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山洞·暗色紅藤

37.山洞·暗色紅藤

“耳秋啊，可這盯看，似也不能說明什麽，你不是說他脫了袖衫想要給我披上嗎？許是晚間寒冷，他怕我冷着了？這明眼看來，都是好意啊，方才洞外你的沖動之舉，實屬不該……”少年雖表現得怪異，可對他，對他們，也似乎并沒有惡意，且現他手臂上環着的藤編籃子，也是少年編送的，這分明就是個天真爛漫的孩子啊。

不過，耳秋說他“想要”是什麽意思？夜裏輪守，雖他不甚睡着了，但也隐約聽到身旁耳秋手動間布料摩擦的“沙沙”聲，說明他已是醒來了，那話說回來，不是耳秋守着嗎？又怎會讓他近了身？

耳秋這話，不是把疑點帶到了自己身上？

“末江尊，他的眼睛都要黏在您的身上了，您當真感覺不出來，還是單純的……想要替他開脫？”莫名的心生了一股妒意的耳秋，忍不住小聲質問了一句，問完，他就後悔了，一個末江峰的普通弟子，可說不出這麽大逆不道的話來，耳秋立馬轉口道：“對不起，我失言了。”

态度峰回路轉，幾經欲言的許黴，又把“沒有替他開脫”六個字吞下，眼神反複了看了幾眼這眼角盛滿了妒意的耳秋，就算是道了歉，眼角的不滿也依舊沒有消減，這小脾氣，倒是和他的師尊如出一轍。

想到盛杭耳，就忍不住輕笑了一聲的許黴，挽着籃子的手朝他示意了一下：“你啊你，我說錯了，你哪像藍蔽之啊，你和你師尊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既是你的想法，說出來就好了你又何須道歉？不過你的說法，太牽強了點，得找到确鑿的證據，不然空口白牙，武斷了不是？”

“還有啊，你既然說了他是‘想要’，這想幹又沒幹成，那麽夜守的耳秋又去了何處呢？”盯着耳秋輕笑的許黴，已是猜到了他找的什麽借口了，且他無力反駁。

“白日裏吃的餅子過于幹燥了，飲了不少的水解渴，故而如廁了去，也是趁我如廁的間隙，他才得了鬼鬼祟祟的時機。”表情憤憤的耳秋回答道。

“嗯，嗯，這樣啊。”許黴勾笑着點頭。這解釋有些蒼白，若他心裏真的沒鬼，又怎麽在如廁之前，沒有叫醒李翎頂替他的位置呢？人在外不得不防，何況還是在人這麽多的地方，也就只能是他離開前，設下了銀劍守備，只要有人不懷好意的接近，就會觸發銀劍攻向那人，進而，得知了那人會武功，那件袖衫也沒能披上他的肩。

這樣說來，方才耳秋對茶直不管不顧，表現的那麽淡然，反将他弄得緊張兮兮的，是來源于昨晚。

“但他對你心懷不軌，我沒有說錯。你失了內力，覺察性差了些，這一點，你必須信我。”覺得許黴的反應有些敷衍的耳秋，再次強調了一遍，“小心駛得萬年船。”

“我也沒說不相信你啊，我說的是，差了證據。”提起藤編籃子，盯着它看的許黴，瞳孔裏含了許多的疑惑，茶直到底是誰？對他的善意又出自什麽目的？他不相信會有一個人，會平白無故的對一個瘸子好，除非，他認得這瘸子，或者，這瘸子無意間，也“認得”了他。

塵緣啊。

許黴信任他，這讓耳秋心情愉悅，一個半路殺出來的臭小子，也配和他在許黴跟前相提并論？

四人舉着火把，從黑黢黢的洞廊裏走來，從二人可并肩，逐漸豁然開朗，能夠四人并排且不擁擠。

這裏的石壁，相較于方才的，要幹燥許多，沒有光滑的曲面凹陷，只有凸起的嵴，凹陷下去的也是抹不平的石凸。金黃色的石壁，也變成了磚紅色，因為水聲湍急，導致石壁裂縫，裂到了石壁上的空洞處，造成了錯位，石壁頂上的泥土，也由此鑽了下來，有了泥土，這些裂縫和空洞裏，漸漸長出了如紅油菜色的草和顏色過于紅暗的紅藤，屬紅藤最多，挂在兩面牆壁上，像是爬山虎，又像是彎彎繞繞的蛇。

許黴查看了一眼空洞口，這裏的水分，似乎都被草和紅藤汲取了，所以導致空洞幹裂。看來水聲湍急，卻不駐足于此。不過，許黴用左手手背頂開一條紅藤，翻看着，若不是歸參出了問題，而是歸參與毒素抵擋，導致的腹痛，這紅藤，倒是一味治病的良藥。

他能想到這一點，與南山的弟子們，也定然能夠想到，可他們經歷的，許和他們不是一條道，能否遇到這紅藤，就不好說了，但山洞蜿蜒羊腸道，說不定一個岔口，就冤家路窄了呢……

“耳秋，我殘手不便，還麻煩你幫我用劍割些紅藤，塞進籃子裏。”看在施望於的面子上，施鐘黃對他禮待有加，換個角度，許黴也不會見死不救。

“您信我沒用力？”耳秋的心軟了一下，這紅藤的作用，他當然知道，都是修行之人，不計隔夜仇，許黴想要割這紅藤碰碰運氣，他也沒阻攔，只是，當時被與南山弟子們嘴舌攻擊，他也沒能聽見許黴說信他，出了這怪事，确實也很難信。

“你是我徒弟的徒弟，我當然信了。”他臉上的小情緒許黴看的一清二楚，但也不是讓他感動，他确實信他，不過，不便在此刻讨論，打草驚蛇，他朝後面的二人看去。

李翎掀起一抹傻笑：“末江尊，我們拿這些藤曼做什麽啊？”

郁作也傻傻道：“是啊，我看這藤曼一無是處，除了編編籃子，也沒啥用處了。”見耳秋一只手不好砍，他便是提出，“耳秋，我幫你舉着火把吧。”

“好，謝謝。”點了點的耳秋，将火把遞給了他。

“不用不用。”郁作笑了笑，眼神看向許黴，似還在疑惑紅藤的作用。

“啊，這紅藤呢是個好東西，留着路上不時之需，沒有壞處。”将郁作眼底的疑惑看了個明白的許黴，便是看出這小子，是真的不知道紅藤的作用了，于是，信手拈來道：“你聞聞這味道，清苦醒神，若是水聲湍急再來，拿與你二人安穩心神，可少受不少震耳敲肺之苦啊。”

“這樣啊，那可真是好東西。”不過，郁作沒有多餘的手去拿紅藤聞，李翎熱心，就取了一截給他聞。

“怎麽樣？”李翎好奇道。

“清苦，确實醒神。”郁作聞了一下，就嫌棄的避開了。

“那可太好了，有了它，可保住我的耳朵和心肺了。”李翎笑着道。

紅藤有些幹了，但在耳秋的銀劍之下，一劈就斷，砍成了一截一截的，截面一圈暗紅，一大圈杏黃，中心一圓暗紅小點，從圓點的四面八方，射出暗紅色的線，截面形狀像是五瓣盛開的桃花。耳秋在砍，許黴便仔細瞧了瞧，發現除了顏色深了點，其他的都符合紅藤的特點。許是生長在這磚紅色的山洞裏，不見光，故而顏色暗沉，也不奇怪。斂收進了藤編籃子裏。見裝的差不多了，許黴道：“這些夠了，辛苦耳秋和郁作了，我們接着趕路吧。”

“好。”耳秋收了劍，拿回了火把。

說是會遇到與南山的弟子，果真就遇到了，且近得很。他們斂收起了紅藤，直走了不遠，兩側石壁向中間斜來，成了一個窄小的節口，如同一扇小門，唯一個人進入才顯得寬，這小門裏面，熙熙攘攘站了與南山弟子，本是在地上坐着的，卻好似撞鬼了一樣，一個挺身滾爬了起來，從石壁的一頭，跑到了石壁的另一頭。

“骷髅，是骷髅，這山洞裏面怎麽會有這麽多的骷髅？難道是進來的人，都死了嗎？沒有人逃出去……難道是這怪聲搞的鬼？！”高挑男子腳步虛晃，震驚道。

“別吓我啊，這裏死了這麽多人，我肚子還痛着呢，月雨師兄，給我拿顆‘一痛除’吧，吃了緩了痛，我才跑得動啊。”矮胖男子不敢坐地，但站着肚子不舒服，他就只能跪在地上，捧腹求着月雨給藥了。

“都先冷靜一下，千萬不要急躁，會加速內力紊亂的……”內力紊亂流竄全身，毒素會直攻心髒，月雨只能盡量平和的說，“‘一痛除’雖可解腹痛，但觀二師兄死狀，恐是‘一痛除’和其他藥物相沖了，加劇了腹痛，才導致二師兄……不論如何，先安下心來。”

想到二師兄的死狀，他們果然息聲了下來，尋了地面坐下休息，而月雨則是把惶急的目光，投向了那扇小門般的洞口處，靠在石壁上，眸光盯着外面的金紅色的火把光亮的茶直。他啓步朝他走來，輕聲問道：“向導，您既來過這裏，那一定知道這怪聲到底有沒有害？”

“分人，但不致命。”茶直淡笑，看了他一眼，又把視線移回了對面的，許黴身上。

“不致命就好。”月雨這才落下一顆懸着的心，看來這怪聲只是一個引子，并非病因。

這扇小門般的洞口，是通過這洞廊的唯一出口，他們不得不從這裏借路過去，看向前方的洞口裏面，似乎是有一個寬大的洞廳，洞廳裏面坐着與南山的弟子，捧腹痛着，但痛不至于滿地打滾，說明這毒還未浸的深，這紅藤如何用，只能拿給月雨看看了。

“茶小哥，月雨兄。”許黴舉着火把，靠近了洞口，對着茶直和月雨點了點頭，又看向裏面腹痛的弟子，明知故問道：“這是怎麽了？”

“許兄弟。”月雨顯然不願多說，和他招呼了一句，便不再說話了。

“怪聲驚耳。黴哥哥的腳踝可還痛？”相較于裏面的與南山弟子，更在意許黴的茶直從洞口讓開，進入了洞廳，示意許黴進去，“黴哥哥進來再說吧。”

“這樣啊，我來時也遇到了怪聲驚耳，不知是怎麽形成的？至于我這腳踝，還多虧了茶小哥的草葉治愈，已是不成大礙了。”瞧茶直的意思，是怕與南山弟子不準他借路，故而請他進去，看在他的面子上，也不好意思為難。可真是好意了，笑了笑的許黴，和身旁的耳秋道了句，“走吧。”

“嗯。”耳秋點了點頭。

“好了就行，這怪聲形成嘛，我也不是很了解，畢竟，我可不住這裏，得住這裏的才知道哦。”茶直走進洞廳，白色的鞋底在石塊的地面上，發出“噠——噠——噠——”的清脆響聲，這響聲在洞廳裏極其醒耳，所以，許黴的視線幾乎是随着他的身形移動的，直到他停留在石壁前，十多把火把将洞廳照亮，環顧的石壁上，都垂吊着紅藤，紅藤彎彎曲曲的，纏繞在了石壁下，靠着死去許久了的骷髅上。

森白的骷髅許黴不認識，骷髅上穿着的衣物破破爛爛，被紅藤戳穿了，半遮半露在骷髅身上，已是舊去的痕跡了，單看這衣物，也判斷不出這些人出自哪裏。

茶直彎了一下腰，從骷髅懷裏，掏出了一塊綠色的玉佩，眼神淡然自若，死的是何人他并不關心，只是淡淡道：“黴哥哥，你說，這怪聲，莫不是這些藤曼發出來的吧？”

“也許……你覺得是紅藤殺死了他們？”若是山洞裏生了怪異的藤曼，在繁衍的過程中，發出了怪聲，的确是比水聲湍急要容易相信些。可若真是紅藤殺人，那他們砍這些藤曼時，它們感到疼痛，為何沒動手？且這山洞裏，紅藤密布，不安全。

“猜測罷了，還沒弄懂他們為什麽會腹痛呢，若是食用的不安全，那麽和他們同吃同住的月雨，為什麽會沒事呢？”茶直的視線從綠色的玉佩上，移到了對面郁作的身上，對視一眼，瞧見了他狡黠的輕笑了一聲，郁作顯然僵硬了一下，“若是歸參出了問題，那這位黑色衣服的公子，又為什麽會沒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