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軍妓

軍妓

“小姐,您別走!我求求您了!”

我弓着身子,餘光瞥到瑟瑟發抖的小憐,她尚嫌稚嫩的臉白得吓人。

我們都是将軍府的下人,只不過我來得早,她來得遲。

楊長蕊坐在鏡子前,一襲男裝,細細梳理着臉頰周圍的碎發。她總擔心這一頭束發會暴露些未被察覺的缺點。

“哎呀,阿清你看看,我的頭發是不是有點歪了?”

“小姐,沒有。再說了,您天生麗質,就算束發有些許歪斜,也難掩美貌分毫。”

我低着頭,拿捏着聲音的腔調揚抑,依舊是面無表情。楊長蕊羞紅了臉,喃喃:

“你說得對,易哥哥說過的,我什麽樣子他都喜歡。”

“小姐!我知道您念着攝政王,但是攝政王正攻打白疏國,戰場上多危險!更何況……女子私闖軍營是大罪,您,您可千萬不能去啊!”

楊長蕊皺了皺眉,對小憐的話很是不滿,嘴巴一撇:

“你這是什麽意思?我身為鎮國大将軍之女,難道連保護自己的能力都沒有?更何況,這軍營之中,誰人敢不敬我爹。”

小憐近乎整個身子貼在地上,依然止不住胸前和四肢的巨大起伏,我猶疑她是否在過度驚吓中将骨頭一截一截抖落開了,似一只掙紮的蜈蚣,卻是無毒。

楊長蕊見狀,語氣柔和了下來,她扶起小憐:

“好啦好啦,我不就是讓你幫我瞞一瞞麽。你不說,我不說,你就當沒見過我。若爹娘要怪罪于你,等我回來,我定好好幫你解釋一番。”

小憐腦袋不甚清醒,她還年輕,現時主子幾句渾話就能哄得她昏了頭。楊長蕊見她有些動搖了,咬咬牙從首飾盒裏拿出一支華美的金釵,剛要塞到小憐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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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我一巴掌狠狠扇在小憐臉上,厲聲斥道:

“不知死活的奴才,主子讓你辦點小事你倒是蹬鼻子上臉,你這條命都是将軍府!還不快滾去回夫人的話,要是敢耍花招仔細點這條賤命。”

小憐哆嗦着站起來,不知是否被我吓破了膽,連滾帶爬地離開了。楊長蕊将金釵仔細收回絨布袋裏,壓在首飾盒底下放好。

我知她一向不愛與人共享,沒想到她這麽喜愛這釵子,不過是差點兒落到小憐手中,就不願再戴了。

她那雙精明的眼睛掃了我一眼,嗔怪:

“阿清,你也真是的。這麽兇幹嘛,小憐才剛進府,什麽也不懂。不像你們,得慢慢教才是。”

我跪在地上。是了,将軍夫人就是看在小憐剛進府,量她沒有這麽大膽子敢耍小動作。

“回小姐的話,小憐此人雖初來乍到。但畢竟是個奴才,哪有主子順奴才的道理。小姐你就是太為別人着想。”

“那咱們有話也能好好說,這麽兇幹什麽,現在将軍府你說話比我都好使啦。”

“回小姐,不敢。”

我機械地回答着,眼睛盯着地面上裂開來的一些紋路,尋思這會不會是某種寶藏的線路。當然,這幼稚的想法,連我自己都差不多笑出來。

過了一會兒,楊長蕊把我從地面拉起來,又緊張地問:

“小憐她不會說出去吧?我剛剛就應該把釵子送了給她,都怪你給她兇跑了。”

說出去?說出去又如何,在小憐沒攔下楊長蕊那一刻起,就已犯了死罪。要是還敢拿了這金釵,那在将軍和夫人眼裏便是貪財好利,不得好死。要我說,應是将她打個半死,爬也不要讓她爬出去,興許還能留條命來。

不過這白日昭昭,烈陽灼人,我連自個都找不到護身的陰涼所,有這個閑工夫為他人打算,看來我和小憐一樣,昏了頭。

“膽敢私闖軍營。來人,将她給我帶下去,貶為軍妓。”

我料到和楊長蕊一起到軍營來不會好過,我定是要為了她吃些處罰,但我沒想到會這麽狠。慕容易的話劈頭蓋臉砸過來,把我腦袋砸得一片空白。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抖索的雙腿已經爬到慕容易邊上,眼淚鼻涕不受控制地留下來。

我伸出手想要抓住他或者楊長蕊,或是誰。可手還沒碰到他們的衣角,一道劍光閃過,一塊綢布連同我指尖的血肉掉在地上。

“狗奴才,敢教唆阿蕊來軍營,我不将你碎屍萬段已是仁慈。還敢求情,當心我将你雙手都砍下來。”

慕容易擡腳踹向旁邊服侍的小兵:“還不将她拖出去。”

“慕容易!阿清可是我的貼身丫鬟,我們情同姐妹,你不能這麽對她。”楊長蕊紅着眼眶,看上去要和慕容易大吵一架。

“阿蕊,軍營有軍營的規距,要是我随意壞了規距,這上上下下必生異心。”慕容易語氣柔和下來,他伸出手要摸摸楊長蕊的臉,卻被對方一把推開。

“可你這樣做,誰不知道阿清是将軍府的丫鬟,我的清譽怎麽辦。更何況,是,我說要來……”

慕容易冷笑一聲,對她不疼不癢的反抗毫無知覺般,緊緊摟住她的細腰:

“你的清譽?難不成你還想再擇良婿。你此番來軍營,簡直是膽大妄為,不知天高地厚。若我不用這丫鬟治一治你,他日你是要再做出讓我心驚肉跳的事來。”

楊長蕊臉漲得通紅,輕輕掙紮了幾下,将額頭抵在他的胸口上,輕輕說:

“你就是仗着我喜歡你。”

他們的濃情蜜意我沒法兒也沒興趣繼續看下去,我被帶出營帳時,兩人正吻得入迷。慕容易還刻意将懷中人擋住,若是平時,我肯定會為這掩耳盜鈴發笑。

但是現在,我可笑不出來了。我哽咽着說不出話,勉強從喉嚨細細地擠出四個字:

“小姐救我。”

楊長蕊微微顫抖了一下,慕容易咬住她的耳朵,說:

“要專心。”

于是,我的命運又淹沒在他們的情欲中。我擡起頭,盯住這名動京城的俊男美女,此刻宛如羅剎鬼,吓怕我,嚼碎我。我要把他們的摸樣刻在心裏,不奢求能在生前報複,哪怕是死後,在奈何橋等個十年八載,能絆一腳,也是極好的。總之,我心想,絕不能将他們忘了。

軍妓的帳篷臭氣熏天,趁看守的人離開,我掙紮着努力靠近燭火,企圖燒斷身上的繩子。火焰燒在肉上滋啦作響,我無暇顧及太多。既然他們膽敢放我一個人在這裏,就算拼了命我也得逃出去。

這麽想時,一名士兵推開營帳門,幾乎是瞬間,我抓起桌上的燭臺朝他扔去。

蠟液混着鮮血從他腦袋上流下來,除此之外——他擦了擦額頭,毫無作用。

我曉得這軍中的人是個個一身蠻勁,更何況兩軍此刻只是對峙,而非交戰,他們無處使的精力必會發洩在這些軍妓身上。

想來這是我的第一“客”。

我,

我完了。

我閉上雙眼,盡量想些快樂的事情讓這痛苦的時間過得快一些,可就是止不住出現那一群又一群男人在我身上亂動的惡心畫面。

眼淚一滴一滴。我不想,我不想哭,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繼續争取一條生路。

可是沒辦法,我最終變成了嚎啕大哭。

“姑娘,姑娘,你沒事吧?”

那士兵手上拿着為我解開的繩子,擔憂地看着我。見我只是哭,他也顧不上這麽多,捂住我的嘴就往外走。

一路上,我像行屍走肉,任由他抱着不知往哪兒去了。

迷迷糊糊中,我進了一間小屋子,裏面雖被打掃得整齊幹淨,但小而破舊。我想到下半輩子就要在這裏度過,眼淚又軟弱地流下來。

“姑娘,姑娘,你別哭了。沒事了,你已經出來了。”

那士兵一邊輕聲安慰着,一邊用一塊幹淨的絹布仔細擦拭我的眼淚。

我初初未能聽清,只瞪着個眼睛看他。他被我看得發怵,幹脆把絹布和一把鑰匙往我手上一塞。

“姑娘,我跟楊将軍打過招呼了。他願意放你出來,你別害怕。那些事情都不會發生,你是安全的。”

我不敢相信,呆坐着。他便又拿起一盒藥膏,往我手腕上燒爛的地方輕輕地塗。直到他不小心碰到我手中的鑰匙,我才回過神來,将鑰匙緊緊揉進手心裏。

那小兵見我仍未卸下防備,只是笑笑,并不放在心上。

“姑娘,你要是不放心,不妨試試這鑰匙。等你養好傷,想去哪兒都成,我對天發誓。”

我拿着鑰匙,腳步灌了鉛,生生走了好一會兒才摸到門框。我努力克服顫抖的雙手,将鑰匙插入鎖孔。

果然,他沒騙我。

我終于支撐不住,整個人昏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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