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外聯區民（二）
第73章 外聯區民（二）
臨近春節，總聯隊不知道去哪裏搜羅了一批紅紙，召集了安全區裏找到的好幾個書法大師寫福字寫對聯。
趁着霍尹開會，冷森出了做成研究室的病房，就去醫院大廳湊熱鬧，拿了一堆，寫好了打算挨家挨戶給他們送點。
聽酷克說的，自從唐百紀看了自己U盤裏的內容，情緒好多了，每天雖然也紮根在實驗儀器邊上，但沒有原先那麽壓抑了，還會給他說點研究發現。
對外搜尋其他外聯區民的任務交給了金逸敏，喬喬現在跟她是粘一起了一樣，走哪跟哪。
段傑從曙光站下來，鬓角的白發又白了一個度，但軍人身姿筆直，對試着要在段子豪身上用藥，完全沒有異議。
第一批藥的結果不盡人意，要了段子豪半條命。
他翻閱了施恩的治療病例，段子豪和他最後一次的反應差不多，算是研究步入正軌，方向對了。
他特別注意到了一點：
12:56pm 病人體征趨于正常，心肺功能恢複。
15:09pm 生命體征正常。
00:20am 病人體征異常，各項指針趨于喪屍化。
接着是各種數值的比對。
施恩是存在過被治愈的瞬間的，雖然只有一個下午。
他問過唐百紀，是否存在人變回來後還會突然變回去的病例，唐百紀當時正忙着，只說自己也沒有全部病人的資料，而且現在要回憶，很難了，得找病例檔案，要麽以前病例室的電腦存檔。
在他的軟磨硬泡下，唐百紀允許他每天去病例室看，但絕對不能帶走一例。可是病例太多了，他沒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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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裏也象征性的挂了些燈籠，但不敢挂太多，怕引起喪屍或者其他東西的注意力。
這些已經足夠了，很多人卻也是第一次見醫院這麽喜慶的。
拿着福字和對聯，他還拿了幾個紅燈籠，一轉身就遠遠地就看見了何維特，看起來是沒任務也沒班，穿着便服和一個女人在聊天。
他微微眯了一下眼睛，那個女人……他有點眼熟。
等往前走了幾步才認出，這不是叫何維特小甜心的咖色大波□□人嗎？
何維特不僅和眼前人聊得相談甚歡，還一個勁地傻笑呢。
笑完就摟上了人家的肩膀，兩人旁若無人地往樓上走了，期間還在轉角處接了個吻。
冷森眉尾一挑，被次曲看了個正着。
他把小姑娘的眼睛一蒙：“小孩子不能看這個。”
前幾天食品供應處就立了牌子，告訴區民目前每天的食材可能僅夠供應到下午三點半，但今天供應處已經沒有多少食物了，他擡頭看時間，不到十點。
冷森不禁在門口嘶了一口氣，手快一點拿到了最後一塊肉。
他收撿了半天也沒搜到幾樣，走出供應處看着次曲手裏的一顆蘋果，還是裏面最後一顆，笑得有點無奈：“看來要過一個相對素的春節了。”
次曲把蘋果放回背包裏，剛要擡手比劃，收住了，開口：“還是有餐後水果的。”
冷森沒忍住笑出了聲。
當他決定去食堂看看還有沒有現成的菜時，金逸敏騎着摩托車回來了，她身後坐着喬喬，但只把喬喬扔下車就又出去了。
喬喬的懷裏抱着一大袋東西看着冷森。
“……”
雖然袋子裏也不是什麽大魚大肉，但有肉罐頭。
金隊長真是想人之所想，剛到回屋，鮮萊也來了，提了一點肉和蔬菜，但衣服和頭發有點亂亂糟糟的，支支吾吾：“今早人太多了，我該早點買東西的，但又沒有冷凍箱，我搶不過他們。”
冷森愣了一下，感情這小姑娘一大早就去搶菜了。
他看了看，差不多能湊一桌，他還叫了酷克和唐百紀。
自從那以後，喬喬和次曲一直沒有同時待在一個空間裏過，更是沒有說過一句話。
她倆大眼瞪小眼的，鮮萊本來想去調和調和，冷森卻拉着她進了廚房：“讓她倆說說話。”
鮮萊動了動唇：這看着不像是要說說話的樣子啊……
喬喬手裏拿着一個鐵盒子，那盒子掉了好多漆皮，導致穿着西方撐裙女人的臉都斑駁了。
她盯着次曲：“殺了孟谷川，你快樂嗎？”
次曲呆呆地望着窗外，若有若無地“啊”了一聲。
“你不快樂。”喬喬的眼神有點兇，撐着鐵盒的手抖了一下。
漫長的沉默蔓延開來，次曲坐在椅子上，腳懸空晃了兩下，擡起頭來看着喬喬：“你報了姐姐的仇，你快樂了嗎？”
喬喬的眸子顫抖了幾下。
“在我找上你之前，我無時無刻不在恨着他，”次曲看向窗外，“現在我依舊很恨他，但這種恨好像變了，他死了之後我想了很多的事。”
“我不該去那裏偷東西的，我也不該想着與虎謀皮的。”
次曲吸了吸鼻子：“我以前都是跟着人群逃，那時候聽到有內聯搜救隊，但我一個都沒瞅見過。”
“我不相信會有人來救我。”
“後來遇見了斯朗森格，”次曲笑了一下，“他讓我相信他們在盡全力救人，但喪屍實在太多了，多到他們很可能來不及救我們。”
喬喬也轉頭看向窗外：“後來呢？”
“後來我就一直跟着他，他原來不是副隊的，聽說可以用點便利讓我更快地接受收治，才在穩定下來的分配裏争取的，而且十三區很亂，沒新人願意管，他就想找機會把證明改成……”
“改成兄妹關系，”說着次曲笑了笑：“斯朗森格好像脾氣很不好，但在我心裏他很好，他在力所能及地做每件事。”
幾年前就力所能及地救每一個人，力所能及地讓身邊這個人能被其他的人救。
“所以我更恨孟谷川了，”次曲的聲音淺淺的，“他死了或者活着，好像都要這樣保持着這個‘恨’。”
喬喬低下頭，終于打開了盒子。
盒子裏是兩板巧克力，英文包裝，完好無損。
“我姐姐給我的東西，就一句話，和這個盒子，”她拿出一板，伸手給次曲，“我姐姐說，希望我能享受到該享受的時光，不要為了任何人抛棄天真。”
這兩板巧克力是布萊恩教授經過一家便利店買的，當時貨架上只有這倆了，收銀員一邊說這個工廠快倒閉了，便宜抛售也沒幾個人買，剩下兩板便宜賣。
她原本打算回外聯就給自己妹妹的，沒想到遲了。
“你別吃，”喬喬說，“因為過期了。”
次曲的視線從巧克力上移到喬喬身上，喬喬的表情還是一如既往地透着無情，叛逆少女的氣息長期又濃重，任中途再歇斯底裏，也能快速恢複過來。
但她笑了一下：“雖然你在利用我，這很讨人厭，但還是很謝謝你的，我沒有糊裏糊塗地尋找和活着。”
次曲的表情也僵了一下，眉眼彎了一下。
冷森都看在眼裏，沖鮮萊眨了眨眼：“有時候我總是分不清他倆的年紀，看着小，還鬧，但又能很快明白事理，也時常任性。”
鮮萊洗着水果，她打算切一點，拿着刀笑了一下：“這樣挺好的，真實。”
她的頭發挽成丸子頭，有細小的碎發搭在耳邊，在光裏動得不明顯，但襯得皮膚更加白皙了點，前幾天臉頰上受了點傷，結了痂，看起來既柔軟又堅毅。
既柔軟又堅毅，冷森覺得自己突然想到的這個詞很好，他身邊的每個人，都适用。
*
霍尹帶着新的排班表回來的，從今晚上開始，他得開始巡邏了，并且和外勤三天一換。
沒有人知道其餘的外聯區民現在怎麽樣了，如果變成喪屍了，會不會襲擊這個安全區。
得一直尋找。
金逸敏要到晚上才能回來，飯桌上卻沒有少人，何維特帶了女朋友來。
介紹得很正式。
何維特有女朋友了？
還是固定的！
飯桌上的每個人都滿是詫異，這仿佛比末世來襲還讓人恐慌！
喬喬喝了一口湯：“姐姐真勇士。”
這個大波□□人叫施滿，名字和她長相不太搭配，對喬喬的陰陽怪氣全盤接受，甚至帶着笑意。
“你們誤會何維特了。”
有八卦！每個人都看向何維特，何維特的眼神開始閃躲：“滿滿……這我還沒有……”
只有冷森眼皮一跳。
“他和我上/床的時候，還是處男。”
哈？
每個張口的人都無聲地在心裏來了這麽一聲。
施滿挑眉：“小甜心在床上的樣子騙不了人的。”
“……”
何維特的臉越來越紅，接着整個房間傳出一聲爆笑，爆笑的主人酷克抹了一下眼角的眼淚：“我以為誤會什麽了呢，我聽八卦的時候以為何維特神經百戰呢！”
“沒想到……”
喬喬：“你有什麽資格笑？你很行？”
酷克瞬間收住笑，抓了一下自己的白毛：“當我不在。”
“那他每次出去都是和你一起的？”鮮萊都不太相信。
施滿點頭：“對啊。”
主要是何維特在酒吧太能撩了，每次都要和顧客嘴上炮兩句，跟花花公子似的，這習慣到出任務都改不了，所以每次何維特說有事，說要出去留宿，所有人都默認他和不同的人走了。
“……”
“我們的錯。”幾個人捂着肚子忍着笑。
冷森發現，何維特并沒有覺得這有什麽難堪的，甚至還松了一口氣，直到施滿拿着酒撐着他的肩膀來了一句：“我很欣賞他，年紀不小，卻成了第二區的小隊長。”
所有人：“！！！”
“你是什麽？”霍尹比所有人都快一步說出口。
何維特張了張嘴：“啊……我是有原因的。”
“我只是預備，預備！沒來得及提正，二區就沒了……”
“我沒看到過你的資料。”霍尹的語氣很硬。
“因為我把它們都燒掉了。”
幾雙眼睛都愣了一下，鮮萊忍不住了：“為什麽？”
“因為……”何維特被幾道目光看得很不自在，而且霍尹的眼神也很嚴厲，他變得咕咕哝哝的，“因為，因為我爸……”
還有爸爸？
“你爸爸不是木工嗎？”冷森的眼神也變得危險。
好家夥，每個人都沒多少實話啊！
“以前是，”何維特被他這一眼看得禿嚕了嘴，面前酒杯裏的酒撒了一半，“後來，第一次喪屍時代他就參加了救援，我也一起，不過他想讓我一直留在二區。”
“我不願意。”
“我想找霍隊長，進十三區。”
“你可以直接轉，沒必要燒掉你的檔案。”霍尹眼裏的信任在一點一點變淺。
“我爸不讓！”何維特咽了咽口水，“我都是偷跑出來的。”
“那你爸現在呢？”
“讓了。”何維特點頭。
冷森眯了眯眼，在心裏想了一下，目前總聯隊裏有哪個隊長什麽的姓何。
“就剩這麽幾個老前輩了。”霍尹突然說。
冷森倏地瞪圓了眼睛：“就總是，那個站在總隊長身後那個嗎？”
霍尹轉頭：“他倆在喪屍時代，是戰友。”
好家夥，何維特這不是簡單的官二代啊！
何維特抹了一把臉：“我其實有很多次想坦白的，但沒有找到機會。”
難怪呢，冷森就說這倆小員工怎麽有這麽大的膽子，敢拿着摩托車就往聯署隊窗戶沖，都是有貨的啊，特別是何維特，現在他才反應過來這小子用槍用得是那叫一個自然一個溜啊！
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做何評價了，鮮萊和酷克都愣住了。
“太複雜了，”酷克咂舌，“這比分子式都難以琢磨。”
他看見好幾個腦袋都往下垂了垂。
到吃飽喝足，冷森都不打算用好脾氣，叫着他們這些人該回哪兒回哪兒。
沒想到一年尾巴的倒數幾小時都有小孩找自己不痛快，他只想攆人。
霍尹挽着袖子在一邊幫着他洗碗，他洗着洗着嘆了口氣：“人心太複雜了，你說是不是，霍家寶？”
霍尹的手上一頓。
“人人都有馬甲，”冷森冷笑，“我不叫叫霍家寶過不去了。”
霍尹“嗯”了一下，勾了勾嘴角：“冷嬌嬌。”
冷森：“……”
他擡手把手上的泡沫抹霍家寶鼻尖上，迎接着那雙漆黑的眼眸，哈哈一笑：“不要挑戰我。”
霍尹往他身邊走了半步，越過他的腿，貼在他身後，蹭着他的耳根親到鼻子，把臉上的泡沫都還給了冷森：“冷嬌嬌。”
“好挑釁啊sir！”冷森清着手上的泡沫，又拿着布把手擦幹，扭着脖子在他嘴上親了一口。”
“你要幹什麽？”霍尹一點也不退，溫濕的呼吸掃在冷森的臉上卻是帶着涼意的。
冷森揪住他的衣領：“地痞流氓想打架。”
霍尹悶着笑：“怎麽打？”
“地痞也講君子作為，用嘴打！”
一頓漫長的吻過後，冷森喘了口氣：“新年快樂霍隊長，雖然沒有煙花爆竹，但我們也可以放一下。”
霍尹用額頭頂了一下他的腦門，滿眼都是只想“打架”，氣息有點亂：“新年快樂。”
房門被敲響的時候，冷森皮帶都解開了，霍尹的呼吸正在他的髋骨處游離。
“找你呢！”冷森被溫涼的濕意裹了一下，推霍尹的肩膀，咬着食指指節，“開門霍隊長。”
霍尹偏偏不放他；“做完再開。”
“……”
被霍隊長吃幹抹盡、又把霍隊長吃幹抹盡的冷老板在雨夾雪的冷天裏，決定去看病例檔案。
幾年前的檔案很亂，他算時間查都還會夾着其他雜七雜八的病歷，方孜臨的愣是沒見着，他這會也有點心緒不平靜，猛地想到了何維特他們。
冷森一直有個覺得放不下的疑惑，總覺得自己被騙了。
他思考了一下，最近的治療應該不亂吧！
深吸了一口氣，點開了喬喬前段時間的病歷。
藍白的燈光打在他臉上，青紫染上了一層詭異的光，界面跳轉得快，仿佛和他的心一樣迫不及待，他看見喬喬的照片時呼吸緊促極了。
照片旁邊，年齡那一欄，單單寫着一個——1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