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深秋的北方,夜晚溫度已經有些寒涼。

不過睡在柳樹上的玄采完全沒有這個顧慮,畢竟他的毛又長又厚,那點寒風都打不透他的毛。

等到時間差不多他才從深眠中醒來,他擡頭看了看月亮的位置,慢悠悠地張嘴打了個哈欠,四爪朝天抻了個懶腰這才緩緩坐起來。

柳樹枝随着他這個晃動了一下,頗有幾分不堪重負的意味。

玄采并不在乎柳樹的負擔,他抖了抖身體,将毛上沾着的樹葉之類的抖落了下去。

只是剛抖了兩下他就停了下來,一雙祖母綠的圓圓貓眼定定看着前方的小路,而後又微微側頭,毛茸茸的耳朵抖了抖。

在蟲鳴鳥叫的聲音之中,他聽到了十分細微的石子被碾壓的動靜。

玄采頓時精神一振,知道自己要等的人來了,立刻轉頭從樹上三下兩下跳了下去,一身黑色的皮毛在路燈的映襯下顯現出油亮的光澤。

跳下樹後他就躲到樹後開始手忙腳亂的将地上的東西往自己身上堆——類似鬥笠的小帽子,制作有些粗糙甚至還帶着毛邊的披風,再然後就是一根筆直的木棍。

帽子上有系好的帽繩,披風上也一樣,他只需要把自己套進去就行。

努力折騰了半天,把自己一身長毛都折騰亂之後,總算穿戴好。

他有些糾結地看了一眼肚子上淩亂的毛卻也沒有時間去整理,匆忙用前爪梳理了一下,順便蹭了蹭爪心的汗。

随着細碎的聲音越來越接近,他也來不及多整理,趕忙将木棍抱在懷裏人立而起,全身的重量大部分依賴後腿支撐,小部分靠着懷裏那根小木棍。

玄采借着路燈看了一眼自己的影子。

只要忽略大小,他看起來跟人還是很像的嘛,哦,還有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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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來不及也沒辦法把尾巴藏起來,只好盡量将尾巴垂在地上,試圖讓後爪擋住。

在确定沒什麽遺漏之後,玄采深吸口氣。

他準備得這麽充分,這次讨封一定能成功!

玄采充滿信心地緩慢移動到了道路中央。

此時他等的那個人正好距離他不遠。

那是一個坐着奇怪椅子的男人,根據人類的說法好像叫輪椅,據說一般都是下肢殘疾或者年紀大了身體不太好的人坐的。

那個男人在人類之中應該還算年輕,所以應該是腿受了傷。

這個人還怪可憐的,在野外,身體殘缺的動物都活不長。

不過玄采選中他作為讨封對象倒也不是因為可憐對方,主要是只有這個人能聽到他說話啊!

讨封這種事情也是講究緣分的,必須要特定的人才行。

畢竟他還不是人,開口就是喵喵喵,在普通人聽來就是貓叫,但是特定的人卻能聽懂他問的話,這樣才會回答。

當初就是玄采在揍其他野貓的時候罵了兩句被這個男人聽到,不過對方當時還以為是聽錯,唯有玄采知道是為什麽。

從那一天起他就決定要讓這個男人來幫他化成人形!

現在終于到了時候,玄采深吸口氣,看着男人努力用十分禮貌的語調問道:“你好,你看我像人嗎?”

路燈的光芒之下,男人也有一半臉藏在陰影中,這是玄采第一次近距離見到對方的臉。

男人長得很好看,用人類的話說應該是很英俊,眼型狹長,眼尾偏平,唇形棱角分明卻偏薄,看上去就是一副冷心冷情的長相。

此時他正垂着眼睛看着手上的手機,眉頭微微皺起,看上去更是有幾分不好接近。

他擺弄了一下藍牙耳機接通電話沉聲說道:“我知道了,讓他們賠違約金就好,不要說別的。”

他這句話剛說完恍惚間仿佛聽到有人在說話,細細奶奶的,像是小孩子的聲音。

只是耳機的降噪效果太好,讓他聽得并不是很真切,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霍晚渡擡眼看了一眼四周确定周圍沒有任何人,畢竟已經是深夜,天氣又逐漸轉涼,到了晚上很少有人在外閑逛。

他本來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結果隐約間又聽到了什麽聲音,只是卻被電話中傳來的聲音給蓋了過去。

就在他要将耳機拿下來的時候,聽到經紀人周植十分憤怒說道:“只賠違約金也太便宜他們了,當初找上門的是他們,現在落井下石的也是他們!”

比起周植的憤怒,霍晚渡倒是很平靜,眼神稱得上是古井無波:“只要他們同意賠違約金,誰也拿他們沒辦法,往好處想違約金比片酬還多一些。”

周植:……

霍晚渡說話之間忽然看到地上多了一道影子,看上去像是一個戴着鬥笠的人,唯有身後多了一條尾巴看上去很是奇怪。

就在他思索是不是太晚導致自己出幻覺的時候,眼角餘光看到了正“站”在路邊的玄采。

玄采擡頭一雙眼睛充滿希望地看着他,在對方目光落到自己身上的時候忍不住努力往前蹭了蹭問道:“你快說呀,看我像不像人?”

霍晚渡卻微微皺起了眉頭,他已經看得出眼前這是一只純黑色的長毛貓,只是這只貓的動作太過詭異,頭上戴着帽子,身後披着不知道什麽東西,兩只前爪抱着棍子站在那裏。

他雖然沒有貓但對貓卻也有些了解,畢竟雲養貓也是養,正常貓咪不會長時間站立,生理結構注定了它們這樣會不舒服。

那麽這只貓兩只前爪牢牢抱住棍子的樣子就很可疑。

他倒是沒有往怪力亂神方面想,第一反應就是有人虐貓,為了擺拍将小貓的爪子黏在棍子上營造出像人的假象。

耳機裏周植還在絮絮叨叨的抱怨,霍晚渡幹脆随他去。

他出事的這一年,周植承受了極大的壓力,念叨兩句就念叨兩句吧。

霍晚渡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只小貓咪身上。

雖然小貓咪是真的很黑,但足夠明亮的路燈還是讓他看清了小貓的長相。

這只小貓就好像是從動漫裏走出來的一樣,毛茸茸圓滾滾,腦袋圓圓眼睛也圓圓,那雙因為光線而瞳孔放大的眼睛裏面帶着一點綠色。

霍晚渡覺得這應該是他見到過的最漂亮的流浪貓了。

這是哪兒來的落難公主,長這麽漂亮居然還在流浪。

霍晚渡一邊想着一邊微微彎腰努力伸手輕聲說道:“咪咪,別怕啊。”

咪咪……人類真的是對所有貓都喊咪咪。

玄采有些嫌棄的想着,卻也沒在意這些小事,就那麽動也不動的看着坐在輪椅上的男人。

霍晚渡見他沒跑便又低低說了句:“咪咪別怕,我幫你把這些東西弄下來就舒服了。”

因為擔心小貓被他吓跑,霍晚渡的語氣動作十分輕柔。

聽到他的話,玄采有一瞬間的失望,答非所問啊,你應該說像啊!

不過,一定是他剛剛說話的聲音不夠大的關系!

于是在霍晚渡湊過來的時候他不僅沒動,甚至還因為看到男人坐在輪椅上彎腰比較艱難而努力往前走了兩步。

這兩步已經是他的極限,畢竟當初太追求完美,手裏那根棍子光滑筆直什麽都好,就是不好拿,尤其是對貓爪子而言。

只不過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他擡頭看向霍晚渡,滿臉的期盼跨越了物種隔閡努力傳達了出去,想要讓對方努力感受到自己的迫切。

霍晚渡卻難得有些緊張,畢竟這只小貓是唯一一只會主動靠近他的貓。

是的,他從小就喜歡貓貓這種生物,然而他本人卻好像一點也不讨貓貓喜歡,無論家貓還是野貓,基本上看到他轉身就跑,哪怕他手裏拿着再好吃的貓糧貓罐頭也沒用。

那一瞬間,霍晚渡都忍不住心動想要将這只貓貓帶回家裏收養。

以前不養是因為他經常天南地北的跑,在家裏的時間極短,養任何寵物都不合适,現在他恐怕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離開這座城市,倒是可以圓了他養貓的夢。

尤其是這只小貓脾氣實在太好,見他伸手也不怕也不跑,就那麽直勾勾盯着他,甚至能在圓圓的眼睛裏看到他的倒影。

有一種自己就是對方全世界的感覺。

怪不得那麽多人喜歡養寵物,誰能抵擋得了可愛的貓咪滿心滿眼都是你的誘·惑呢。

霍晚渡不行,所以他輕輕撓了撓黑貓的下巴,看着小貓咪眯起眼睛之後,伸手就拎着對方的後頸抱了起來。

他知道這樣的行為并不合适,流浪貓野性難馴,貿然上手很容易受傷。

不過可能因為小黑貓的神情動作都太溫順,讓他沒忍住。

二十多年才有這麽一只貓肯讓他随便摸,真的很難忍住。

玄采本來還想再問一句,結果在霍晚渡撓他下巴的時候沒忍住眯起了眼睛,喉嚨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人類的雙手就是比貓貓的更靈活,撓下巴是真的很舒服。

所以他也沒有拒絕霍晚渡把他拎起來放到腿上的動作,反而覺得距離更近,那麽對方總應該能聽到他說什麽了吧?

于是玄采擡頭十分認真的問了句:“你看我像人嗎?”

快說像啊,我又沒問你像不像仙,成仙已經不敢想了,當個人還不行嗎?

他問這句話的時候,正好電話對面的周植長時間沒有得到霍晚渡的回應忍不住提高聲音問道:“你是不是又沒在聽我說話!”

霍晚渡十分敷衍地嗯嗯兩聲,然後安撫地拍了拍小貓說道:“咪咪乖。”

他一邊說着一邊将帽子從貓貓頭上摘下來,順便揉了揉小貓頭,又将對方身上的那塊布給取了下來,最後才小心的捏着貓爪研究那根木棍。

結果沒想到貓爪并沒有像他想的那樣被黏在棍子上,小木棍被很輕易的抽了出來。

他十分疑惑,然後就對上了貓貓憤怒的眼神。

霍晚渡心裏有了不好的預感,還沒等他有什麽動作就看到黑貓在他身上站起來對着他的胸膛來了一頓貓貓拳,然後跳下去迅速跑走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霍晚渡看着手裏好像是稻草制成的小帽子和小披風忍不住沉默了一瞬:小貓咪怎麽還有兩幅面孔呢?

不過,這只小貓大概還對他爪下留情了,畢竟沒沖着他的臉揍也沒伸指甲,軟軟的肉墊打在身上也就一點點痛而已。

至于貓貓為什麽突然憤怒這個問題,他壓根就沒多想,反正小貓咪的心思你別猜,猜來猜去也猜不明白。

霍晚渡順手将手裏的東西扔進了垃圾箱,想着不知道什麽時候還能遇到那只小流浪貓,如果再遇到那只小貓,他想把小貓“綁架”回家。

因為有了這麽一個插曲,霍晚渡心頭那點郁氣不知不覺消散了不少,甚至因為想到能養一只小貓咪而開心了不少。

此時被惦記的玄采完全不知道有人正在密謀“綁架”他。

他一路風馳電掣跑到了郊區一個不存在于人類地圖上的小村子裏,直沖村中最大的那間房子。

此時房間內正坐着三個人,兩男一女,其中一個長相妖冶的少年問道:“呦,小玄采怎麽原模原樣回來了?出了什麽事?”

玄采三下兩下跳到桌子上,團成一團,毛茸茸的尾巴往臉上一蓋,委屈巴巴說道:“那個人是大壞蛋,不僅喊我咪咪還搶我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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