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輪守·起争端

31.輪守·起争端

“耳秋,這樹葉子是有什麽奇怪的嗎?”瞧耳秋端詳的認真,容他撐着木頭艱難坐下,屁股下的芭蕉葉“啪嚓”一聲,像是坐斷了莖杆。

他這才被拉回了神色,将樹葉握在掌內,看着許黴搖頭道:“沒有。我只懂得些粗略的藥膳,卻不懂得這麽廣泛,若是廬江尊在此的話,定能與我們答疑解惑。”

“确實,術業有專攻。”就是許黴,也只是粗懂些藥理罷了。

看來是這樹葉子奇特的功效,勾起了耳秋的好奇。

當今能解毒的藥草不勝其屬,但都是對症下藥,斯人受了病症再解毒,定然是沒有從一開始,就能規避了病症要好得多。

而這樹葉子,竟是和他手裏稀有珍貴的山雲玉牌,耳秋和李翎所練的金剛罩作用不相上下。

那若是将此樹種于太元山,開花結果,生生不息,不是又多了一個弟子下山的保障了嗎?

只是不知道離了一隅地,此樹還能不能存活,但也沒有關系,且帶回去種上一種,不就知道了。

怎麽想就怎麽做,許黴擡頭,看了一眼頭頂低垂的青色枝桠,丈量了一下高度,覺得有些把握,于是左手臂撐起半屈的身子,左腳在地上猛蹬了一下,他的身子就離開了芭蕉葉,只得左腳點地,然而右手五指竄起一抓,就得到了滿手的葉子和花萎覆蓋下的豆大的種子。

他這一竄,把身旁坐着的耳秋也吓得,猛地向上一竄,扶着被枝桠彈回,差點翻倒的許黴穩坐回了芭蕉葉上。

“多謝多謝了。”許黴的肩膀被耳秋扶着,挪着屁股坐好,手抓着種子和樹葉,朝耳秋笑了笑,“這腳跛了啊,是連點裝酷的姿勢都做不來了,你看?多狼狽啊?見笑了,見笑了。”

耳秋見他坐好了,便是收回了手,盯着他道:“沒有笑你。”

“嗯,耳秋心底好,自然不會笑我。”許黴說完,攤開手掌,用蜷縮的左手扒拉着樹葉子和種子。

樹葉子不大不小,和菩提樹葉子有幾分相似,如同雨落滴在樹上的雨珠,搖搖欲墜在葉尖的樣子。

種子外有一層硬硬的殼,棕褐色的,看着有些像炸裂刺殼落地的板栗,許黴用兩根大拇指,艱難的剝開了一顆,瞧見裏面是乳白色的果肉,聞着有些樹皮的糙味兒,并不香,許黴也沒打算吃了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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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黴這動作驚下了不少樹葉,有搖搖欲墜的種子“嘣”的一聲,砸在了耳秋的頭上,他也不惱,只是有些擔憂:“您想要,我幫您摘就是,您也知道您腳跛不易動作太大,小心再閃到了腳,到時候得讓人背着走到石河山腳去。”

“耳秋說笑了,我這腳雖然跛,但好在耐造,去石河山腳不成問題,不成問題。”許黴幹笑了一下,撇了一眼他的右腳,多少還是有些在意的。

不過都是陳年舊傷了,他強迫自己不要再亂想了。

關心了一下他被砸中的頭,見他不放心上,才收起了一些樹葉和種子進袖子裏,又問道:“只是,李翎和郁作都那麽想吃烤肉,我見你和他們年紀相仿,難道你就不想?”

耳秋看着許黴眼底的暗光,思忖了一下:“您過去的時候我還有幾分想,但您坐下後我就不怎麽想了。”

再看了一眼對面,那石頭上晾着的烤肉已是被全部吃完了:“為什麽?猜到了我定是讨不到烤肉?”

“不,是自您坐下,就有一雙眸子在窺視您。”耳秋說完,靜靜看了一會兒許黴迷惑的眼神,再道:“您招呼的那位兄弟的對面那位,自向導無意間描述出了山雲玉牌的形态後,就開始偷偷觀察我們了。”

幾乎各個門派都有自己的通行證,也就是行牌,用于辨認是自己門派的人在出行任務,便于同門互助,故而其他門派的普通弟子,自然是不認得的。

但太元山是出了名的修行門派,和仙山百門自然有所交流,所以他們若是認得太元山門牌,倒是不足為奇,而依耳秋的意思是,有人認出了山雲玉牌。

且在他們下山後,門牌早就收進了袖子裏,不曾外露。

那麽就只有兩個可能了,一是,那人曾是或是現是太元山的弟子,二是,與南山有地位的門尊。

可照他們這喬裝打扮,不願透露身份的樣子,若非他一語道破,施鐘黃是不願多說的,又怎可能有一個明晃晃的門尊跟着呢?

等等……這施鐘黃容他一炸就脫口而出,真的是看在了施望於的面子上?

“那他還挺大方,我問什麽便允了答什麽。”許黴更相信是第二種猜測,又不得不确認,“耳秋慧智過人,你可知太元山這三百年來,可與其他門派交惡過?”

耳秋搖了搖頭:“不曾交惡,太元山廣善交,專自我修行,不幹預他派紛争。”

“那就好,看來是沒有惡意了。”他那麽坦誠的告知他,想來也是信任得過他,只是為何會信任得過他呢,“你可看清了那人的長相?”

耳秋朝對面看了一眼,有幾個人靠着木頭睡了,有幾個在侃侃而談,因為天色晚了,也是看不太清:“看清了,不過夜裏模糊看不清人,明日再指與末江尊看吧。”

“好,既是這樣,人總不可能跑了,就明日再認吧。”

雖說了明日再認,可察覺了那人異舉的許黴,竟是有些夜宿難眠了。

他和耳秋多聊了兩句,皆是關于太元山近些年的狀況,還有耳秋在山內的修行生活,耳秋也是知無不言,還有些對大人吐露心聲的幼态,許黴聽了嘴角的笑就沒掉下來過,聽他一一道來。

直到聽到了李翎和郁作睡着了的呼嚕聲,他們二人才停下了閑聊,他們一個靠着木頭就睡着了,一個在木頭上翻了個身,滑躺在了芭蕉葉上,也沒能醒來。

因這地方蟲獸多,怕人夜間睡在地上,有毒蛇咬他們的臉,或是螞蟻蟲子鑽進耳朵、鼻孔、半張的嘴巴裏寄生,他們也只敢坐着睡覺,再輪守夜晚了。

耳秋把李翎扶了起來,撿起地上的包裹放在木頭上,再把他的背靠上去,讓他靠的舒服點,又對許黴說,這夜依舊由他來守吧。

而怕耳秋再次睡着的許黴,掙着要守上半夜,像是在躲什麽洪水猛獸一樣,昨夜也是。

耳秋只當他是被夢魅吓到了,也就同意了。

只是下半夜還未到,許黴就困得眼皮子打架,迷迷糊糊靠着粗大樹幹,沉沉睡了過去。

身旁的耳秋不見了,跟前多了一位墨綠色袖衫的少年。

他蹲在許黴跟前,左手拖着自己的右手手肘,右手垂直着,白皙修長的手掌拖着腮,雙目柔潤的盯着許黴看,好似怎樣也看不夠。

白日裏的一隅地森林濕熱,夜晚的一隅地森林冷瑟,特別是晚風呼來,就更加凄冷了。

冷風貼近了肌膚,許黴輕微扭了一下脖子,側睡着攏了攏湖水藍的衣衫。

瞧他冷了,放下托腮的手,茶直脫下墨綠色的袖衫,兩指撚開一個寬度,就要給許黴披上。

卻在近身不過一個拳頭的距離,被一把從冠林裏飛出來的銀劍擋開,茶直瞧那劍直沖沖駛來,絲毫不見留情的力道,他腳下一個輕點,便是旋身躲開數米遠,再落地時,已是把脫下的袖衫披回了身上。

茶直先是瞧了一眼插入草地的銀劍,冰冷的反着白光,白光閃了一下,映出了一個身量纖長的青年。

青年撥開一叢枝桠,從冠林裏走了出來,他端着一只手臂在腹前,另一只手随意的垂在腿側,随着劍步走來的衣擺而輕微晃動。

被打擾了興致,已是不悅的茶直将冷意的眸光從那銀劍,斜移到了正好走至許黴跟前,将他睡态盡是擋住的青年。

同樣的眼裏含了冷意和疏遠,斜睨了茶直一眼。

是黴身旁新來的那個娃子,他今夜與黴說了許多話,把黴逗得合不攏嘴,他本以為他是個機靈的,沒想到行事如此不過腦子,敢來招惹他,找死。

“向導起夜?怎麽這麽不小心,竟是回錯了地方。”耳秋攤了攤手,那把銀劍便是飛回了他手裏握住,在他看來,茶直大半夜不睡覺,來到許黴跟前,是有不軌的嫌疑,畢竟,白天裏他對許黴的态度,就來的蹊跷。

所以這會兒,把他逮了個正着的耳秋,也沒打算這麽輕易的把他放回去:“差點誤傷了向導,還請您見諒,不過……向導會武功?”

這當犯人審的語氣,可真是火上澆油,只是掐死了他,黴肯定要跟他鬧,他便再忍他一時。

拉了拉袖衫角,整理了褶皺,把衣衫拍的平直淨潔,茶直看都不看他,只是輕笑了一下,道:“你可以會,我為什麽不能?你那一劍,我可看不出來是誤傷。”

分明是一點力都不收,試探他來着呢。

“且這夜間森黑,看不清路,公子若是如廁,還是帶把火的好,小心樹藤荊棘割到了臉,受了傷就不好了。”茶直笑的意味不明,下巴示意了一下另一堆火,“那位公子去了許久未歸,我還以為他和你一道去了呢,看來是沒有了。”

耳秋的眸光暗了暗,似乎并不願提起這事,顧左右而言他:“這樣啊,謝謝向導提醒。只是冒然一劍的确是我的錯,但向導既是回錯了地方,看清了人,再回去便是,又何以脫了袖衫,接近我家長歲呢?”

“這話何意?”茶直不喜歡這娃子,言語間都在将他和黴隔開,于是擡起深黑的瞳孔看他:“晚間風大,我予他一件袖衫披肩,礙着你了?”

“礙着倒是沒有。”耳秋又是一笑,将銀劍插回了鞘中,便是解下外衫,蹲下身子的同時,将外衫披在了許黴身上,眸光慢慢迂回,似警示的冷凝着茶直,面色卻是帶着禮貌的笑,好似他從不曾和茶直生嫌隙。

“只是我們的人,自有我照顧,晚間風大,向導少年年紀,本就不勝風寒,還是留着自己披吧,你好意了,耳秋代為心領。”

這話裏夾槍帶炮的,茶直怎麽可能聽不出來,只是上一個,已是被粉碎了四肢百骸,軀嵌圈牆而死,這一個,不過是躲在許黴身後的亡命徒罷了。

果見茶直怒意煽湧,他背靠着大片墨黑的森林,兩只白皙的手掌垂在腿旁,脖頸微昂,森黑的瞳孔半斂,覆了一層霾,似輕蔑的笑看着一株草,周身的氣勢,也好似這夜下黑森林一樣,藏匿着恐怖的冷血動物的氣息,發出低低的警鳴:“我的好意,你心領什麽?”

這恐怖的壓迫感一出,就連他背靠的墨黑森林也不敢發出蚊蟲的喧鬧,晚風的張揚冷瑟,也變成了低泣嗚咽,從耳秋身後的樹葉子嘩啦啦滑下,只敢爬在地上,碾着薇草走。

耳秋壓低了眸子,警惕着對面十分不對勁兒的少年,右手手掌已是從外衫離開,握住了銀劍的柄,食指摩擦,在掂量出劍的時機。

而他以為的動了殺意的少年,卻只是将他蔑視了一眼,便徑直朝着那青綠色腐木走去。

不久後,去如廁的另一個人也回了來,和他們其中的弟子輪了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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