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噩夢重重

噩夢重重

那幫武|裝|分|子将梓游提進了異種研究基地,任憑梓游好說說盡,開了多少條件都沒用。

一開始,梓游被揍了一頓,拗斷了十指。

之後,他被捏開下巴,強行灌入了高濃度污染物。

那是一種暗紅色的粘液,散發着腥臭的怪味。

剛拿開灌食漏鬥,梓游就身體發軟,虛弱地跪在地上,大吐特吐。

結果他什麽都吐不出來,純粹只是幹嘔。

梓游慘白着臉問道:“你們到底給我吃了什麽?”

那些人說:“人血。好喝嗎?”

梓游又吐了,這回連胃裏的酸液都吐出來了。

那些人才道:“開玩笑的,你真禁不起吓,不是人血,這其實是你之前看到的海怪的血。”

“普通人在接觸污染物之後,絕大多數都會受污染成為失去神智的低級怪物,或者當場成為一攤膿血。”

“當然,也有相當少的幾個幸運兒能夠覺醒異能。”

“你的體質不錯,對污染的抗性很高,說不定你能覺醒異能呢?”

有人給梓游打氣:“覺醒異能的方式也分三六九等。靠接觸污染物覺醒,是最危險和低級的方式,只有不要命的賭徒才會幹。”

“以這條路成為異能者的人,精神會非常不穩定,絕大部分人都會早早迷失成怪物。”

“不過也有例外啦。我們異能者中最頂點的存在,第二王者‘赤紅的雙月’,她就是通過走這條野路子賭出了戰鬥系中的最強異能。”

梓游已經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了,他在囚籠中蜷縮成一團,費力地喘息着。

胃裏好像有火焰在灼燒,放射狀的痛楚迅速遍及他的全身。

耳邊有混沌的呓語,沉悶的音質像是通過萬裏之下的幽暗海水傳來。

*

深海怪物這一品種的污染非常特殊。

污染時不僅會造成身體上的異變,更是會造成強烈的精神污染,勾起人心中最濃重的負面情緒與惡意。

昏昏沉沉中,梓游似乎做了噩夢。

第一個夢魇,是無邊的黑暗,應該是奴|隸時期發生的事,那時自己的年紀好像還不大。

他又餓又渴,似乎是在逃跑。

雙腿像灌鉛一樣沉重,喘息間連肺部都感到刺痛,喉嚨間也仿佛漫上了微微的鐵鏽苦味。

然而,即便再累,他也不敢停下腳步。

這條小路好黑,好漫長啊。

月色被烏雲掩蓋,伸手難見五指。

人可以依稀看清周圍景物的輪廓,卻又看不太清楚,這就導致看起來更恐怖了。

梓游這時年紀還不大,少年人的想象力非常豐富,還又怕鬼又特別愛聽鬼故事。

此刻,無數恐怖的聯想自他驚懼的心中醞釀而出。

灌木叢的輪廓像蹲伏的鬼怪。

偶然間驚飛的烏鴉發出嘶啞刺耳的嚎叫,活像手持鐮刀之死神的到來前兆。

系在樹幹上随風飄蕩的布帶在恐怖聯想中,也酷似動畫電影鬼新娘的絲巾。

當梓游越跑越急,最後被一塊石頭絆倒,撲倒在一塊墳墓前時。

他手腳并用地爬起來,借着暗淡的月光看清了墓碑上的一句碑銘:【沒有人能逃離死亡。】

少年一看這種恐怖惡兆,絕境中極度恐懼的他終于繃不住了,也跑不動了,坐在墳墓邊放聲大哭起來。

在那種天塌地陷的崩潰和恐懼中,梓游的靈魂有一部分又似乎是清醒的。

他平靜地浮于身體和夢境之上,以上帝視角注視着這塊墓碑。

過去的自己沒有關心在意墓碑上的其他細節,但潛意識中卻記下了這些細節。

原來當年吓得他要死的墓碑算不上恐怖,也并非惡兆。

因為,這塊墓碑上,第一句是【沒有人能逃離死亡。】

而第二句是:【所以,我們更需珍惜生命,奮力追求人生的意義。】

人生的意義……

梓游心想,只要能吃飽飯,有一個落腳的家,沒人欺負我,那這段人生就會很有意義。

夢中,少年在哭夠之後,又站了起來。

他鼓足勇氣,對墓碑行了一個禮:“幽靈先生或者幽靈女士,我不是故意驚擾您的,多有得罪,還望海諒,我先走一步了!”

他又繼續順着那條黑暗而漫長的小路逃命。

靠,給途徑的墳墓道歉,梓游在夢中模模糊糊地想,他居然還有純潔得像個三好學生的時候。

*

第二個夢魇。

他的出逃似乎并未成功,最後還是被關在囚籠中,任買家挑選。

有個衣飾華美的年輕小姐站在他的囚籠邊,驚嘆道:“好漂亮的美少年!”

“你們看到了嗎?清冷系的黑發白膚,純金的瞳色,他好像亦先生啊!”

另一個更年長一些的小姐說:“你要買下他嗎?亦先生遙不可及,但你可以找代餐嘛。”

梓游隔壁囚籠裏的同伴轉了轉眼珠,忽然道:“尊貴的小姐們,他已經髒了,配不上你們高貴的身份。”

“我之前看到過,在這場選品會的前一天,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把他單獨叫出去過夜。我敢打賭,這頭肥豬一定是個戀|童|癖。”

梓游吐血:“你在說什麽啊!我怎麽可能和戀|童|癖有關系?”

“我之前明明分了面包和水讓高燒的你活下來,現在你是這樣回報我的嗎?”

同伴沒管梓游,而是極盡谄媚地向兩位小姐推銷自己:“小姐們,我還是幹淨的,在成為奴隸前,我也是個前程無量的好人家青年啊。”

“我不僅會寫詩,會彈琴,我請求你們,賜予我侍奉你們的機會吧。”

被同伴當成墊腳石的梓游氣得要死,單方面和那家夥吵了起來。

結局是他不僅沒吵贏,小姐們将他的前同伴帶走,贈以華服。

她們充滿可惜地抱怨說,假如是女人給梓游開封,看在這張臉的份上,她們還是願意買的。

但如果是戀|童|癖開的封,那就萬萬不成了。

選品會,也就是黑市的奴|隸賣場過後,滞銷的奴|隸盡管不少品相還不錯,卻會被扔進角鬥場與野獸空手搏鬥。

這種角鬥,被美其名曰福利演出。

梓游很難理解,看臺上的觀衆竟然會為野獸撕碎活人的演出而拍手叫好。

他千辛萬苦勒死了和他角鬥的豹子,筋疲力盡地坐倒在豹屍邊。

聽着滿場轟動的喝彩聲和出價聲,從死亡邊緣掙紮出來的梓游崩潰地想:

——他以前怎麽會覺得鬼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物?世界上根本沒有鬼,人可以比鬼恐怖一萬倍!

*

第三個夢魇。

在角鬥場上出價拍下他的買家以及護衛們已經全部便當了。

梓游重獲自由,卻并不感到高興。

因為無邊無際的黑泥宛如洪流,正向梓游湧來。

極度的恐懼使得梓游渾身僵直,無法不得。本能催促着他快逃跑,但他就是動不了。

驚恐、畏懼、厭惡、作嘔感完全占據了他的大腦。

黑泥中,千萬只眼珠轉動着,一同注視着他。

千萬種不同聲線的喁喁私語彼此交流道:“是他嗎?”

“就是他。”

“不可以吃掉他嗎?”

“他哭了。”

在梓游僵立原地眼淚汪汪的時候,有個熟悉而溫柔的聲音響了起來,是安息。

他從過世買主的行囊中找出一瓶礦泉水,遞給脫力的梓游,盡可能用最柔和的态度安慰道:“別怕,是我。”

但那時的梓游已經吓暈過去了。

*

當梓游深陷于夢魇時,安息也在他的身邊。

他半摟着梓游,一邊低低唱着搖籃曲,一邊溫柔地揩掉梓游臉上的淚水。

梓游一直都在往安息懷裏鑽。

大概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他皺緊的眉頭也稍微舒緩了一些。

*

與此同時,切爾瓦再一次見到了他的妹妹,少女撲進他的懷中大哭起來:“哥!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切爾瓦拍着妹妹的背,流着淚道:“沒事了,沒事了……你回家好好休息,我去給你炖湯……”

在他重獲至寶的幸福之中,濃烈的愧疚悔恨也時刻如影相随。

他知道梓游出事了,十有八九已經死了。

……如果事前他和盤托出,提醒梓游,梓游可能就不會觸犯禁忌,追查太深而枉死。

但他更不敢想象提醒後的事,因為這件事實在太危險了。

之前他接觸的幾個駭客,都聽過一點傳聞,直接以水太深為由拒單。

以誠信口碑經營牌子的切爾瓦知道這是不可饒恕的背叛和欺騙,這是他此前最唾棄鄙夷的事。

但是……但是……

他看着懷中妹妹還有些孩子氣的怯生生臉蛋,他不能再讓妹妹受到傷害了。

多年前正是他的疏忽讓妹妹受害。所以,無論付出什麽代價,他都要保護妹妹。

*

梓游于夢魇中醒來,滿臉都是淚痕。

他有好半晌也沒完全清醒,一直沉浸在惡夢中的虛脫和恐懼中。

不得不說,還是關于安息的那個夢最恐怖。

劇烈的疼痛讓他回過神,身體仿佛被卡車碾過一樣,他發現他正枕在安息的腿上。

有極為溫柔的哼唱聲響起,原來是安息正在唱一首不知名的哄睡小調。

梓游一邊哽咽,一邊提醒道:“你音不準,唱走調了。”

安息:“……”

他不客氣道:“能給你唱就不錯了。”

梓游看見自己的手臂上新生出了一片片灰色魚鱗,醜陋極了。

他把臉埋在安息腿上,恹恹道:“安息,我是不是要死了?”

安息道:“不會的,你已經覺醒異能了,這些魚鱗等會就會被你的自愈機制清除掉。”

“仔細檢查一下,你現階段應該有三個異能,毀滅,要害看穿,以及用來适應惡劣環境的體質進化異能。”

梓游道:“我半夢半醒間聽到他們發現我沒死,很擔心,等會要把我扔進酸液池……”

“我有異能又有什麽用?連籠子也出不去!”

他一看到身上的魚鱗就讨厭,一氣之下動手開始拔魚鱗,一片片根部帶着血的魚鱗落在地上。

安息抓住梓游的手,厲聲道:“不許拔了!聽我說,你不會被扔進酸液池!再過一會,再過一會你就會得救了!”

他的聲音嚴厲中帶着憂患和急迫。

梓游悶悶道:“能怎麽得救?”

安息輕聲道:“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再睡一會吧。”

“今天之後,你會有最光明的人生,你會有很多新的人類朋友和老師,會成為萬衆矚目的天之驕子。”

他的聲音似乎摻雜了一種奇妙的魔力。

伴随着安息的聲音,梓游真的泛起了困意,他迷迷糊糊道:“你畫的餅好香……但我只要能回家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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