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撥弦·生死之交
40.撥弦·生死之交
“月雨兄,你可還好?”見茶直的情緒穩定了下來,松開他的許黴,把他護在了身後,拔下了石壁之上的苦伶,眸光看清了它刺死的東西,一切的猜測,便是有了結果。
只是沒想到,苦伶這些年都不怎麽愛聽他的話了,今日倒是做的好,把這差點就逃之夭夭的“紅藤”,給刺死在了劍上,是無論如何也逃脫不掉了。
他舉着苦伶端詳着那裝死的“紅藤”,移步來到了月雨面前,攙扶他起了身,月雨捂着胸口,運了一下氣息,這才緩過了來,朝許黴拱了拱手,嗓音低沉道:“多謝許兄弟了,你們怎麽回來了?”
看了一眼四周的許黴,瞧見耳秋正在圍着洞廳,檢查與南山弟子們的情況,除了月雨,其餘的都坐暈在了石壁上,脖頸和腰腹,都纏繞了幾根粗硬的紅藤,将他們的脖頸勒出了大片的紫色瘀痕,他這才看向月雨,道:“啊,我們行至幽道深處,許是回聲的緣故,突的聽到怪聲驚耳和兵器打鬥的聲響,就猜想是你們遇了不測,這才緊趕了回來。”
他舉起左手,指了一下被苦伶刺死的“紅藤”,再看了看石壁上垂挂的紅藤,問道:“傷你們的就是這東西。”
“不錯。”月雨點了點頭,也看向了四周,“你們走後,我檢查了一下許兄弟留給我的紅藤,沒有問題,就想着沸煮煉藥,但單靠火把的火力,是遠遠不夠的,所以,我就想着割些這裏的紅藤,拿來充當燃料,只是我們剛割了紅藤,正要燃火,豈料一陣陰風駛來,将我們的火把盡數吹滅了。”
月雨指了指石壁上的紅藤,眼神挫傷道:“火把被吹滅之後,我們就聽到這石壁內發出了怪聲,使得我師兄弟們無力反抗,這洞內的紅藤也如索命的勾魂鎖,我為了保護師兄弟們,也是一人難敵,故而落得滿身狼狽,還不知他們如何了……”
查看完與南山弟子們的耳秋,已是面帶了難色,又翻看了纏住他們的紅藤,眉頭就更加緊鎖了,察覺不對的月雨,剛是和許黴說完,就跑向了他們,挨個的號脈,查看傷情,無一例外,都死于了窒息而亡。
月雨的肩膀顫抖的不成樣子,一把奪過了弟子們脖頸上的紅藤,就是狠狠摔在了地上,自責道:“都怪我不查,這些年死于去石河山腳的弟子們,我單是以為他們是被山林怪物所害,卻沒想到過,是因為對百毒解的自負。如果我們沒有吃那些毒死的飛禽走獸,我們也不會因為腹痛滞留于此,被紅藤所害。”
舉着苦伶走向月雨的許黴,也瞧了一眼地上的屍體,再瞧月雨一副後悔不已的樣子,道:“他們中毒了?”
“是。”月雨蹲在地上,垂頭喪氣道:“在第一次怪聲驚耳的時候,我就從他們身上,號出了中毒的跡象,不過埋藏的極深,我不想他們自亂陣腳,便選擇了隐瞞。在得到了許兄弟的紅藤之後,想着再配上我包囊裏的藥材,已是覺得有些希望了,卻沒有想到……”
“果真是中了毒……”了然的許黴,支神看了一眼身後的茶直,他是一點也不驚奇啊,且這少年,見了這洞廳裏滿地的屍骸,洞頂一層的紅膜蟲卵,也是絲毫不懼,反而對他言語提醒,如此定力,真的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所能經歷和承受的?
還有郁作自見了他,總是表現出一些反常,他們之間,真的僅是露水之緣?
茶直的一雙眸子,就沒有離開過他,瞧許黴看他,順勢給他拉開了一個溫和的微笑。
呆呆的。
點了一下頭的許黴,收回了視線去看苦伶刺死的“紅藤”,劍尖低垂放在了地上,他也順勢半蹲,輕聲喚回了月雨的心神:“月雨兄,中毒之事也不能全怪你,莫要太過自責。我這劍飛的準,你看這劍上刺死的東西,可就是方才攻擊你們的紅藤?”
這劍上的“紅藤”,只有成年男子一只手臂的長度,但粗細,卻是比手臂還要粗,約有成年男子小腿般粗壯,放在地上,就如一條死寂的木棍,“紅藤”的表面,還有如暗紅色的不平整的樹皮,這種粗壯的紅藤,勒在人的脖頸上,不止是窒息而亡了,他們的喉骨估計都碎了。
仔細瞄着死去弟子的脖頸的許黴,只覺得紅膜蟲卵散發出來的光芒在變暗,所以他也不能看的真切,還在想法子亮光,耳秋就舉着銀劍,幫他亮起了光。
“是的,火把光滅後,我們陷入了短暫的視盲,但當洞頂散發出微弱的紅色光芒後,也就能将這紅藤的攻擊看了個模糊。”月雨看着地上的紅藤道:“這些紅藤有別于石壁上垂挂的紅藤,這種粗壯的,是從這些暗黑的空洞裏鑽出來的。”
“空洞裏鑽出來的……”許黴細想了一下,擡起苦伶,又将這劍上“紅藤”,甩了出去,眸光盯着地上的“紅藤”,“那這石壁之後,可真是別有洞天。”
這根“紅藤”在地上翻滾了很遠,直到抵住了牆根,這才停止了翻滾,就在許黴的眼皮子底下,“紅藤”搖身一變,成了一條蠕動的蟲子,它身上的暗紅色的樹皮狀,也歸為了綠色的皮肉褶皺,蟲子虛身爬上石壁,很快就爬進了空洞裏,不見了影子。
“食眼蛇……不,是窮門怪。”此時的許黴,已是萬分肯定了,這食眼蛇,便是窮門怪的前身。
“窮門怪……這洞頂的,是紅膜蟲卵?”月雨見了那“紅藤”的怪異,這才起身,把目光仔細的擡向了洞頂,當時混亂一片,雖然洞頂散發的紅光詭異,但他也僅是草草一眼,便沒能看清,這會兒看清了,才得知這是紅膜蟲卵,可,“紅膜蟲卵不是自三百年前,就成了死卵了嗎?這裏的,為何會呈現生機勃勃的紅色,還有蟲胚蠕動……”
“封壓松動了,看來是比想象的更糟糕。”不是有窮門怪僥幸逃了出來,那麽,就是窮門怪首腦茍延殘喘了三百年,為了更加證實自己的猜測,許黴看向月雨,“麻煩月雨兄查看一下,他們的眼睛,可都還完好的存在眼眶內?”
“許兄弟這是何意?”月雨不知道食眼蛇的事情,但見許黴正色,也便走回了死去的弟子旁邊,微蹲下身子,眼神在他的睫毛一輪迂回,發現他的眼角,已是蓄積了一點暗紅,月雨心裏,已是有了一點忐忑,他用手指輕輕的撫起他的眼皮。
眼皮之下,是兩個黑黢黢的孔洞,孔洞裏不是猩紅的血肉和神經,也不是森然的骨頭,而是被完全掏空了,透過眼眶,可以看清他背後沾血的石壁,手一抖松開了眼皮的月雨,一下子側開了頭,捏緊了拳頭道:“還請許兄弟将知道的一切,盡數與我細說清楚。”
“這襲擊你們的不是紅藤,而是僞造成紅藤殺人的窮門怪,它們的來源,想必就是這洞頂的紅膜蟲卵,如今紅膜蟲卵蠕動,是再有破膜而出的樣子了,我們先行出了山洞,尋至了石河山腳,一切的疑問,便都有了答案。”許黴将苦伶收鞘,扶起了強忍憤怒的月雨,低聲道:“你們的任務,眼下也只能由你完成了。”
“窮門怪……我自不會萎靡不振,待我收好他們的行牌,便一起去往石河山腳,這個仇,我月雨記住了。”月雨含恨的眸子,堅定的看了許黴一眼,便是去收好他們的行牌了。
而許黴,則是看了一眼被掏空眼眶的與南山弟子後,走到了耳秋身旁,小聲道:“這既想嫁禍給紅藤殺人,又想得了眼睛逃之夭夭,還真是好算計,但這番大費周章的不願讓人發現,那這洞頂的紅膜蟲卵,不就将它暴露無遺?耳秋,你怎麽看?”
耳秋收回了目光,撇了一眼許黴身旁的茶直,有些生硬道:“耳秋拙見,我見向導頗有見解,末江尊不如問他。”
“嗯?”這小子,又在賭氣?
“茶小哥,你說讓我不要擡頭,是真的不想我擡頭?”許黴側身站在了耳秋旁邊,身後的茶直也便暴露了出來。
“黴哥哥,頭頂的蟲子吃人,我是不想把你吓到。”說起吃人,可茶直的臉上,卻沒有害怕的樣子,他移步走到骷髅身旁,嗓音清淡道:“對了,黴哥哥,我記得和你一起的,不是有三個嗎?這會兒怎麽只有一個回來了?”
“出了些小狀況,等月雨兄拿了東西,我們便回去彙合。”目光随着茶直的腳步,逐漸移向他腳邊骷髅的許黴,瞧見了那些骷髅的肚子上的,細軟堅韌的紅藤下,也在細微的泛着紅光。回過神來再看那些死去的弟子時,他們身上被月雨扯斷的紅藤,又落了幾根纏繞在他們身上,紅藤隐隐還有濕潤的跡象……
李翎和郁作走的不遠,沿着幽道走了一會兒,就遇到了另一條岔路,他們進入岔道後,站在牆面凹陷的地方,借着左右嵴突,“窸窸窣窣”的放了水。
“嚯,郁小哥,你這……在下自愧不如啊。”放水放着放着,舉着火把,就開始東張西望的李翎,“無意間”瞄到了郁作,欠欠的道。
“啊?”不懂李翎何意的郁作一臉疑惑,自顧自的放完了水,便系好了腰帶,從李翎手裏拿回了火把,随着水聲的消失,浸濕了一塊壤,這石壁內,也慢慢響起了怪聲。
“這你都不懂……”還欲調侃的李翎,在聽到怪聲自石壁內發出後,嘴角的笑也抿成了一條線,緊忙拉了一把郁作的手,朝回趕去,“不好,又是這怪聲,捂好耳朵,我們快走!”
“好。”一手捂住耳朵的郁作,跟在李翎身後跑着,借着火把漸漸昏黃的朦光,眸光盯着身前不遠的一抹白色的身影,随着身影跑動的樣子,郁作的心,也好似被牽制了,輕抖了一下。
他的耳邊猛灌來一陣風,火把盡滅後,陷入了一片混亂。
“郁小哥!看我劍光識人!”李翎只當是眼睛被一塊紗布蒙上了,拔出銀劍仍能和飛他而來的“紅藤”交刃,幽道裏大殺四方,只是看不見的人,隐站在黑暗裏,一雙眸子冷靜的過分,直到一條粗壯的“紅藤”,緊緊鎖住他的脖子,将他猛地朝石壁上掼去,他才擡起一手摸上另一側手臂壓住的箭簍。
才剛拔出一截,這脖頸上的粗壯“紅藤”,就被一劍斬斷,而護他之人,也被“紅藤”一鞭,抽在了地上翻滾,背上留了一道血痕。
聽不到郁作的回答,李翎撐着劍起身,吐血沙啞道:“也算生死之交了。”
一箭貫來,射斷了李翎身後襲來的“紅藤”,洞頂的紅光灑下,顯得郁作的眸光也有些詭異的紅,他呢喃道:“生死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