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在何風安身邊坐下,桑燕倒了一杯豆漿給自己:“風安啊,你今天還去上班?”
“去。”何風安一手拿着小包子,小口小口的吃,“跟人簽了合同,學生都等着上課呢,沒理由不去。”
“可你這身上的傷——”
“您放心吧,沒什麽事兒。”何風安笑道,“只要臉上的他們看不出來,西裝一穿,誰知道我身上有傷。”
這一切都是兒子所為,桑燕難免愧疚:“媽替他跟你說聲對不起,沒想到那混小子現在這麽不是個東西,連老婆他都動手。”
眉頭緊緊皺着,桑燕也不覺得兒子本性是這樣的人。
想來想去,還是把錯誤歸結在鐘小青身上:“唉,我發現傅偃跟那個狐貍精好上之後人就變了。他以前不是這樣的,現在賺點錢越來越心高氣傲,連自己是什麽東西都看不清了,說他可憐他也可憐,打小沒爹教,可你要說他不可憐,他也真是可恨,明明自己心中有缺陷就不該再禍害自己兒子才對,偏偏這個人沒數,真讓人惱。”
何風安靜靜聽着,一邊低頭吃飯,沒有接話。
對他而言,傅偃已成過去式。
他沒辦法說對方不好,但也絕不會為他的所作所為找借口。
吃完三個小籠包,一杯豆漿,何風安擦嘴起來:“媽,豆豆就拜托您了。新保姆的應聘資料我還沒看完,今天争取趕緊找到,到時候您也幫着選選,這方面還是您更有經驗些。”
桑燕站起來送他,“你去吧,要是工作太忙,把簡歷發給我,我來看也行。”
“在我筆記本電腦裏。”何風安拿了公文包和外套,“您直接看吧,剛上班,要弄的事兒多,我也比較忙,就拜托您了。”
7:00,他走出大門,開車前往求真。
這裏的學生上課時間比較晚,何風安來到辦公室,就開始拿課本準備教案。
周圍一個人也沒有,教師們大多9點才打卡上班,他提前了兩個小時,在早晨吹吹風倒是很舒服。
今天只有一節音樂課,還是下午。
何風安成功把教案寫好,想起傅子衿那日準備粉筆和投影儀,就去了教室,開窗先通通風,檢查教具有沒有備好。
教師外面有一顆很大的樹,他一襲白西裝站在窗前,看着那枝芽茁壯的樹枝,一時出神。
挺拔的身形立在窗前,微風輕輕吹起他的發,那抹身影清秀動人,卻寂寞又彷徨。
傅子衿來到教室,隔門看見這幅景象,在外面欣賞了片刻。
察覺門口有人,何風安轉過身來。
看見傅子衿,眉眼彎彎地笑:“傅先生,早。”
“早。”傅子衿進入教室,在何風安身邊站定,同樣看向窗外,“左邊這一棵是櫻花樹。剛開始買的時候以為只是普通幼苗,沒想到這幾年越長越高,開花的時候也非常繁茂,一到夏天這個教室就成了那些小姑娘打卡的網紅教室,年輕孩子都喜歡在這兒拍照。”
“咱們學校的教室特別寬敞,每個班人又不多,所以陽光一照顯得格外明亮,要是有花就更好看了。”何風安想起昨晚豆豆跟他很親,笑着說,“傅先生,和您還真是有緣。大概是血緣關系的事兒吧,我第一次見豆豆這麽喜歡一個沒見過的人,還挺意外的。”
“見過,怎麽沒見過?”傅子衿笑,“那天何老師打視頻,豆豆見我了,還說了叔叔好。”
提起這個,他問何風安:“說實話,那時候我不清楚你和燕姨之間的關系,你應該知道我是誰?”
“嗯,我知道。”
“那……”傅子衿問,“按照家族裏的輩分,豆豆不應該管我叫叔叔。而且我想我的年紀應該比傅偃要大,是不是?”
“對,是這樣的。”何風安臉上還是帶着笑容,溫馨柔和,本來性格就好,“其實我心裏也猶豫過,該讓豆豆叫什麽。按照家族輩分确實該叫別的,但傅偃好像對傅家感情很複雜,而且他覺得您不太認可他的存在,所以很矛盾。加上我在這裏工作受您照拂,也不想被別人說閑話,背後還有這一層關系。”
“能理解。”傅子衿點了點頭,手指在窗臺上敲了敲,“昨晚睡得怎麽樣,他沒有再騷擾你吧?”
“沒有。”何風安說,“我已經提了離婚,打算今天下班後就找律師把協議起草出來,給他送過去。”
“離婚?”傅子衿略微驚訝,沒想到他是這樣看上去柔情似水,卻恰恰相反,在大事上格外拎得清。
“我實在堅持不下去了。”何風安目光投向窗外,聲音很輕,好像一陣風就能吹走,“這六年我過得很煎熬,也不怕您笑話,可能就在一兩周前,我的想法還不至于走到離婚這一步,但現在看來這是最好的選擇,我迫不得已。”
傅子衿從名義上是丈夫的大哥,何風安知道這些話不該說。
但他潛意識認為傅子衿不是壞人,而自己也不想再因為傅偃難過,不如早點公開為好。
站了片刻,傅子衿似乎沉吟着什麽。
之後,他看向何風安,說:“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給你一天假去處理這件事。浮世集團有專業的團隊,不如我打個電話,讓他們直接和豐安娛樂的法務部對接,将所有財産分割好。”
“謝謝您的好意,就不麻煩了。”何風安背過身,靠在窗臺,“一方面您是傅家的人,讓您出面本來也不公平,另一方面,這是我自己的家事,我能處理好。”
他身上的溫柔與堅韌并不沖突。
那種複雜的沖撞感反而增添了魅力,讓傅子衿對何風安高看一眼,多了幾分敬佩。
“也不知道為什麽,每次和你在一起我就覺得特別舒服,好像見到了許久未見的老朋友。”傅子衿單手插袋,對何風安說,“可能真有血緣關系這一回事。豆豆那個孩子我也很喜歡,他很乖,和一般小孩都不一樣。”
“豆豆确實很乖,小時候也受了太多苦,這些都是真的,我兒子很惹人疼。”
“我聽你說豆豆小時候經常住院,是怎麽回事?”
何風安說,“豆豆身體不太好,剛生下來的時候體質就差,一直在生病。不是過敏就是發燒,三天兩頭住院,也是前不久才正式出院,醫生讓在家靜養。”
傅子衿點頭,更擔心另一個問題:“你帶豆豆去做基因篩查了嗎,有沒有基因方面的問題?”
何風安沒聽明白:“是指普通的孕檢篩查嗎?畸形之類?”
“這個很難解釋。”傅子衿摸了摸眼眉,說,“我們家族有一種比較麻煩的隔代遺傳疾病,是屬于一種基因上的缺陷。大致來說就是成年之後會伴随時間流逝發病,有些像漸凍症,患這種基因疾病的人會逐漸失去行動能力,肌肉萎縮,很棘手。”
何風安沒聽傅偃說過這些,關于傅家的事,他也不是很清楚,畢竟沒有哪個大家族會把醜聞公之于衆。
“像我父親,就是這種疾病。”傅子衿有些遺憾,“他從年輕就一直在國外做各種幹預,雖然保持了很好的身體狀态,但這兩年明顯有這個發病趨勢,而且可能幾個月前還能正常行走,現在得在床上躺着,沒有輔助工具的話幾乎難以站立,處于一個無藥可醫的狀态。”
他一番話就像冰淩,直接把何風安弄傻了。
半晌,才面色發白地問:“傅先生,這種家族病是真的只隔代遺傳?”
“從祖上的各種情況來看,确實如此。”傅子衿說,“我沒有這個問題,但我父親有,而且他父親也沒有,是他爸爸的爸爸有。我看了家族歷史,幾乎都是隔代遺傳,所以到我們這一代沒有,所以肯定是子嗣這一代出問題。”
停了停,傅子衿說:“我不是吓唬你啊何老師,這種疾病做幹預治療要花很多錢,而且就算做了幹預治療,也未必能恢複正常人的狀态,畢竟它是和基因有關系,而且很難監測出來,一半都是成年後才發病,因此需要多多提防。”
他一句話,何風安才提上去的心又落了下去。
傅子衿見他失魂落魄,出聲安慰:“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傅偃未必是我爸爸的親生兒子。如果他是燕姨和別人生的,那豆豆肯定安全。”
何風安笑不出來:“燕姨不會說謊,傅偃大概率真是傅先生的兒子。”
見他失魂落魄,像是真的遭受到打擊,傅子衿一時後悔,覺得或許不該這麽早告訴他這些。
何風安低下頭,陷入了深深的困境糾結之中。
如果傅子衿說的是真的,那豆豆豈不是現在就要做各種各樣的幹預?
這需要花很多錢,不管效果如何,起碼做了就能減少發病的可能性,而且他也不用再提心吊膽。
為了孩子,這幾年他幾乎都快被折磨瘋了。
可這麽多的錢要上哪去弄?
難不成在忍辱負重和傅偃在一起,就為了如今他家大業大,能有足夠的錢為孩子的未來做準備?
何風安嘴唇發白,一時間不知如何選擇。
他是特別單純的人,所有心思都寫在臉上。
傅子衿也看出來何風安在擔心什麽,知道他此刻一定在猶豫到底要不要離婚。離婚就意味着失去另一方的經濟保障,而不離婚,卻注定要繼續在苦難中受折磨,還要忍受傅偃一次又一次的出軌、以及随時可能出現的家庭暴力——
而他,真的不想再走回頭路了。
也不想第二次被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