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華春制藥（一）
第60章 華春制藥（一）
跟這一年的日子比起來，目前這場暴雨持續的時間實在太短，急促洋灑得跟趕趟兒似的，并且從第二天一大早就開始紅日高懸。
冷森特意起了個大早去買早飯，本來應該會蒙昏黑的晚冬天卻亮了個底透，溫度驟升，地上被打濕的沙已經被烤得皲裂開來。
“這天氣怪得很！”他抱怨了一句，趕緊回房去換薄點的衣服，看空調能開，可不能熱着受傷的人。
次曲已經擦着汗打開了隔壁的門，揉着惺忪的眼睛。
他們仿佛在一覺醒來穿越了好幾個月，陡然到了炎熱的夏季。
樓下的人也一個個汗流浃背，段子豪正撸着袖子，忙着修下面的水管，冷熱不均直接讓它爆了炸。
隊員們緊急出去采集資源，居然是提前搜尋冰箱冰櫃。
草草買了吃的，冷森的汗已經把T恤給打濕了，又去買了好多罐頭，結果一出超市，就被一陣夾着風沙的風撲了一臉。
周圍全是咳嗽聲，他趕緊拿超市裏的紙袋子捂住次曲的口鼻，又去拿口罩。
鮮萊也是捂着臉跑過來的，咳嗽：“冷老板，咳咳咳……風沙提前登陸了，你們趕快回屋裏去！”
廣播裏響起了風沙警報的嘀嘀聲，冷森正有此意，拉上領子，叫次曲抱着吃的，把她抱起來往屋子裏走。
關上門，正好有風，他檢查起來也方便，把所有的窗戶都鎖好，又去把次曲的屋子檢查好，但沒讓次曲一個人住了。
“你來我們這屋待着，風沙肆虐的時候，估計走廊都得鋪上，一個人不安全。”
次曲趕緊收好自己的東西。
早前聽唐百紀說喬喬不見了，對于這姑娘老是突如其來的“失蹤”，冷森還是有些不太适應，越是到目前的狀況，他越是擔心身邊每一個人的安危。
Advertisement
排除各種關系，只是因為相識一場，都還有活着的希望。
趁着信號還有，他給喬喬發了消息。
在艾賓中央隊長身上也好，那個副手身上也好，冷森就是沒有找到其他的U盤。
喬喬看見消息一定又要傷心一場，冷森等了幾分鐘沒見回信，沉沉地呼了一口氣。
但到了夜裏，紅日沉下地平線之後，黑暗爬上山間每一處時，整個世界的溫度又降到了冰點。
冷森聽見有人在罵，水管裏的水又全給凍住了！
早穿汗衫晚穿襖子，冷森站在窗戶旁邊，風沙就這麽在眼前戛然而止，并沒有什麽鋪滿，被突然下下來的漫天大雪奪去了勢頭。
真的就是那種白雪，鵝毛般的，僅僅五分鐘就把沙地掩埋得完完全全。
安全區門口來了車，但不是早上出去的隊員們回來了，而是三兩白色大卡運來的藥品。
次曲換了衣服要在窗戶邊看，被冷森大手一擋遮住了眼睛。
孟谷川的身影只在指縫間留了一瞬。
次曲一句話都沒說，她懂事地獨自跑到書桌那去看她的書去了。
經過這幾天的相處，冷森發現次曲是個很安靜的小姑娘，雖然這種安靜是伴随着走神發呆，和注意力極度不集中的，但一點也不打擾人。
不是到斯朗森格怎麽辦到的，之前她應該還是在上學的，這段時間信號斷斷續續，她iPad裏有個班群一直有消息流動，而今天一整個下午，次曲都拿着本子寫寫劃劃。
應該是在做作業，雖然字句歪歪扭扭，有的甚至有些語句需要冷森在邊上說一兩下，但總歸能規規矩矩地寫完。
冷森一邊想着，一邊看在樓下搬藥品的隊員，太冷了，剛踩在地上的腳印都很快被覆蓋住，他們穿着厚實的棉衣卻來不及找到足量的手套，好幾個人手都紅了，實在忍不住的時候患者人搬。
孟谷川清點完藥物，沒有馬上離開，他灰黑色的西裝外面也裹了一層羽絨服。
這麽儀表堂堂的一個人，名字未出，就能讓次曲維持的靜谧被打破，他微微眯了眯眼睛，看得有點出神。
但突然，孟谷川像是感受到了這份注視，倏地一下扭過頭來，精準地回視冷森的眼睛。
他躲都來不及躲，心裏一驚。
這裏現在的住戶有很多，也有零零落落的幾點燈，這動靜不大不小的，想必站在窗邊看他們搬藥品的人也不少，他都看見幾個人下去一起搬了。
孟谷川能在這種情況下扭頭就看見自己？
而且他的眼神兇悍極了，是瞬間鎖定他的，帶着攻擊性——非人一般的攻擊性，但身體姿态和眼神完全割裂，而且在看見是冷森後，神态眼神全變了，還友好地笑了一下，擡手打招呼。
嘶，冷森險些覺得剛才是自己被雪迷了眼睛，出現了幻覺。
他“嘶”了一口氣，往後退，感覺現在的孟谷川和之前不一樣了，又說不出哪裏不一樣了，卻看見次曲正将手肘撐在桌面上捂着臉。
她在哭。
彙聚成水流的淚水順着她的手心流到手腕，再滑向顫抖着的、被磨紅了的手臂手肘上。
*
冷老板第一次體會到了手足無措的感覺。
如果非要特別不嚴格意義地講，冷森帶過的“孩子”，只有霍尹一個了，而且霍小孩太倔強，不見打雷也不見下雨，唯獨哭一次都是在前天。
所以冷森唯一能拿出手的哄人玩意，就是從霍尹的醫療箱裏拿出來的繃帶。
“我經常受傷，”冷森一點不避諱，這都要拿出來獻寶，“除了跌打藥就是紗布繃帶最多，有時候在床上躺幾天無聊，就自己學會了這個。”
他十指翻飛，扭着紗布一搭一扣，再不斷重疊，很快就做了一只支着耳朵的兔子腦袋出來。
他又拿了一邊的筆，點了兩只紅眼睛。
“要再哭，眼睛就要變成這樣了。”
次曲哭起來也是安靜的，像是怕驚擾了一邊的病人，就是臉頰和鼻子都被揉得一片通紅，真的像一只小兔子似的。
她努力控制住自己，呼吸急促地抽吸了一下，又讓自己鎮定下來。
很盡力了。
“次曲啊，”冷森把兔子放她手心裏，拍了拍她的頭，“我不知道以前，你和副隊的生活方式是什麽，但以後我們要在一起生活啦，有什麽，可以和我們說。”
“要有什麽不适應的，也能說。”
次曲心裏裝着事，這是從他把人送到醫院的時候就知道的，斯朗森格之前對次曲了解多少？冷森不知道，只知道次曲現在是不會跟自己說的。
外聯事情敗露，實驗研究有了新的進展，冷森卻一點也沒有輕松的意思。
他感覺自己只是從一個局，跳到了另一個局。
孟谷川剛才那樣子很奇怪，又在外聯內聯、甚至違規的喪屍研究裏有着關系網，他要是在外聯的事情裏清清白白，冷森打死都不相信。
冷森覺得在這寒冷的一夜裏，他又要失眠了。
*
總聯隊樓下，何維特和段子豪檢查了所有的藥品。
其他的隊員們負責搬，雪下得太大了，就算是現目前的厚棉服也難以承受。
段子豪還好，機械的身子還能抗一會，何維特只能靠不斷搬東西來增加熱量。
搬得差不多的時候，孟谷川叫住他：“老段給你帶了一封信，你等我一下，我放車上了。”
段傑以前當兵的時候，和老孟老板就有一點交情，若不是曙光站已經限制人員下站，段傑這次得跟着孟谷川下來。
段子豪跟着他到了車邊，看着他拿東西。
但他看見車輪邊又磨痕，不是輪胎上，而是後輪在地面上往邊上磨的痕跡。
這個時候的雪不像剛開始那麽大和急了，原先的車轍印被掩蓋得完全，這塊新的痕跡還沒被遮住，其實也不顯眼，大概只有幾毫米，但段子豪眼神好，能看見分離出來的濕土。
是車裏有東西動造成的。
孟谷川的車底盤高，看着也穩，這要不是動作大的掙動，不可能會讓車挪動的……
“你爸爸聽說你進了聯署隊，挺欣慰的。”
孟老板的聲音把他吓了一跳，條件反射地移開眼睛接信，動作有點大，看見孟谷川疑惑的眼神就解釋：“我看你的車，車胎有點髒了。”
“哦，可能是路過的時候碾着喪屍屍體了吧。”
孟老板微微眯上眼睛望車輪上看，狹長的一雙眼，眼神裏蘊含着什麽，段子豪也品不出味道，只覺得怪。
說着孟谷川輕笑了一聲：“聽說冷老板拿到了外聯的研究報告和藥物樣本，這些惡心人的玩意應該快結束了。”
段子豪聽他的語氣也不好，不由得臉上燙了燙，附和得很小聲：“是。”
孟谷川歪着頭點了一支煙，伸手把煙遞給段子豪的時候露出了一小節繃帶。
段子豪搖頭拒絕這支煙，看着他的手腕：“孟總，你手受傷了？”
青色的煙在孟谷川手邊圍繞，他的手沒有戴手套，被凍得略帶蒼白，吐出的白眼也迷了一下段子豪的眼睛，一股詭異且難以描述的感覺在段子豪心裏蔓延。
孟谷川伸手理了一下自己的襯衣袖子，輕描淡寫：“前段時間做藥物測驗，有粗心的員工不小心搞混了了兩種藥，把實驗室搞炸了，就在救火的時候受了點傷。”
他看起來漫不經心，但眼神很兇，一看就不能讓人相信這傷是一場實驗失誤造成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