功行賞這事我不愛做，”她伸了個懶腰，要離開的模樣，“既然都離開外聯那倒黴地了，誰想回去？”

“不過還是祝你好運。”

走廊上傳來她的笑聲，還哼起了不知名的歌謠，最後連着身影一點一點消失掉。

*

冷森看着斯朗森格坐上副駕駛的位置，沒急着開車，挑眉問他：“副隊心情平複了嗎？還生氣嗎？”

斯朗森格沒有好臉色，好半天才嘆氣，聲音無奈，拖長調子：“不——生氣了。”

說完抓了一把頭發，很煩躁，“操”了一聲：“老子就最讨厭看見外聯的這些人了！”

冷森無奈一笑，車內靜止了好半天，斯朗森格撇頭瞪眼：“出發啊。”

“你讨厭，”冷森捏着拳頭抵着下巴笑了一下，不急着打火，“你讨厭還跟着我去幹什麽？”

斯朗森格：“你別誤會，我只是看你和霍尹在一起了，我得看着點，有什麽過分的，我得把你帶回去。”

“你應該知道霍尹瘋起來有多難搞。”

的确，冷森不否認，點頭：“好吧，那勞煩副隊下車。”

斯朗森格：“？？？”

“老子不是為了你！”斯朗森格又在暴躁的邊緣了，“這事我有責任，我也得把自己的事處理了！”

“我知道，”冷森十分理解地點頭，“我的意思是，你去後座坐着，不是霍尹坐我邊上，我不習慣。”

斯朗森格：“……”

他的哽了半天，最後“你”、“你們”了半天，滿眼都是對這對基佬的怨念，最後沉沉嘆氣：“行，你們厲害。”

冷森聽他關後座車門聲巨大，怨氣很重。

跟着他們的還有兩車聯署隊員，但冷森在南邊安全區外幾公裏就讓他們原地待命了。

不知怎麽的，他越靠近，越覺得事情古怪。

“如果我們的聯系中斷，你們先別急着進來找我們，把消息放回總聯署隊，叫增援。”

他往近走，眼看着在車外龇牙咧嘴的喪屍們，但每一個的脖子上和手腳都戴着鐵的鐐铐，每一個也都被敢死隊的人拽住。

和那天一樣，敢死隊員都戴着面罩，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的。

艾賓中央隊長在門口等着，冷森打着一把黑傘出了車門，聽到的第一句話就是他的：“冷老板，好久不見。”

大顆大顆的雨水落在傘蓋上，發出密密麻麻的暴響，讓這位隊長的聲音被拉扯，不懷好意的味道更甚。

冷森的臉很白，被黑傘襯得近雪，也襯得唇角血色飽滿，他微微一笑，看不出絲毫感情：“好久不見，但一點也不久違。”

周圍的隊員有微微扣動扳機的聲音。

艾賓中央隊長擡手制止，不怒反笑：“倒也不必這麽緊張，關乎人類生死存亡的事，我不相信你這麽鐵石心腸不幫忙。”

“是啊是啊……”冷森往前走，聲音裏毫無感情，死盯着他的眼睛，任身邊喪屍們吼叫得多厲害，他都目不斜視，右手理了理勾着傘柄左手上的手套，“既然你都這麽說了，不幫忙顯得我冷某人很無情無義。”

“冷老板的情義，人人可見，”他一個外聯隊長多餘了奉承混混的話，“請。”

冷森嗤之以鼻，瞟了一眼跟着他們進去的人，突然問了一句：“既然我來了，也進來了，你是不是要有東西跟我交換一下？”

斯朗森格也想進來，卻被一個人攔住了，看起來像是這位中央隊長的副手，聲音又冷又平：“你不能進去，我們還有事情要和斯朗森格副隊協調。”

“協調你媽！”

斯朗森格急了，卻被好幾個人按住。

冷森偏頭，艾賓中央隊長這次沒阻攔，說：“不是什麽大事，就是關于冷森的，你們內聯不是奉行那個什麽——知情同意嗎？”

說完又看向冷森：“哦——還有人道主義，你要換什麽？”

“一個名兒罷了，”冷森“嗐”了一下，“那個視頻是出自哪位人才之手？”

沒想到艾賓中央隊長毫不隐瞞，還頗為得意：“正是在下。”

冷森：“……”

他笑得僵硬的臉繃得有點疼，彎彎的眉眼平了不少，眼底多了冷，也泛起了殺氣。

*

不知道外聯是多久利用的這處南方安全區，還小具規模的，器材等東西堪比曙光站裏的小研究院。

冷森又看見了裝在玻璃罐子裏的喪屍們。

真是到了哪裏都要弄幾個這個，他突然腦子被電擊了一般，站住腳。

那孟谷川的制藥公司？

艾賓看出了他的想法，一笑：“你們去了孟老板那裏了吧？那裏是個不錯的地方，還有藥品，也有個完美的研究體，可惜了。”

在他嘆氣間隙，治療車開始碾壓不平整的水泥地面，冷森後脊骨發了麻。

“可惜你們提前進去了，”艾賓中央隊長還覺得頗為可惜，眼神狠了狠，“一個接一個的叛徒出現，太耽誤時間了。”

同一時間，內聯唐百紀亂成一團，發現喬喬突然失蹤，他趕緊找冷森，而冷森已經失去了聯絡。

打開冷森的屋門，他急切至極：“冷森，喬喬她又不見……”了。

屋子裏寂靜無聲，只有老舊的收音機嘶嘶作響。

也是同時，在病房裏昏迷着的的霍尹突然睜開了眼睛，但心電監護儀發出劇烈且刺耳的報警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