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藥劑(二)

第59章 藥劑(二)

大雨終于停下來的時候,霍尹被推出手術室,冷森看着他閉着的眼睛,走出了病房。

唐百紀摟着冷森的那件衣服:“一定有辦法的,現在我們有這些藥劑,我和酷克一定加班加點地把數據分析出來。”

“碎了的這兩個也沒關系,能提取多少提取多少。”

冷森讓他不着急,一起往倉庫走,他拽住唐百紀:“抱歉,我沒有找到你的U盤。”

唐百紀的肩膀僵直一瞬,随即往下垮了垮,又快速挺起來,用他與往常一樣憂心的語氣說話:“人平安就好。”

他的眼睛裏既慶幸又悲傷。

還是抽血、全身檢查那一套,倉庫裏的研究員比平時多了許多,忙得有些腳不沾地。當冷色踏進第一步,每個人都停下手裏的動作,僵着脊背看着他。

現在鮮萊負責接送他,為防止突發事件,冷森的手上戴了個報警器。

他看出這些人眼裏的畏懼,也看到了對未知的渴求,以及在希望之中搖擺不定的期望。

每個人都很複雜。

酷克比之前還要激動,在唐百紀身邊轉:“我靠真的嗎?真的嗎?冷老板他拿了藥劑?還是外聯那群智/障自己研發出來的?”

所有人:“……”

氣氛倒是輕松了不少,冷森笑了一下:“酷克小朋友,你真不用脫離外聯還要回踩。”

酷克的眼神更加詫異了,更咋乎,都結巴了:“我靠靠靠靠你還能說話,還知道我們在說什麽?你居然還有人類的意識?”

冷森挑了一下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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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了,絕了!”酷克的聲音開始發抖,眼裏的綠光如看到獵物的狼,搓着手,“不過看你真的和以前……和現在的喪屍也不一樣!”

冷森:“……”

他看見酷克在清理器械了,有點不祥的預感,問:“你拿這些東西幹什麽?”

“這麽好的研究對象,”酷克的眼睛更是亮了好幾個度,“不剖可惜了!”

冷森往後退,把剛挽起來的袖子撸下去:“打擾了,冷某人這就告辭。”

*

冷森可以在聯署隊隊員的陪同下随意走動,但他也沒什麽地方要去,就在研究倉庫和霍尹病房兩點一線。

他沒有要咬噬人類的想法,甚至對血腥氣也沒有任何感覺,他連進食的想法都不強烈。

他坐在病房裏想着,外聯研究這個藥劑應該是成功的,但只針對他一個人,因為他身上的東西太複雜了。

藥刻入血入骨,他不知道自己身上的哪個藥劑殘留救了自己的命,但整個世界沒幾個人是他這樣的人。

冷森嘆了一口氣,低頭看着霍尹緊緊攥起來的五指,那枚黑色的U盤就在他手心裏,饒是霍隊長昏迷不醒,也沒有一點要松手的意思。

沒人能拿得出來。

“我都看得差不多了,”冷森說,他自己都摳不出來,注意到心電監護儀上的呼吸數值波動了一下,忍不住微微揚起嘴角,“你就是不好意思,這有什麽啊。”

“攥得這麽緊,”冷森伸出食指按了按他幾根手指突起的骨節,“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捏着我的眼珠子呢。”

血壓也高了一點,心率也高了一點。

冷森哈哈笑:“不逗你了,你且睡着吧,把這段時間的覺都補好,我沒事,唐百紀他們的研究用不上我。”

他湊近霍隊長的耳朵:“我會一直陪着你。”

果然心電監護儀上的數值平穩了很多,喪心病狂的冷老板才放過人家。

拖着喪屍的身體,冷森很快就發現了弊端,體溫過高,代謝卻不太流動,在人類軀殼下還要活動自在,血肉帶不動。

就這幾個小時不動不跑的,他也累得不行,在病床邊趴了一會就感覺心髒有點疼,又找了唐百紀。

唐百紀一邊忙研究,一邊忙病人,這麽冷的天愣是打濕了裏衣。

初步判斷冷森是心髒超負荷,心肌供血不足,給了他一片硝酸甘油,說着要是嚴重了,還是要打一針。

冷森和他對視了一眼,默契十足地來了一句:“這種狀态還是不行。”

說完兩人都忍不住笑了。

違背人類極限的東西,碰不得,就算要碰,也要謹慎。

“我們會盡快的,”唐百紀說,“你要是再出現了什麽症狀,一定要說出來。”

冷森點頭:“放心吧,我惜命。”

等唐百紀走了,他在霍尹身邊的床上睡了一覺,一直到鮮萊叫他才醒。

清理南方安全區的隊員們都回來了,同時帶回了斯朗森格和艾賓中央隊長的屍體。

次曲在樓下。

“他看見副隊了嗎?”冷森有點擔心。

鮮萊搖頭:“沒有,但運回來的時候她正過來找你,看見了聯署隊的車,區民們的讨論她也聽到了。”

冷森抓了一下頭發,正看見次曲望着總聯隊的方向。

他一直沒有去找她,雖然斯朗森格臨別時說的話很漂亮,但他還是不敢對次曲說這些。

次曲今天穿了一身紅色的棉布裙子,剛開始抽條的身子如柳,柔軟但不失蒼勁地站得筆直,像是盛裝打扮後在這裏等着斯朗森格歸來。頭發梳起來,別着一個向日葵花的發卡。

冷森手裏抓着鑰匙,膈得手心發疼。

他感覺喉嚨發幹,張了張嘴,次曲卻先笑了一下,眼底既平靜又理解。

冷森把鑰匙放到她的手心:“對不起。”

次曲搖頭,把鑰匙收進自己斜挎着的黃色小包裏,比劃:哥哥說過,現在沒有人是絕對安全的,而且,他有需要去完成的使命。

冷森的瞳孔縮了一下,斯朗森格的性子他是有點不喜歡的——在喪屍爆發之前,但現在,他覺得斯朗森格的形象變了。

副隊之位名副其實。

他又看着次曲擡着纖細的手比劃着:你還好嗎?

冷森看了看自己——誰看了都要吓一跳的自己,點頭:“還好,你以後就跟着我和霍隊長吧?”

次曲又看了一眼總聯隊,眉眼彎了一下,點頭。

第二天下午,冷森才接到通知,去總聯隊拿斯朗森格的骨灰,聯隊裏也忙得不得了,小隊長沒了,現在連副隊也沒了,老人們都在緊急開會。

法醫們忙得不可開交,有人在喊:“要不要找研究員過來?那綠色的液體,我還是覺得有點怪!”

冷森知道那是什麽液體,也的确同意要找研究員來看看為好。

次曲一直抱着骨灰盒,沒有哭的意思,還把自己的發卡別在了盒子上。

她比劃着“說”這是斯朗森格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她還“說”,斯朗森格最讨厭人哭唧唧的。

晚一點的時候,冷森帶着她收東西,那把鑰匙是拿來幹什麽的,冷森沒問,直到她所有的衣物都收撿好,次曲才拿了一套斯朗森格的外聯制服。

她又把鑰匙放在了斯朗森格制服口袋裏。

“需要我幫忙拿什麽,就告訴我,告訴霍隊長也行。”

冷森提起行李箱,開門口問她:“你能适應嗎?和我們一起。”

次曲眨了眨眼,點頭,又比劃:我會打擾到你們嗎?

這麽懂事的小孩可少見了,冷森笑了一下:“這麽大一丁點,能打擾到哪裏去。”

次曲向前走了兩步,拍拍他的衣擺,指着他的手臂。

因為要避免不必要的突變,也沒人幫他安手臂,但冷森不在乎,看了看:“等我好了就有人給我安手臂了。”

次曲點頭,打手勢: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大家都會好起來。”冷森說。

次曲大力點頭。

正好夕陽下移,金得通紅的光在地平線上橫沖直撞,雨後的細沙被曬幹,有風吹過,又起了一層在陽光下通透極了的沙。

“風沙登陸的話我出不了門,”冷森開口,“去買點東西囤着吧?”

次曲:我可以出門買東西。

“別,這種風沙天氣,最好還是在家裏待着,”他拍了一下她的腦袋,“沙吸多了長不高。”

次曲:“……”

沙地上的影子愈來愈長,兩人進了囤物資的地方,圓日往下漸沉,終歸要歸于平靜。

于此同時,一串新鮮的血跡沿着馬路到鳶尾酒吧裏,再一路蜿蜒到酒吧的地下室。

彈夾已經空了的步/槍、狙/擊/槍被扔在一邊,紗布被撕開的聲音響徹整個地下室。

這裏還有酒精和消毒棉球,喬喬咬着一塊紗布,對着血肉模糊的手臂倒酒精,疼得嗚咽,雙眼如一頭絕路裏眼睛濕漉漉的小鹿,慌亂地顫了好幾下。

她的額角也有血和汗水,順着臉頰流下來。

突然,腳步聲在木質地板上響起,來人毫無要躲藏行蹤的意思。

現在整個酒吧裏充滿了腐臭味,那人踩着幹涸的肉糜,嫌棄地輕嗤,踢開擋災門口被蛆蟲腐蝕,露出骨架的屍體。

“小可愛,你要逃到哪裏去呢?”陰郁的男聲響起,靴子踩着地板刻意弄出來的聲音像是敲擊出來的死亡倒計時,“以前就聽說你不聽話。”

喬喬的身子顫抖着,滿是憤怒,眼眶發紅,開始更加大力地倒酒精。

男人看着血跡繼續往下,臉在黑暗中被隐藏起來,只能看見勾着的詭異嘴角,但字句帶上了刺:“你偷了那東西,也沒命看啊……”

地下室裏還有新鮮酒精的味道,卻沒有一個人影了。

男人停下腳步:“要捉迷藏嗎?”

喬喬虛弱的聲音響起:“誰要跟你捉迷藏?”

咔嚓一聲,男人轉身,看見不知從哪裏躍到他身後的喬喬,瞳孔變亮,忍不住縮緊,瞳仁裏有兩點火光,喬喬的臉也被火光點亮。

她抛出手裏的打火機,說:“像你這樣的人……”

一瞬間火光四起,整個地下室都被火舌舔舐,喬喬沿着樓梯往後退,憤怒的眸子被越來越滾燙的火海燎得更加充滿戾氣。

“去死吧。”

她近乎咬牙切齒,臉眼下都帶着赤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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