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山洞·水聲湍急

36.山洞·水聲湍急

那陣劇烈的水聲,好似隔着一層牆,有許多人提着錘子,同時的不停的錘擊着牆壁,氣焰盛的時候,許黴感覺頭頂的石壁都在松動,好似上面看不見的石筍,會因為這金黃色石壁上劇烈的撞擊,而震落,将他們的頭頂紮個稀巴爛。這種感覺太過強烈了,腳底的餘顫,将這面石壁裏的響聲,襯得更加危險。不管怎麽說,此地不宜久留。

“趕緊離開吧,這地方好生詭異。”

“好。”撤了警戒的耳秋,護在許黴的身後,後面走着的,是李翎和郁作。

“末江尊說水聲?可這水聲初時滴滴答答,接着細水流長,這會兒又是激流湧擊,這洞裏密閉聲聲回響,震得我的耳朵,都快出血了。”李翎一手舉着火把,另一手,不得不因為耳朵不适,而緊捂着耳朵,如同錘子錘牆的聲音,聲聲震在他的心肺裏,好似要把他的心髒都倒一轉了,心煩氣躁的,“這山洞平地而起,又怎會有這般湍急的水聲?就是地下河,也不至于埋藏的這麽淺顯,達不到這麽湍急啊。”

李翎說的不錯。

且許黴雖然沒有看見空洞裏的水流動的樣子,但沿口小石子的濕潤,卻給了他許多的想法。

“許不是水聲,這匹山內藏了這般大的洞,依照茶小哥的意思,是有出口的,且他知道有,那便不是第一次來,想必是洞內的海市蜃樓,過會兒便散了,靜下心神,莫要被它左右了去。”

“這樣的難受,他竟然還不止一次進來過?這向導還真是不好當,讓我來,估計得餓死。”是根本接不到生意啊。

李翎心裏,對茶直又多了幾分敬畏。

在場四人,許黴有山雲玉牌靜心醒神,耳秋出自末江峰,這點回響之聲,奈何不了他,很是正常,而李翎,在專注教習禦射的清嘉峰,另辟蹊徑學了劍道,自是沒有耳秋能将內力運轉的如火純青,可郁作,一個翻屏村的毛頭小子,在極端的鳴耳震肺之下,如何能夠站得這般挺拔?

翻屏村的人,許黴是不願意過多揣測的。

不過,在李翎說完這湍急之聲,震得他耳朵都快出血了,郁作才好似後知後覺,針落地的聲音,叫做吵。連李翎都聽的心氣浮躁,他又跟在許黴和耳秋的身後,所以不經意的擡手捂住耳朵,又故作頭暈目眩,連話都說不出來的樣子,自是沒有人發現,也沒有人會懷疑……

只是可惜,雖然沒有回頭的許黴,在觀察左右石壁的同時,看到了那原本雲淡風輕,又故作十分痛苦的影子。

再聯想到茶直給他強調的歸參,歸參既然出了問題,那麽離開了山雲玉牌的郁作,在沼澤地環繞的地上,待了整整一夜,就不可能在湍急能夠震動肺腑的山洞裏,肚子沒有絲毫的疼痛。

鄰家的郁小子喜歡彈弓,打山雞打蜂巢打水魚,小的時候,許黴就曾見過,他有些天賦,所以打出去的石頭,都能夠命中,後來一次跟了他爹進了鎮裏,才聽說還有弓箭這個東西,于是在賣弓箭的攤販那裏觀察了來,回村裏自做了一把,木制的雖然也不錯,但他更喜歡攤販賣的,那把纏滿了金燦燦絲線的弓箭。

他喜歡金色,漂亮且貴氣。

後來他攢了錢買來了,幾乎日日不離手,正是他肩膀上背着的那把。

村裏時常有大蟲夜嚎,小孩子們怕,都是關緊了房門縮進被子裏,聽着耳邊大蟲的嚎叫顫抖,深怕被叼走了吃掉,大人們則提着柴刀、扁擔、鋤頭,出去趕大蟲,郁小子自從得了那把弓箭,也加入了夜裏趕走大蟲的任務,爬上屋頂兩三箭,大蟲就很少來犯了。

村裏都說,郁老二家出了一個好小子,他家山裏的那些田地,有了郁小子在,就沒了野獸偷吃了。

他從小……看到大的孩子,又怎會有問題呢……

讓他怎麽想,許黴也想不出來,如果有問題,他又會是誰?跟着他們的目的又是什麽?這一切都太玄妙了。

他想多了吧,也許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郁小子在山林放牛,偶然遇到了歸隐的高人指點,得了玄力呢,也是不無可能的。

當下,還是先找到石河山腳,查探清楚千嶂裏的情況,再找他問個清楚吧。

走了不一會兒,這石壁裏的湍急終于淡去了,又是細水流長的“簌——簌——”聲。李翎和郁作,才放得解脫,吐了幾口悶氣,纾解心口的燥意。

“我還是別把希望寄托在禦射上了,專專心心的練我的劍道吧,真是丢臉死了。”覺得自己是在禦射上垂死掙紮,浪費光陰的李翎頓悟,他天生就不是禦射的料,把時間放在鑽研劍道上更高深的地方,才是他該徐徐漸進的路。

像是穩定如山的耳秋,讓李翎看來就羨慕極了。

“真不練了?別放棄啊,你不是很想打他們的臉嗎?”郁作扶着腦袋,暈暈乎乎的揉着,似還沒緩過勁兒來,眉頭都是緊鎖的。

“夠腫了,等你跟我回了清嘉峰,等那幾個老頭子登門拜訪,搶人的時候,夠吹胡子瞪眼的了。”場景好似已經出現在了李翎面前,樂的他牙都涼了。

“這哪兒夠啊……”郁作和李翎在身後“蛐蛐”着,聲音不大不小的,在窄小的山洞裏,回音支持下,自是聽的清楚。

他們說了什麽,許黴聽在耳裏也沒有搭話,只是轉頭看向身旁的耳秋,瞧這青年一臉冷然,是真的不懼怕山洞裏的詭異,倒是和第一個進入山洞裏內的茶直,有些莫名的相似。

都有着一股随性的無畏感。

就譬如茶直趕回搭救他,卻被耳秋無情撇下,許黴猜測,也許是茶直對他的好意好過了頭,所以耳秋心生了芥蒂,有些防備了他,可也不至于在同時受到殘肢攻擊的時候,耳秋将他背走了,但卻不提醒原地的茶直躲避,也就只有可能,耳秋知道茶直一定能夠躲過,故意的。

“耳秋。”許黴輕聲喊他一聲。

“嗯?”看向許黴的耳秋,眼裏有些聽話的乖巧,“怎麽了?末江尊。”

“你為什麽對茶小哥那麽排斥啊?你們之間,是發生了什麽嗎?”許黴問出了心中所惑。

“昨夜,他趁您沉睡之際,蹲在您的跟前盯看着您,眼神似淵海能夠吞下山川,危險極端,甚至還脫了袖衫想要給您披上。”茶直想要用他的秘密約束他,可卻沒有想過,他根本就不屑于害怕被戳穿,而對他的敵意,定然會勾起許黴的好奇,只要他問,耳秋就會說出昨晚的茶直的詭異之行,效果會比他一早就告知,要好得多。

“盯、看?”

“嗯,盯看。”

夜黑風高的,盯看着一個沉睡的男子做什麽?

許黴擡手頂了一下下巴,越走越覺得,茶直看他的眼神,和那條翻屏的蠢蛇,有些莫名的重疊……可那是條蛇啊,真真實實陪伴了他七年的蛇,又懶又淫的蛇,和茶直一身高貴氣息,天壤之別。

又想到了那條蛇,幹了就跑了,不知道是幾個意思……

連真正的一個面都不願意見……

火苗撲打,影子在許黴的臉上撲閃了兩下,映得他瞳孔裏亮了一點晶瑩,冷硬的臉上又有些青。

“師、師……師兄,等等,我的肚子,我的肚子有些作亂了,想必是方才的水聲震波,将我的心肺傷到了,待我坐下,運息一番。”清瘦的男子捧着腹部,背靠着牆根坐下,又怕水聲再來,所以靠的不是太實,痛的肩膀都有些顫抖。

“我、我也是,好生痛,莫不是被二師兄傳染了怪病了?我不會也要變成一具蒼綠的屍體了吧?”矮胖的男子坐在地上,哆哆嗦嗦的,肚子更疼了。

除了茶直和月雨,剩下的人都是捧腹,有的坐地上,有的手撐着石壁,火把歪歪斜斜的舉在手裏,眼睛一花,那金紅的火把,就要朝矮胖的男子頭上砸去,有這勢頭,被月雨一把抓緊了,扶穩了高挑的男子。

“沒事吧?”月雨按着高挑男子的肩膀,見男子搖了搖頭,是在強忍,他捏了一下手掌,由于那二師兄的前車之鑒,他不敢再給他們喂藥,但這次的把脈,卻隐隐有紊亂,內力亂了,還有一絲隐秘的毒素在潛行……

被這個發現所驚出一身冷汗的月雨,仔仔細細的觀察了腹痛弟子們的症狀,腦子在瘋狂的想着對症的毒和解藥,什麽毒,會潛藏的如此之久,以至于他們二師兄死了,都沒能診斷出來,而在這時候,又隐隐有浮現了?

但都到這時候了,反而不能打草驚蛇,這毒只是隐隐浮現,若非他在,不一定有人能把的出來脈象,說不定這毒有解呢。于是,月雨安撫着慌亂的弟子:“都別亂想了,這水聲湍急,回聲震耳,故而引得身體不适,別怕,休息一下,調整了身體和心态再趕路吧,向導意下如何?”

“我沒意見啊,但就怕……你們不太敢在這裏休息。”茶直沒有看他們,而是将目光,從歪斜的森白屍骨身上,瞧向了漆黑洞廊裏一簇金紅的火把光亮。

黑色的瞳孔裏,也似點亮了一點光。

“啊?”

茶直嗓音淡然,飽受腹痛折磨的子弟們,有好多根本沒空聽他講話。只是站不穩了,身子後退了靠牆坐下,一坐下,屁股下面,好似坐到了幾根硬硬的東西,像樹枝,更像沒了皮肉的手骨,不經意的一坐,好似要錐進他的股肉裏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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