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離別
離別
在安息的懷中睡着後，梓游再一次做了夢。
這個夢依然是惡夢，但不會讓人感到很難受，甚至有點無厘頭的開心。
梓游夢見，當他要做飯時家裏沒有米了，然後米缸下發現了一座純金邪神像。
買泡面時，他發現裏面沒有調料包，然後拆出了一張超稀有的ssr級人物卡片。
這些夢絕對是安息的手筆，用惡夢的方式讓他入眠。
半夢半醒間，梓游忽然感到空蕩蕩的。
他驟然驚醒，發現原來是安息走了。
那種莫名的不詳預感終于攀升到了頂峰，先前安息的異樣不斷在梓游腦海中回現。
不知為何，他看着安息的背影，生出了一種荒誕、又很有可能成真的懷疑。
——也許安息走了以後，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梓游咬了一下舌尖，剛好全的十指焦急地抓緊囚籠中的欄杆。
他向安息的背影喊道：“別走！別留我一個人在這裏！”
安息沒有回頭，獨身走向黑暗，向着基地更深處的秘密區域。
梓游展現出了最楚楚可憐的姿态。
他掉着眼淚，哀求道：“這裏好黑，我很害怕……安息，別走，我需要你！”
安息的身影微微頓了一下，随即步伐走得愈快愈急了。
梓游氣極，他咬着牙發狠道：“你要去幹什麽？我看到你的弱點了，你這個連紫光消毒燈都能照傷的廢柴渣渣小怪，你能幹什麽？快點回來啊！”
安息已經徹底沒入了黑暗中。
梓游身體虛弱，卻硬生生掰斷了一根鐵圍欄。
他大罵道：“你這個騙子！你答應過我和我永不分離！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梓游在原地呆呆地坐了一會，忽然，一個充滿無窮空洞和孤寂感的想法升騰了出來。
現在只剩我一個人了。
遇到困難，他必須獨自面對，不會有人陪着他一起出主意了。
傷心的時候，也不會有人過來安慰他，摸摸他的頭。
茫然持續了一會，梓游就自己擦掉了眼淚，他逼迫自己冷靜下來，梳理現在的情況，想辦法找出生路。
實際上，安息的離開早有預兆。
但梓游先前卻一直掩耳盜鈴，不肯相信和接受這件事，縮着腦袋當鹌鹑。
自己本來就該做好心理準備的。
人本就是來來去去，聚聚散散的。
能不離不棄，一路陪我走到人生終焉的，唯獨只有我自己。
……安息并無壞心，他只是認為我更适合和人類一起生活，而不是和異種過日子。
理智将一條條線索分析得清清楚楚，但情感上梓游又怎麽能接受？
而且，安息——他想要幫他破局——他現在只是個廢柴小怪，能怎麽破局？
在安息離去之時，梓游就通過異能看見了安息的弱點信息。如下：
【衆怨之泥的核心】
遠離本體，能力微弱。
？？？的弱點：
高易燃性，可用火焰燒傷。
較為懼怕陽光，可用紫外線燈造成灼傷。
結冰點0度，與水相同，易凍結。
耐腐蝕性低，使用ph2以下的強酸可造成傷害。
導電性強，可采用電流進行穿透傷害。
——梓游洞穿要害的異能極為特殊。
——只要與他接觸或者交戰的次數越多，他能看到的弱點就會越發詳細全面。
也正因為如此，他知道安息分明只是一個紙老虎，他必須得把安息追回來！
梓游在原地喘了一口氣，就開始拼命掰籠子的合金欄杆。
他必須出去！
就算出去也不一定能打得過基地的護衛，那總不能坐在原地等死吧！
*
安息駐足于湖邊，俯視湖中游動的巨大怪魚。
怪魚也在透過百米深的湖水，注視着安息。
過了一會，它用含混不清的呓語打招呼道：【你是……誰？很……熟悉。】
安息沒理它，祂最後向梓游的方向回望了一眼，然後引動了祂的權能。
無數哭聲和悲鳴于這瞬間響起，彌漫于此地的亡者遺恨在此刻被複蘇。
這個基地建立多年，已經死了太多太多的人，積累了太多太多的‘怨’，
一攤攤黑色的人形液體從四面八方爬出，像歸巢的倦鳥一樣欣喜地和安息彙攏。
“好痛啊……我不想死……”
“誰來救救我和我的孩子！”
“你們都會下地獄！”
“姐姐，你為什麽要這麽對待我？”
“我恨你們！我詛咒你們都去死啊！”
安息不言不語，他漸漸融化成一攤濃稠的黑泥，與所有的怨聚合。
然後，一個龐大、詭異、令人惡心的怪物就這樣出現了。
*
在安息力量不斷攀升之後，所有大勢力都監測到了在這個寂寂無名的駭浪小鎮上所發生的高等級災難。
駭浪小鎮所屬州的州長瞪着監控顯示屏上還在瘋狂暴漲提升的危險數值，急得捶胸頓足：“王級異種怎麽就出現在了我管理的州？”
“我真是命不好，厄運突如其來降臨在我身上！”
*
與駭浪集團接壤的天啓藥企底下人整理好了王級異種的資料報告，并提交給了天啓藥企的主人。
“未命名異種的等階：王級。”
“實質力量等級：準王級（當前）。”
“未命名異種與我們領地的距離：135公裏。”
“我方很可能受異種之災的波及，應做好最高防禦準備。”
報告提交上去後，卻如同石沉大海一樣。
聽說天啓藥企的主人在幾天前研究異能時出現了問題，明明還活着，卻成為了一具僵硬的木偶。
無法外界有什麽刺激，他都無法産生反應。
*
學園。
“立即派救援部隊前往駭浪小鎮，并聯系其他勢力共同商議如何處理這場災難。”
“必須妥善處理，否則這場災難會如同滾雪球飛速壯大！”
“都通話了，唉，作為事發地的駭浪集團和希望教會都響應積極，作為鄰居的天啓藥企反而沒個水花……”
“和燃燒之都通話了嗎？”
“通了，北原人抽不出手，還都在無底冰窟裏找‘赤紅的雙月’的遺體。”
“雖然就算有餘力，他們也絕不可能幫駭浪集團。”
“去年那場兩百年一度的異種潮攻打燃燒之都，第二王者‘赤紅的雙月’戰到血盡而亡。”
“其他勢力看在城破就輪到所有勢力分災的份上，都去救援了。唯獨駭浪集團，那時既沒出人，也沒給物資。”
*
駭浪集團董事長波塞冬的辦公室。
一個不怒自威的男人端坐在書桌後，翻閱着案上的情報。
他穿着很随意，袖口間佩戴着一串紅色狼牙，每顆狼牙都雕着一名家族親人的名字。
“衆怨之泥？祂怎麽會在邊境出現？”波塞冬問紗若月。
紗若月很不淑女地癱在沙發，兩只腳以一種非常狂放的姿勢搭在茶幾上，正在塗花裏胡哨的指甲油。
聞言，他頭也沒擡道：“不用管祂，沒準祂過會就自己走了。這個黑泥怪脾氣還行，不太吃人。”
波塞冬道：“異種不吃人？這倒是稀奇，一頭狼不吃肉，它難道不會餓死？”
紗若月翻着白眼道：“我不知道祂餓不餓，反正祂現在還沒餓死！你懂吧，這就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他還記得衆怨之泥是梓游的家養異種。
按照異種的品種分類，衆怨之泥屬于衆怪意志的結合體。
按理說它應當是一個混亂、無序、瘋狂的怪物，但衆怨之泥行事很有章法，高度理性，這說明：
在衆怪意志中，絕對存在着一個等同于大腦的首腦之怪。
這個首腦甚至有可能就是第一個‘怨’。
波塞冬看了紗若月一眼，道：“我的朋友，你看起來心情不怎麽樣。如果有需要幫助的地方，可以和我直說。”
紗若月放下指甲油瓶，假笑道：“哈哈哈，算了吧。”
直說個屁，他怎麽可能好意思說出那種事。
因為重生前被梓游花式羞辱，所以他産生了強烈的心理創傷。
平時總是會莫名其妙回想自己被梓游如何侮|辱殺死，還被他踩|臉掏心？？
太尴尬了，每次想起來都忍不住腳趾摳地。
那會梓游踏在他的胸膛上，俯視并出言羞辱。
自梓游身上，有相當濃烈的讨厭、憤怒、惡意等情緒源源不斷地逸散出來。
人類和異種對于惡意的反應是不一樣的。
對于紗若月來說，人類對海妖而生出的愛惡喜怒等情緒對他來說，都是口味各異的美味食物。
梓游對他發火，就等于請他吃飯。
如果只停留在這一程度，那是一件多好的事。
問題在于，他在被踩在腳下的時候。
不知道是因為進食本身就是一件非常享受的事，還是他臨近發情期，感官非常敏銳，聞到了梓游身上一股有點好聞的香味。
呃，還有種族自帶的荒|淫屬性也得承擔點責任。
甚至也可能是梓游打了好幾場，在高強度的戰鬥中衣服破損，又是赤足踩的他，本身又長得很好看。
總之，紗若月當時非常不太體面地産生了輕微的生|理欲望蘇醒。
梓游發現之後，當時的表情非常震驚。
他看紗若月的眼神就像看到了蟑螂，轉而踩上紗若月的臉，鄙夷紗若月不知羞|恥，是個放|蕩的受|虐|狂。
身為異種，紗若月毫無道德，也沒有羞|恥心。
但對此情此景，他也深深覺得丢臉。
不幸的是，有誰能控制自己的身體嗎？
反正他的身體根本不受理智控制，不僅停不住，還更嚴重了。
之後，梓游在暴怒中幹掉了他，用的還是紗若月之前用過的手法——穿胸剜心。
一朝重生，紗若月知道這是一個藏有無數秘密的世界。
但他毫無探尋秘密的欲望，平常該吃吃該喝喝該睡睡。
對于殺掉他的梓游，他也沒什麽多餘的惡感和尋仇欲望。
紗若月是從深海中走出的厮殺勝利者，信奉物競天擇，弱肉強食，打輸了就是打輸了，沒啥可說的。
波塞冬打量着在走神中抓狂的紗若月，放下了文件。
他評價道：“最近你和安斯艾爾的表現都有點反常。”
“安斯艾爾這孩子，這幾天一直悶在畫室不出來，他的日常工作全都交給了銀翼維持。”
紗若月哈哈兩聲，不以為然道：“安斯艾爾估計是犯瘋病了，你可以喊幾個心理治療師和精神異能者，緩解一下他的精神問題。”
“反正我呢，是不會給他再做催眠治療了，這家夥太瘋了，上次差點把我坑死。”
波塞冬不贊同道：“小殿下，你怎麽能這麽說我的孩子？安斯艾爾好好的，只是有時候情緒方面比較激烈，畢竟他有着藝術天賦。”
能夠擁有殿下的名諱，紗若月在深海異種中似乎地位極高。
除此之外，深海異種使用王國制度，比起其他異種，似乎更具備的高度文明化。
紗若月聳肩道：“你說的很有道理，也許是這樣的。我剛想起我還有演唱會的行程，先走了，拜拜。”
比起深海中那些土鼈兄弟姐妹，紗若月要更與時俱進，腦子靈光。
當兄弟姐妹只曉得恐吓人類船員收割恐懼情緒的時候，紗若月已經想到了上岸成為迷人的世界歌姬，收割萬千少男少女粉絲的狂熱愛意。
*
聞意疾，娃娃臉青年，也就是重生前的學園副園長，今世的學園外勤新人，他已經趕到梓游所在的小鎮了。
盡管王級異種在這塊區域出現。但小鎮竟然還是如往常那般一片平靜祥和。
軌道電車一班班開過街頭，下班的人們圍在路邊的街邊小吃攤上點炒面和合成肉烤串。
聞意疾在小鎮裏快速轉了一圈，然後直奔前世出現了污染事故的那家工廠。
這家工廠此時已經完全被怪物所占據了。
黑色的污泥厚厚攀附着基地的每一處地方。
天花板上的黑泥中長滿了滴溜溜轉動的眼珠。
到處是一叢叢的黑色觸手。
滿地的人形黑色液體正在工廠中爬動，追殺着工廠中幸存的工作人員。
有很多道古怪而陰冷的聲音在說話，彼此重疊交響。
“又見到你了……你殺了我，把你的命還給我！”這是在追殺工作人員。
“有陌生人來了。”這是在對聞意疾說話。
“媽媽，我還想吃一次你做的雞蛋糕……”
“殺光這裏！他們死不足惜！”
“拜托了，哥哥，不要賣掉我！我還小，但我能賺錢補貼家裏的！”
還有很多‘怨’只是單純沉浸在臨死絕望中，不關心外界。
聞意疾遠遠看着工廠的門，陷入了沉思。
進去，還是不進去，這是一個好問題。
他想提前斬除即将在未來殺戮無數的魔王梓游。
但他合理懷疑，等他進去，梓游還沒死，他先被梓游馴養的怪物幹掉了。
說來也奇怪，在前世，這裏從未出現過什麽王級異種，駭浪小鎮的災難規模等級極小，根本沒有驚動外界。
工廠大門上，于黑泥中又睜開了數十雙眼睛，不懷好意地打量着聞意疾。
它們竊竊私語。
“有人來了。”
“這個人類男人是誰？”
“吃了他，吃了他……”
“我想吃他的手臂。”
聞意疾決定走人，再伺機尋找暗殺機會。
陡然間，門口的黑泥消退開來，為聞意疾讓出了一條可進出的通道。
聞意疾皺眉。
這是……這個怪物在向他示好和表達善意？
而且，它在邀請他進入工廠？它難道不怕他殺掉梓游？
聞意疾思慮了一會後，選擇沿着怪物專門讓出的潔淨之路，踏入了被黑泥徹底覆蓋的工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