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原因啊。”何風安苦笑,“因為中午我和您一起吃飯,不知道為什麽被他知道了。他好像對傅家有種又愛又恨的執念,而且覺得您看不起他。”
“因為我,動手打了你?”
“大概是這樣。”
傅子衿在何風安說完這句話後就陷入了沉默。
這并非一個常人能理解的邏輯,他也無法明白,看上去非常正常的傅偃,怎麽是這麽一個鋸開腦殼都敲不傻的智障患者。
李蕊在旁邊看半天,見傅子衿和何風安有說有笑,過來湊熱鬧:“你好。”
何風安不認識李蕊,見她在傅子衿身邊坐下,以為她是傅太太:“您好,我是求真新招聘的音樂教師,只是和傅先生偶然碰上的。”
婚姻是一攤充滿芳香的爛泥,他不想惹麻煩,也讨厭被人誤會,索性表明身份。
李蕊見何風安滿臉是傷,問:“你這是怎麽弄的?”
傅子衿出聲,不想何風安傷口被揭第二次:“李蕊,不該問的別問。”
李蕊:“你不也問了?”
“……”傅子衿停了幾秒,對何風安說,“抱歉,她是我妹妹,有些心理疾病,說話沖,但人不壞。”
何風安點頭,“沒關系的。”
原來不是傅子衿的老婆,他揉了揉心口,壓力感減少很多。
司機到來之後,李蕊就告別回家。
“你怎麽來的?”傅子衿問,“我送你一程。”
他想起來兩個人鬧了矛盾,若有所思之後,說:“你要不想回去,可以暫住我家,我一個人住複式,房間很多。”
“謝謝傅先生,就不用了。”何風安瞧見桑燕抱着豆豆過來,沖人揮了揮手,“媽。”
“風安,豆豆睡着了,我去拿了個外套,怕他着涼。”桑燕走到跟前才發現傅子衿,頗意外,“子衿,你怎麽在這兒?”
“燕姨”傅子衿微笑點頭,“我陪我妹妹看病,她先回去了。”
“哦。”想起自家小子的所作所為,桑燕再一看文質彬彬的傅子衿,嘆氣,“別看你和傅偃是兄弟倆,他可真是處處都趕不上你。這孩子小時候挺乖的,誰知道一長大變成這樣了。”
家醜不可外揚,桑燕沒多說。
傅子衿和何風安一起往外走,桑燕抱孩子時間挺長,又穿了高跟鞋,何風安就把豆豆接過來,想自己抱着。
方才沒覺得什麽,此刻兒子剛抱進懷裏他胳膊就往下墜,肌肉酸痛的厲害,連心口也疼的發緊,好像用不上力氣似的。
“風安,”桑燕擔心,“沒事吧?”
“沒事。”何風安深深吸了一口氣,原本想強撐着身子把兒子抱到車裏,還沒勉強自己,一雙大手從他懷裏抱過去豆豆,嗓音低沉地說,“我抱着吧,你身上有傷,別牽扯着。”
傅子衿身上有淡淡的香味,混雜一絲煙草氣息。
何風安不抽煙,豆豆睡得迷迷糊糊,感覺到抱自己的好像變了人,睜開大眼睛瞅了瞅。
兒子沒被別人抱過,何風安提了一口氣。
本以為豆豆會哭呢,誰料自家兒子竟然一聲沒吭,甚至小腦袋往傅子衿大衣裏拱了拱,小手還摟住了他的脖子,呢喃了一聲“爹爹”。
剎那血液一熱,傅子衿停步,大氣都不敢喘,生怕驚着孩子。
半天等豆豆睡着,這才重新邁開皮鞋,繼續向前面行駛:“何老師家的小寶寶沒想到這麽乖,知道讓爸爸省心,接受能力挺強。”
桑燕見豆豆跟他親近,心裏也高興。畢竟身體裏流了一樣的血,論關系,這孩子甚至還要叫傅子衿一聲大爺。
想起來什麽,桑燕問:“對了子衿,你今年就三十七了吧?情感方面有什麽打算,今年結婚麽?”
何風安揉了揉心口,眨眼:“傅先生還沒結婚呢?”
“還沒有。”傅子衿抱着豆豆,擔心大人之間的對話吵醒孩子,連聲音都壓的很低,“這幾年一直忙事業,還沒時間找。”
“你爸爸應該着急了吧?”桑燕了解傅劍鴻,“他那個人總是特別着急,別的不上心,就對子女的婚姻大事格外在意,生怕誰走到隊伍最後。”
倒不是誇張,當年傅偃和何風安結婚,傅劍鴻特意見了桑燕一面,還給了300萬的紅包。
只是這幾年出于某些原因,她一直沒在明面上和那邊來往,這件事也沒告訴兒子,怕傅偃對傅劍鴻心生芥蒂,再跑過去鬧事。
如今傅家這些産業基本都有幾個子女在接手,浮世集團更是給了傅子衿管理,也算指派他是內定的接班人,求偶方面的問題就成了傅劍鴻最關心的事。
“催促肯定是少不了,但婚姻不是兒戲,我也不想随随便便就找個人結婚,那太不尊重他人。”走出醫院門口,傅子衿跟随何風安來到他的白色寶馬前,“你們怎麽來的,燕姨開車?”
“對。”何風安打開車門,向他示意,“謝謝你傅先生,豆豆給我吧,我帶他回家。”
方才的對話中,雖然他沒有講述詳細原因,但桑燕畢竟是傅偃的母親,很難說她一碗水能端平,不向着自己兒子。
傅子衿難免擔心何風安:“何老師,我剛才說的建議你再考慮一下。有些事不能憑借單純的關系決定,你也要考慮到小朋友。”
傅偃如果半路殺回去或者還在房子裏,難免摩擦還會繼續。
傅子衿深知小孩是無辜的,剛才也察覺到豆豆的手腫了,上面還塗了些藥膏,不希望兩個人的感情問題影響孩子。
何風安抱着豆豆,站在風中對他一笑:“謝謝你傅先生,房子是我買的,已經讓他搬出去了,你不用擔心太多。”
見傅子衿目光看向桑燕,何風安好像也明白了什麽,微微抿嘴:“哦,我媽媽很好的,她很明事理,不會拉偏架。”
“既然如此,那何老師保重。”
傅子衿笑着揮了揮手,走到另一側,進了自己的保時捷,這就離去。
孩子已經在懷裏睡着,何風安抱着豆豆,臉蛋蹭了蹭兒子軟乎乎的小鼻子。
夜間的風将整條街道吹的明亮溫暖,他降下車窗,呼吸着街道兩側絨花的淺淺香味,片刻拿起兒子紅腫的小手,心疼地放在嘴邊親了親,“豆豆,對不起,是爸爸沒保護好你,讓你受委屈了。”
這一聲溫柔而隐忍,揉雜了太多感情。
桑燕通過後視鏡看向後排,見何風安額前的頭發被吹起來,一雙眼淚似乎有淚光,心中不是滋味。
她同樣生育過,體驗過那種愛子心切什麽感覺。
何風安和自己兒子的婚姻走到盡頭,她作為母親也有一定責任。
可除了旁觀者以及養育者的身份,好像責任再多也無法再挽回什麽。
攥緊方向盤的手緊了又緊,想起傅偃今夜發瘋打了何風安,她這做母親的難免對兒子失望。
也一度産生懷疑,是不是因為沒有父親陪伴,才讓傅偃長成了這樣?
回到家中,何風安拿藥膏擦拭了身上的傷口,陪着豆豆入睡。
偌大的雙人床他自己睡了很久,以前總覺得自己還可以在泥潭中稍微掙紮一下,不至于完全割裂過去。
今夜那兩個字出口,他才發現原來人生的自由支配度只掌握在自己手中。
只要他信心堅定,及時斬斷苦海,那就沒有人可以按着他的頭泡進硫酸池,讓他痛不欲生的過下去。
傅偃離開了,何風安收了這卧室中他的主要衣物,還有一些東西。
躺在大床上,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和水晶吊燈。他最慶幸的不是對方沒有糾纏,而是自己終于做了一回靈魂的主人,沒有在因為過去的預計而心軟,饒恕對方。
家庭暴力一旦開始,就會成為一個偶發性循環的行為。
這種惡劣現象不會停止,只有他離那個人遠遠的,才能避免受傷——他的兒子也一樣。
六年婚姻這就結束了。
何風安在腦海中從頭過了一遍,想起年少受欺負時,每次都是傅偃守在他身邊,幫他趕走那些霸淩者,難免唏噓不已。
感情長跑像演電影那樣放映過一遍,時間來到今晚,他想過所有發生的事,想起兒子被丈夫推開的手以及那難聽的辱罵,終于閉眼長吸一口氣,在心裏對自己說,加油啊何風安,新生活要開始了。
從今往後,擺脫掉渣男,你只有明媚的陽光和春風。
人生可以看的風景很多,要走的路,也不單單只有家庭和睦這一條。
像他的名字一樣,他要做一縷風,一縷什麽都不怕的風。
……
在家中休息一晚,第二天早上,何風安塗上了藥膏就下樓。
臉上的淤青經過時間發酵比昨天更加明顯。他不想讓那些高中生看出什麽,也不想淪為大家的笑柄與談資,問桑燕借了遮瑕液,把那些淤青遮了個一二,看不出為好。
桑燕在廚房忙活早餐,何風安見保姆沒在,下意識問:“媽,阿姨還沒回來嗎?”
“我給她結了工資,讓她走人了。”桑燕把剛打好的豆漿倒進杯子裏過篩,“媽給你蒸了小籠包,你吃完再去上班。”
“哎,謝謝您。”何風安拉開椅子坐下,把家婆的好記在心中。
桑燕一大早就開始忙活早餐,人老睡不着,和面蒸小包子,餡兒大皮薄,一咬還有湯,比外面賣的差不到哪去,味道也很好。
好像除了丈夫,這個家的一切一切,都很好。
何風安揉了揉眼睛,莫名鼻酸,有些心口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