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告密·眼珠風鈴
42.告密·眼珠風鈴
即便他用了內力,隐去了腳步聲,卻還是遭到了洞廳密聊二人的發現。紅膜蟲卵散發的紅光微弱,耳秋雖不能看的仔細,但那二人的聲音,他卻是耳熟,當那雙幽黑的眸子探向他,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時,耳秋便是十分肯定了,密聊的二人,正是茶直和郁作。
被他二人發現,此地定不可久留,耳秋靠着來時的标記,飛快的朝回趕去,卻不知洞廳裏的二人,并沒有追他而去的打算。
好似這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以他的修為和速度,你此時再不殺他,怕是沒有機會再下手了。”茶直松開了托腮的手,提醒了他一句,而後整理着自己的衣袖。
這山洞裏的紅膜蟲卵,時亮時不亮,光線陰暗,空洞裏的窮門怪,又是郁作一手操控,且山洞十八彎,他來時的标記,只要郁作想,下一刻就能全部抹除,再标上一些去往死門關的标記,若是此時下手,除了耳秋,對郁作來說,簡直易如反掌。
“我以為你這七年與世隔絕,是認不得一些生面孔的,沒想到啊,對他底細查的如此清楚,他知道嗎?”郁作一派悠然自得,緩緩拾起石桌子上的歸參,反複把玩。
“我的事,你最好不要過問。”茶直斂了笑容,一手在石桌子上輕點着,“也看住自己的手,莫要伸長了,黴哥哥還在等我,我可不想讓他見了我生懼,所以,你知道該怎麽做。”
“不過随口一問,你犯不着動怒。如今的許末江,早已不是當年的許末江了,他手殘了,連根弦都拉不開,對我又有何威脅?我自不會薄了你的面,對他如何的。”郁作輕笑了一下,指尖的歸參,驀的被他折斷了,“不過嘛,當年石河一戰,他以葬命弓一箭,險些讓我命喪善水城池,我忍辱蟄伏三百年,才換來了今日的卷土之勢,他功不可沒啊。”
茶直嗤笑一聲,冷眸盯他道:“你不趕着上門送死,又怎會挨此一箭?說來還不是自己蠢,連巢都守不住,讓人封壓了三百年,才得筍萌之勢,也好意思說出來讓人聽笑。”
“真不想和你談他,你總是有話氣我。”郁作壓了壓心中不悅,想到了開心的事,又勾起了一抹笑,“獄畜見而思學,他們只記住了一半,獄畜更睚眦必報,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動他,但他那個徒弟,死在山林怪物手裏,也太折辱他了,我要他死在他最景仰的師尊手裏,這才死的配位嘛。”
“你說許末江要是知道他一劍捅死的,不是我這個獄畜,而是他一手帶大的好徒弟,會不會哭的忘川欲死啊?”
“這、可不算‘動’他啊。”郁作的面目,已是變得有些陰鸷,哈哈大笑出了聲,更是猙獰可怕,讓他這張好看的皮囊,也變得醜陋至極,好似一切皆在他的掌握之中。
“郁作,你是在找死。”聽完郁作的計劃的茶直,低沉的嗓音裏含了怒意,瞳孔裏的寒意結出了冰霜,他們身前的石桌子被一道玄波震碎,坐他對面的郁作,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也和石塊一同,被震翻在了石壁之上,壓爛了一石壁佼好看的紅藤花吊,他也落地吐出一口瘀血。
石壁發出“轟——”的一聲,好似裏內的空洞,都被震碎了。
他想要化作窮門怪從空洞逃脫,也是不可能了。
腳步聲“噠——噠——噠——”朝他逼近,不用擡頭,郁作都能想象到,茶直此刻定是昂起高傲的蛇頭,用那蔑視芸芸衆生的眼神俯視着他。
“咳……咳……這會兒和我置氣已經沒有意義了,不如趕早回去,興許還可以看到一出好戲。”被重傷的郁作,艱難的從地上爬了起來,他的臉上撲了灰,看着有些狼狽,但那一雙得意洋洋的眼神,卻看不出半點狼狽的樣子,“他一個瘸子,連劍都越發不聽他的話了,還中了洞十八彎,你也不怕他一個人在那裏耗死,它們吃起人來,可是一點也不像你,懂得憐香惜玉啊。”
石壁裏再次傳來怪聲,接踵而至的朝着一個方向駛去,動了動耳尖的茶直,清楚的知道那是許黴所在的洞十八彎,在他殺意蓄極時,洞廳裏突的暗了,洞頂的紅膜蟲卵回歸了死寂,耳邊唯有怪聲撞擊的回聲,那地上吐血的人,早已不知所蹤。
郁作敢單獨和他會面,想來也是做了十足的把握,這裏又是他的地盤,輕易定然殺不了他,茶直也沒興趣和他玩貓捉老鼠,在他回去之前,耳秋的嘴若是沒有閉上,這筆賬他再好好的,和他睚眦必報。
“黴……”眼底暗了一霎的茶直,也消失在了洞廳裏。
跑了一路的耳秋,仍不能平複心間的顫然,茶直有問題,他自然懷疑過,郁作有問題,末江尊也和他分析過,可他萬萬沒想到,這二人竟然認識,且還同出獄畜一脈。
獄畜一脈,試問當今天下,能修出人形的,除了獄畜首腦,還能有誰?不過兩大戰役,仙山百門死的死,傷的傷,但他們居然沒死?這怎麽可能。
方才聽他們二人談及畢海狐,那麽,他二人便不可能是畢海狐,只怕一個是窮門怪,另一個,便是那經久不散的五裏霧孤島之主了。
只是他二人,一個自小就委身在末江尊身邊,一個半路打着向導的名號,也圍繞在末江尊身邊,是有什麽圖謀?
這兩個危險的人物,察覺了他的存在,卻不追上來殺他?就當真不怕他告密?
耳秋說的話,許黴也許會懷疑,可盛杭耳說的話,許黴不會有半分遲疑。
這詭異的寂靜,反而叫飛跑的耳秋,漸漸緩下了腳步,他下山,除了掌門首肯,和幾位門尊知道外,無人知曉,所以不可能是沖他來的,且他們的樣子,也不像是沖他來的……
“不好,師尊……”必然是沖着他師尊來的,他師尊當年一箭殺他,滅了他的宏圖霸業,以獄畜的秉性,睚眦必報、血債血償,他還活着,便定是為了尋三百年前的仇,而卧薪嘗膽潛伏在他身邊,就想着一個機會動手。
如今他撞破了他二人的密聊,他師尊這會兒,只怕也是兇多吉少了。
想清楚了一切的因果,跑了一路的耳秋,卻怎麽也沒能找到許黴,他遏制了焦急,停下了步子,環視着四周,是一環石壁,石壁上也是垂挂了紅藤,紅色的葉片尤為鮮豔,葉尖紅潤,如同染血了一般,泛着詭異的生機。
那五個洞口,也似長得一模一樣,随着耳秋的環視,而不斷迷惑着他的心智,就連來時的洞口,都快忘記了。
搖了搖頭的耳秋,感覺頭有些眩暈,耳邊還有水滴的聲音,是從石壁花吊上的葉片發出來的,葉尖在滴血。
“魅目窺心……”面色蒼白難看的耳秋,擡起右手,快速的在胸前點了幾處穴位,玄氣在身前通暢,才使得他太陽穴處,不至于過度堵脹。
經此一遭,他才明白了窮門怪的目的。
魅目窺心,乃是窮門怪獨眼的一種邪術,凡是盯上它們的眼睛,都會被迷障了心智,進而做出有違他們本願的事情,因此,三百年前石河之戰,多少修士都是蒙上了眼睛,單憑兩只耳朵,和窮門怪惡戰的。
但此術傷眼,會讓他們的獨眼懼光,所以,窮門怪才只敢在夜間來犯。它們大肆的,挖去人的眼睛,化為己用,還在翻屏鬧出了食眼蛇之說,原來,就是為了能更好的使用魅目窺心,這樣,無論多麽傷眼,它們都有無數雙眼睛可以作用了。
原來這麽多年的苦心孤詣,都用在了此處。
只是普通的魅目窺心,對于耳秋來說,是起不了太大的作用的,除非郁作親自使用魅目窺心,才可能對他進行短暫的影響。
壓下幹擾的耳秋,聽到一處洞口吹來陰風,陰風綿長輕柔,将他發絲吹動,陰冷使得他輕顫了一下,也将他頭頂的東西,吹的如風鈴搖晃,發出孤魂野鬼般的“咯——咯——”的聲音。
耳尖瘙癢,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的耳秋,緩緩昂起下巴,擡頭朝洞頂看去,只一眼,便将他的瞳孔駭得,驟縮成了一點,眼眶也從探究的半眯,猛睜成了怔愣。
他頭頂的,不再是一層泛着微弱紅光的紅膜蟲卵,而是自暗黑的洞頂上,垂挂了數不盡的絲線般的肉筋,肉筋本是粉白色的,由于洞頂綿延而下的血,包裹成了血淋淋的紅,肉筋的盡頭,也是耳秋雙目所見的,是一顆一顆的,核桃般大小的血泡過的眼珠子。
許是挖下來的還新鮮,所以耳秋還可感受到那些血裏的溫度,只是一顆顆的人肉眼珠子,被弄得如同風鈴一樣,垂挂在洞頂,随着洞口吹來一陣風,便輕輕的搖晃着,棕褐色的瞳孔裏,有的恐懼、驚吓、怨恨、呆滞……
似在和拂起它們的風,訴說着自己的死狀和不滿。
耳秋被那雙眼珠子盯上,看着一滴血,順着肉筋朝底下流,速度很快,在眼珠子上打了一個旋,彙集在了瞳孔上,還來不及閉眼的耳秋,便是被那滴血,正正滴中了黑色的瞳孔。
入眼的感覺,和水滴滴落瞳孔的感覺一樣,只是水滴入沒有顏色,而那滴血滴入,便是在他眼睛裏旋開一片紅,比他眼白上的經脈,還要紅上三分,徑直的朝他體內鑽去,使得他面目痛苦之色,用手指點住了穴位,運內力壓制,也沒能成功,不出五秒,右手便失力般的垂落在了腿側。
許黴将洞十八彎走累了,正靠在石壁上休息,不給他喘息的機會,這石壁內,竟是又發出了怪聲,不過這次的怪聲,尤為的急促,像是為了趕時間,四面八方朝他腳下的地方趕來,這石壁顫抖的,是一點也靠不住了。
劇烈的颠簸使他險些摔地,空洞裏突的竄出了一條“紅藤”,打着彎的要勒住他的脖子,不過,被他擡手一劍,斷在了跟前。兩側石壁上的空洞,也都伸出了“紅藤”,招搖着舒展身姿,朝他鞭飛而來。
“這就不講武德了啊,說了修為盡失還不信,搞這麽多妖魔鬼怪來試探我,是真的安着心要我死啊。”說是修為盡失,還瘸了一條腿,但許黴這些年來,農活也不是白幹的,他那麽驕傲的一個人,也不會僅靠修為過日子,只是總把自己藏在翻屏的一介村夫之下,不願面對事實罷了,對付這些“紅藤”,拖延時間,還是夠用的。
苦伶鋒厲,在許黴手裏就是一把快劍,“紅藤”爬出的速度再迅速,也沒能将他劍斬的速度碾壓。
幽道裏窄,他難能施展拳腳,卻也正好規避了他的缺點,為了減少右腳的傷害,所以他旋身躲避間,也幾乎是虛點的腳步,導致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喝醉了酒的醉漢,在無數“紅藤”的攻擊之下,也若游龍般來去自如,将“紅藤”劍斬于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