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舒淺帶着不少人來到了草娃家中。
草娃家中,年紀頗大的阿姆早哭成了淚人,旁邊還有一個老阿婆正紅着眼眶安撫她。靠山的地方最怕的是孩子走失。
有人的地方還好,沒人的地方孩子一旦走失,那可太過可怕。這崇明教本就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山上、河裏的野獸對幼童喜愛得不得了。
崇明教在崇明山上建成了有些時日,教中周邊範圍也做了不少圍欄,就是為了防止野獸沖入家中,叼走家中的孩子或者飼養的牲畜。
草娃的父親也被找了過來,幹了大半輩子的農民,他膚色黝黑,在知道自己孩子不見後,竟是整個人都蒼白了幾分,看着很是落魄。
人生幾次起起伏伏,連帶這回孩子忽然不見蹤影,幾乎快榨幹這家人。
一家人唯一的一個小孩童,唯一對生活的希望,此刻音訊全無。
舒淺安撫了幾句,叫了幾個教徒,帶着草娃一家人一道從門口出去:“我們順着這整條路走過去看。孩子從來懂事的,這段時間又急着要上課,必然不會主動跑出去。”
一群人附議,順從跟着舒淺的腳步行走。
草娃的家在教中算是簡陋的,出了屋子門,小孩子撒歡一般朝着喬曼住的方向跑……
喬曼因為是女子,還是一個人,如今連帶要照顧新教主,住的地方頗為靠近舒淺住的屋子。
舒淺在心中推演着尋常孩子在走這段路時,心中想的各種念頭。
夏日對于孩子而言,蚊子是讨厭的,蛐蛐、蜻蜓、蟬這一類都是有趣的。如果是捉到了一些有肉質的蟲,他們還能撿了回頭去河裏釣魚。
她一邊思索着,一邊詢問周邊兩個女子:“草娃平時最喜歡什麽小蟲子?”
阿姆是知道的,顫悠悠回了舒淺的話:“蛐蛐。”
舒淺應了聲,在地上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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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內大部分的路,都是走得人多了,活活把那地壓實了所形成的路。平日裏一群人沒什麽講究,想怎麽走就怎麽走,以至于這路時而寬時而窄,交叉路口處幾乎是圓形的。
而路壓實了,野生的植株就少。
野生的植株少了,蟲子就少。
舒淺走着走着,還觀察着周邊一圈可能會看到的屋子,偶爾問一聲能看見窗口的屋子是誰家的,早上那個時間段是否是除去種了田。
她心裏有一個揣測,不過暫時卻是不能說的。
一個有目的地,且是打算走向那個目的地的孩子,為什麽會無緣無故改變了自己的想法呢?必然是半路遭遇了什麽。
這一段路算不得荒涼。
她腳步停了下來,看向了一幢平屋。
那平屋邊上還有一片的竹林子。
“這片林子走過去是?”舒淺問教徒。
教徒當即回答了:“這竹林後頭有一個挺深的水坑,還有兩戶人家,是獵戶,在邊上看着這林子的。這邊走過去有條道可以上山。”
另一個教徒補充了一句:“以前不少娃都喜歡在林子裏頭燒野飯。”
“野飯?”舒淺帶着疑惑問了聲,邁開腳走向了那片竹林,“上山那條道平時封着麽?”
周蘭哽咽:“竹子長起來,邊上啥東西都生不了,狼啊之類都不會來的。這種小路就周邊攔着一下,平時誰想走就走了。草娃也不會平白上山去的。”
“是啊。咱們也想過會不會小家夥從這兒走上山去了。”有個教徒苦澀開口,“咱也找了兩個人從這條道出去尋了,沒尋着人。”
舒淺這會兒已走進了竹林。
竹子生長的地方,邊上确實種不了什麽東西。霸道的竹子會把養分都搶光,等長高了還遮了光,底下的植物更是長不了。
要不是竹子還能做不少物件,竹筍味道也不錯,這片林子恐怕早被砍光了。
舒淺走進後,一眼看到了不遠處的那個水坑。
這确實是一個巨型的水坑,大概有七八米那麽深,而總體大小,約莫是三十多平。水坑裏面有水,不過水量不多,水還渾濁,不知道是從具體哪兒流進來的水。
舒淺再看林子中。
林子中有不少的小坑。
“那些個坑坑窪窪的,就是娃們燒野飯的了。我聽我家娃說過,草娃那麽小個頭,去年吃了整整一碗。”這個教徒顯然家裏孩子和草娃算是熟悉的。
阿姆在旁聽着這話眼淚再次繃不住,抱着周蘭又是一陣猛哭。
舒淺順着竹林裏的道路看出去:“這條道尋常都誰會走?”
教徒回她:“教裏頭不少上山的都會走,主要周邊這幾家。”
舒淺點頭:“那從這裏上山後,下山有幾個口?會有外人上山麽?”
那教徒沒想到還會有這麽個問法的。
他撓了撓頭,頗為認真想了想:“下山尋常走的路就兩個口,一個這兒原路回來,還有一條就是山對頭了。但是咱們這些人走多了山路的,哪裏下山都成。外人很少來這個山頭。”
舒淺看了下身邊的人:“兩個守這兒,兩個去山對頭守着。其餘人再和我順着原來那路走完。”
她重新回到了原來草娃去喬曼住處的那條路,順着道再朝着喬曼那兒走去。
越是靠近喬曼屋,周邊的屋子就越是多,被看到的概率越是大。
舒淺幾乎可以肯定,最後那段路草娃今天是沒有走過的,若是走了早就被人發現了。
既然最後那段路沒有走過,那麽最可疑的還是先前遇到的那片竹林。
走到了喬曼屋子門口,舒淺見着了門口候着的喬曼。
喬曼這會兒臉上滿是憂愁,在看到舒淺的瞬間臉才亮了亮。她見到舒淺後,随即也見到舒淺周邊的人。她一看衆人還陷入在焦慮中,立刻便明白草娃這孩子還沒找到。
她張了張嘴,幹巴巴喊了一聲:“教主。”
舒淺朝她點了頭:“好好上課,以後上課誰要是沒理由遲到了,準你上門去把這孩子揍一頓。”
喬曼知道舒淺是在給她安慰,略緩和了神情,朝着舒淺點了點腦袋。
舒淺看着屋子裏不少孩子,吩咐了兩句:“以後家裏住的近的,全部需要結伴來上課。若是沒伴的,和你們父母一道早起了,讓他們提早給送過來。”
一群皮實慣了孩子面面相觑。
“誰要是做不到的,讓你們家裏人來找我。”舒淺這會兒很是嚴肅。
不浪費時間,她說完這些話,帶着一群人又出了門:“回到竹林那兒,那孩子應該就在那附近丢的。周圈的人再去問問,這一段路有沒有人看到草娃。”
周蘭聽舒淺這麽說,心裏頭想相信,可又不敢信,紅着雙眼忙問舒淺:“教主,為什麽應該就在那塊兒丢的啊?”
樸實的丈夫一樣盯着舒淺,希望她能說出點讓他安心的話。
舒淺看着兩人都帶着點期頤的眼神,搖了搖頭:“現在不能說,先去看了尋點蹤跡。”
她要上山下山的,教中還有客人在候着。
唉……
舒淺心中深深嘆了口氣,美人在自己地盤,卻無法欣賞,這也太過慘了。
想了想,舒淺還是叫一個教徒去傳話了:“你去看看二當家和蕭郎還在忙麽。若是留下吃口飯,就讓人去好好做點吃食,前些時日做出的白糖也可用些。告訴二當家,我天黑前會過去的。”
天黑了肯定是不好再尋人。回頭人尋不到,教中又搭上一兩個在山上走丢的,才叫做真的麻煩。
教徒聽了舒淺的吩咐,當下應聲離開。
這會兒舒淺身邊就剩下草娃那一家人了。
時間緊張,舒淺也不想再去叫人,直接折返了竹林口。
竹林口除了兩個守着的教徒外,意外畢山也在。
畢山看到舒淺過來,當下忙上前拱手:“教主,需要我做什麽?”
舒淺見有了畢山在,松了口氣:“既然你在,那麽草娃你們一家人就不要上山了,在家裏頭周邊候着看看,孩子說不定會自己跑回來。畢山跟我一起上山。”
周蘭臉上還挂着淚痕,此刻一臉猶豫。
倒是草娃的爹聽舒淺這般說,堅定開口:“我也要上山找人!”
舒淺頓了頓,看向草娃的爹,委婉勸說一句:“草娃爹,家裏兩個女眷還需要你照顧。”
周蘭看看自己丈夫,再看看舒淺,忙跟着開口懇求起舒淺:“我們能自己照顧自己。教主,您讓他一起吧。求您了。”
舒淺被周蘭哀求的眼神望着,又見草娃爹一臉堅持,嘆口氣只好同意:“行吧,那就你們兩個跟我上山。這口子從現在開始,除非見到了我,誰下山都攔着。”
誰下山都攔着?
守着的兩個教徒疑惑互相看了眼,沒明白。
舒淺看兩人疑惑,再度強調:“誰下山都攔着,不管是因為什麽原因上的山。”
兩個教徒聽了第二遍,忙不疊點頭應下了教主這話。
舒淺叮囑完,将自己的衣物系得更緊了點,帶着畢山和草娃爹一道穿過竹林口,順着上山的小徑,徑直朝上走去。
身後兩個女眷望着自家教主帶人上了山,哽咽着互相握緊了對方的手,心中只期望一切都能如教主所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