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小戎俴收

小戎俴收

游溯撫着自己的臉愣愣出神,臉上不見被甩了耳光的憤怒,反而露出一種微妙的驚詫,就像是在……回味。

他的臉上是一個清晰的巴掌印,透出的紅色顯示出給游溯這個巴章的時候,它的主人是多麽的憤怒,又是多麽的用力。

這是白未晞在游溯的臉上留下的痕跡。

白未晞好像有點應激,在那句“孤只想先生做孤的人”說完之後,游溯直接就挨了白未晞一耳光,甚至沒有反應的時間,那個耳光就落在了他的臉上。

當時白未晞眸中的怒火毫不隐藏地全部宣洩到游溯的身上,身上的每一個毛孔都在表達着憤怒。

但是憤怒着的白未晞卻是那樣的真實,就好像一夕之間,冰冷的黑白水墨畫有了顏色。

摸着臉上的巴掌印,游溯癡癡地笑了起來。

在一旁看到游溯這蠢樣子的崇雲考: “……”

崇雲考都看不下去了: “主公!”

你這一副被打了耳光還跟思/春一樣的表情是怎麽回事!

游溯傻乎乎地笑: “仲父,他打了孤一耳光。”

崇雲考: “……”

別說了,一會兒全天下都要知道你被白先生打了一耳光了。

崇雲考很想眼不見心不煩再不看這糟心玩意兒,奈何這糟心玩意兒是他老板,他只能捏着鼻子繼續工作。

崇雲考無奈道: “那老臣去把白先生叫來,讓他再給主公一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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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覺出崇雲考的調侃,游溯這才擺正了臉色。他整理了一下衣擺,看上去又有了幾分少年君王的威儀。

游溯對崇雲考說: “仲父,此次黔首入長安,你讓桑丘看着點,別出什麽事,讓好好的好事變成壞事。”

崇雲考領命,畢竟白先生已經被他不省心的主公氣走了,這件事就只能他這個老人家來處理了。

但崇雲考萬萬沒想到,即便他自認已經将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條,事到臨頭竟然還是出了意外。

黔首入長安的時間已經快到年關,崇雲考便幹脆将黔首觐見的日子定在了除夕那一日,想要借此讓游雍的名字在司州大地上生根發芽。

除夕那日天公作美,紛紛揚揚的大雪飄然而落,天色卻是一碧汪洋。放眼看去,舉目都是純潔的白。

白未晞跪坐在門前,悠然地輕擊自己的築。清揚的樂聲繞樹而行,直直鑽入游溯的耳朵。

游溯停下腳步。

直到白未晞擊完這首曲子,游溯才踏進白未晞的院子。

一個又一個腳印連成一條筆直的路,從門口越過無數風雪,抵達白未晞的面前。

游溯道: “上天同雲,雨雪雰雰,益之以霡霂。既優既渥,既霑既足,生我百谷。好兆頭,孤替司州黔首多謝白先生的祝福了。”

白未晞擡起頭,便看到游溯踏雪而來。飄揚的白雪落在游溯的肩頭發梢,讓游溯看上去少了幾分冷硬。

此處沒有案幾,門口的臺階又窄,游溯跪坐而下,他和白未晞的距離無限接近,近到他們的衣擺甚至在此時交纏在一起,黑與白交織,無端的缱绻。

游溯笑道: “先生好雅興,他們為此次黔首入長安忙的腳不沾地,先生卻在此擊築,悠閑得很。”

這是繼那一巴掌之後,兩人第一次見面,卻平常的像是不過昨日才剛剛見面,今日又見了一面。

沒有生疏,沒有尴尬,有的只有游溯的不作不死: “難道先生是對雍國沒有眷戀了,想随時抽身離開嗎”

白未晞: “……”

白未晞微笑: “臣只想弑君。”

聽了白未晞的警告,游溯卻絲毫不想停止自己的作死行為: “沒關系,孤不怕,要是先生不解氣,可以再扇孤一耳光。”

白未晞: “……”

有病。

白未晞默默收回擊築的竹片,将築放在一旁,問: “主公還不去前殿嗎”

游溯卻不着急,他偏頭看向白未晞的築。築身上繪着秋水蒹葭,冷然卻不悲戚,像是白未晞這個人一樣,遺世獨立又宛在水中央。

游溯問: “這把築有什麽來歷嗎聽其音色,不像是無名之輩。”

但游溯失望了,因為白未晞對他說: “這确實就是一把毫無名氣的築。”

因為這把築不是這個時代的産物,是白未晞參考了無數的資料,複原圖後,親手做出來的築。琴身,琴弦用的都是星際世界的複合材料,故而音色上佳。

但這并不影響這把築在這個時代的平平無奇: “讓主公失望了,它只是一把鄉野之築。”

“它有名字嗎”游溯又問, “若是沒有,孤可以給它取一個。”

白未晞冷冰冰地打斷游溯的自以為是: “有了,叫‘在水一方’。”

自己的心意被拒絕,游溯也不惱,他又問: “那先生的狗需要一個更好聽的名字嗎”

白未晞: “”

王二狗: “”

等等,戰火是怎麽燒到我身上來的

一旁看戲吃瓜的二狗目瞪狗呆。

“晞晞寶貝,狗爹讨厭這個自以為是的家夥!狗爹命令你,你今天不可以和他睡!”

白未晞的眼皮跳了跳。

游溯差點繃不住表情。

白未晞深呼一口氣: “主公,咱們走吧。”

說完,他也不等游溯的反應,直接轉身就走,像是一點都不想在這個恐怖的小院子裏再多待一秒鐘。

游溯沒有立刻跟上去,而是慢慢踱步到王二狗面前。王二狗揣着爪子,一派貓氏優雅地和游溯對視。

游溯突然伸出手,摸了摸二狗的頭。

二狗炸毛: “愚蠢的人類,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這可是你狗爹高貴的頭顱!”

游溯裝作聽不懂二狗的話,又摸了一把二狗的狗頭,才在二狗面前慢悠悠地說: “不愧是白先生的狗。”

二狗無能狂吠。

等游溯到達明興殿的時候,游雍的領導階層班子成員幾乎已經到齊了,烏壓壓的黑色官服讓明興殿看上去多了幾分擁擠。

崇雲考出列: “主公,黔首們已在朱雀門等候,請主公移步。”

朱雀門就是雍王宮的南大門,崇雲考讓黔首在朱雀門外等候,便是存着決不讓黔首進入雍王宮的主意。

游溯點點頭,又帶着烏壓壓的一群官員走到了朱雀門前。

通體朱紅的大門緩緩打開, “吱呀”的聲音在安靜的環境下分外刺耳。雪還在下,像是一片白色的幕布,讓朱紅的大門都被褪去幾分鮮豔。

當朱雀門被打開,白未晞一擡眼,看到的便是風雪中瑟瑟發抖的黔首們。他們的臉都被凍得通紅,身上的棉衣看上去很新,顯然是崇雲考讓女工現做的棉衣。臨時趕制的棉衣并不合身,帶着幾分蹩腳的可笑。

然而當黔首們看到從朱雀門出來的貴人們時,他們卻顧不得寒風呼嘯,便直直地跪在地上,沖着那些貴人們歌頌“壽考萬年” “萬壽無疆” ——

此刻他們已然忘記了,他們的初衷是來長安感謝那位主持了赈災的白先生,而不是雍國的王。

畀我屍賓,壽考萬年。

報以介福,萬壽無疆。

這都是《小雅》中《信南山》篇的句子。恍惚間,白未晞想到,就在不久之前,游溯也在對他說起《信南山》的篇章。

游溯說的是瑞雪兆豐年,黔首則在歌頌統治者的偉大。

他們好像是一樣的,黔首敬統治者為神明,統治者又敬自然為神明,他們都是神明的信徒,期盼着神明為天下帶來風調雨順五谷豐登。

但他們從未一樣過,白未晞想。

白未晞忽然間就對這些歌功頌德意興闌珊起來,哪怕這場歌功頌德中,他也出了一份力。

他想念他的小院子了。在他的小院子裏只有風雪呼號的聲音,只有他的築流淌出他愛的音樂,還有二狗傻乎乎地在雪地裏打滾。

他的小院子裏沒有這些讓人意興闌珊的歌功頌德。

就在白未晞要為這場充滿政/治意義的作秀而打哈欠時,一陣突如其來的驚呼聲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白未晞擡頭看去,就見黔首中央的一個人突然暈倒在地,吓壞了周邊的人。

他的臉凍的通紅,渾身上下瑟瑟發抖,看上去像是被凍暈了一樣。

出現這樣的意外毫無疑問是一場非常不愉快,甚至很是糟糕的事,因為這很可能被反對者拿去大肆宣揚。

崇雲考當即上前請罪: “臣有罪。”

他跪在雪地上,任由雪化成水,打濕了他的官服。

游溯擺擺手,毫不在意地說道: “這種事是誰都沒有想到的,仲父何罪之有起來吧。”

崇雲考諾諾應是,又吩咐醫官為倒下的黔首治病。衆人盡皆散去,這場作秀竟然有了幾分虎頭蛇尾的意思。

游溯對白未晞說: “白先生,你說這是不是上天在懲罰孤,懲罰孤偷走了先生的榮耀”

這句話是游溯低下頭在白未晞的耳邊說的。此時他們一前一後走在前面,其餘官員默契地落後幾步,在北風呼嘯中,官員們大概是聽不到游溯和白未晞的對話的。

想到這一點,白未晞便對游溯說: “主公想多了,不過是黔首禦寒的冬衣不夠暖和罷了,這個世上沒有神仙。”

又被白未晞怼了回來,但游溯卻在此時顯露出幾分樂此不疲的找罵: “那麽就是孤在覺得,是孤虧欠了白先生。”

白未晞甚至懶得理他。

然而很快,游溯就笑不出來了,因為醫官對他回禀的消息是: “主公,這,這可能是時疫。”

說完這句話,醫官直接吓得跪倒在地上。十二月的天冷飕飕的,雍王宮的宮殿有地暖,但是由于目前游雍政/府財政短缺,因此游溯下令停了地暖,明興殿的地面上冷的刺骨。

醫官不像其他重臣還有一個厚厚的靠墊,他只能徑直跪在地上,感受臘月地面的冰涼。

但地面傳來的冰涼此時對于醫官來說根本算不得什麽事,他的心可比這冷冰冰的地面涼多了——

醫官現在有點擔心,雍王殿下會先罵他一句庸醫,然後讓人把他拖出去砍了。

好在他想象中的事情沒有發生,雍王殿下只是十分平靜地問了一句: “你剛剛說什麽”

平靜的像是海面下隐藏的驚濤駭浪,讓醫官在寒冬臘月驚起了一身冷汗。醫官将頭重重地磕到地上,隐隐有鮮血從他的額頭與地面的交界處流出。

醫官沒有擡頭——他也不敢擡頭,他就着這樣卑微的姿勢說: “回主公,是時疫。”

這一刻, “時疫”兩個字在呼嘯的風聲中準确無誤地傳入每個人的耳朵,讓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認,他們沒有聽錯,長安确實是爆發了時疫。

明興殿剎那間便炸開了鍋,交頭接耳之聲不絕于耳,整個明興殿頓時亂成了菜市場。

游溯看向白未晞,卻見白未晞正蹙着眉,臉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顯而易見,這場面白未晞也是第一次見。

就在這時,韋由房出列說道: “主公,臣以為此時應當将在場所有人隔離,然後……”

他的話沒有說完,但實際上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什麽意思。

将得了時疫的人全部隔離,然後還能做什麽

當然是一把火一了百了。

這是個比對受了洪災的黔首視而不見還要狠辣的主意,但上次韋由房提出要對流民視而不見時,韋杭之跳出來罵他,杜望也跳出來罵他。

而這一次,這個比上次還要血腥的主意一經提出,整個明興殿卻安靜如雞,沒有任何一個人提出反對。

那可是時疫!

游溯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問崇雲考: “仲父怎麽想”

崇雲考聞言出列,卻是沉默半晌也沒有說話。很顯然,他沉默的态度已經說明了他的想法——他支持韋由房的決定,只是不想親口說出這樣殘忍的話。

他的沉默只是為了自己的名聲而明哲保身,而不是在否認這個提議。

游溯又問桑丘: “左丞的想法是什麽”

桑丘出列,他張了張口,卻什麽都沒說出來,最終只能頹然地低下頭。

游溯的眼中閃過濃濃的失望,他又問杜望: “右丞也無言以對嗎”

杜望深深作揖: “臣有罪。”

游溯都要被這些人氣笑了: “你們別告訴孤,雍國朝堂面對時疫,只能想出來這麽個方法。”

所有人都低下頭,不敢直面游溯的怒火。

游溯深呼一口氣: “白先生,你有什麽想法”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此時落在了白未晞的身上,那些目光充斥着複雜,似乎是又想白未晞能拿出什麽方法來,又覺得若是真的讓白未晞拿出解決辦法,他們的臉上實在是無光。

白未晞出列對游溯作揖,說道: “臣以為韋大人言之有理,當務之急确實是先将疫民隔離。”

朝堂上剎那一靜,這一刻,所有落在白未晞身上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變成了驚訝,似乎是沒有人能夠想到,仁政愛民的白先生,竟然也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游溯瞪他: “白先生!”

白未晞嘆了口氣: “主公,方案不是一時就能拿出來的,總要時間。”

聽這語氣,白未晞是打算抗疫的。

游溯松了口氣,但這句話卻引來了韋由房的責問: “白先生,這是時疫,方案可容不得你慢慢想!你要知道,每時每刻都有可能有人感染時疫,一旦沒有及時管控,整個長安甚至京兆,司州都有可能變成一座死城!”

這就是這些肉食者們不約而同地選擇了犧牲這些疫民的原因。

在時疫面前,天生的王侯将相終于不得不承認,他們和普通黔首也沒什麽區別。時疫不會因為他們出身尊貴而對他們網開一面,死神的鐮刀會無情地收割所有人。

當引以為傲的階級無用之時,天潢貴胄開始恐懼了,韋由房毫不留情地開口道: “白先生,你要為了一些無關緊要的黔首,讓長安變成一座死城嗎”

白未晞的聲音也冷了下來: “白某何時說過,會讓長安變成一座死城”

“你現在的行為,就是拿所有人的命去賭!為了一群低賤的黔首!”韋由房近乎暴怒地質問, “難道在白先生的心中,那些低賤的黔首比我們所有人的命都貴重嗎”

“幾千黔首而已,因時疫而死,誰能說出半句不是”

“韋大人,你的祖先也曾是黔首!”白未晞的眸色徹底冷了下來。

韋由房反唇相譏: “韋某的祖先乃是夏禹之後,豕韋彭祖!”

“但夏禹也曾是黔首!”

韋由房一愣。

白未晞毫不猶豫地打碎韋由房最引以為傲的東西: “遠古時期,天下經三皇,過五帝,夏禹雖為黃帝之後,難道沒有曾為黔首的先祖”

“太康失國,大羿僭位之時,少康難道不也是區區一黔首”

“豕韋失國後,韋氏一族又當了多少年的黔首”

“韋氏先祖筚路藍縷方有今日之京兆韋氏,難道先祖的栉風沐雨,就是為了讓韋大人今日在此大放厥詞的嗎”

“你……”

韋由房失禮地指着白未晞,卻半晌說不出話來。

白未晞沒有理他,而是用冷冰冰的目光将在場的所有人都掃視了一遍,直到所有人都在他的目光下低下頭來,白未晞才一個接一個地質問:

“國相大人,白某記得,隴西崇氏的祖先在大晉開國時是一介屠戶”

他的目光落到桑丘身上: “左丞大人,你的先祖在追随高祖之前好像是位引車賣漿的商戶”

他又走到杜望面前: “右丞大人,京兆杜氏是在武帝時期發家的吧,那時京兆杜氏的先祖甚至是一介贅婿,在征戰時被優先征發,才因在戰場上戰功赫赫而開創京兆杜氏。”

望着一個個低下頭的天潢貴胄,白未晞用堪稱嘲諷的聲音說: “王侯将相寧有種乎的道理,白某以為諸位早該懂得,怎得如今認了個從未見過的祖宗,就瞧不起自己的出身了”

當年晉高祖不過也是個黔首,在秦時做着微末小吏,響應着那位喊着“王侯将相寧有種乎”的俠士,揭竿而起,豎起反秦的旗幟。

只是“王侯将相寧有種乎”這句話存在的時間實在是太短,短到說出這句話的人在不久之後就成為了新的王侯将相,還想要自己的子孫後代也成為王侯将相。

當新的王侯将相誕生的時候,他們便開始由衷地期待王侯将相是“有種”的,不想另外的自己學着現在的自己一樣,反抗自己打下的帝國。

所以大晉的高祖認了高貴的祖先,他的身邊那些屠戶,商人,地痞流氓通通搖身一變成了聖人之後,你認這個祖宗,我選那個祖宗,然後扒拉扒拉算算,咱們都是高貴的貴族。

“王侯将相寧有種乎”就這樣成為了一個笑話。

但是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白未晞沒有再理這些被他怼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的王侯将相,他轉身對游溯說: “《尚書》有言,民為邦本,本固邦寧,若民不寧,則天下不寧;天下不寧,則君王不寧。”

“諸位可還記得,朝廷南渡之後是如何一步一步失去對北方的控制的北方諸王又是如何一步一步控制了整個北方的”

“是民心所向!”擲地有聲的聲音炸裂在每一個人的耳畔。

“大河動蕩,遺禍兖,幽,青,冀,徐,司,并七州,使燕地,齊地,楚地,雍地之民在一夕之間無家可歸,造成的流民何止千萬。”

“面對天災如此,當時的朝廷使怎麽做的他們寧可拿出錢糧請輔助祈福,也不肯救助北地黔首,所以北方叛亂不絕,背棄了放棄他們的天子。”

“而北方諸王平亂,還了幾地的安寧,從此将朝廷的國土變成自己的私産,朝廷的政令再也無法在諸王的封地內通行。”

“諸位可又記得,王祖父和先王為何不停朝廷號令,僭越為王因為西羌入侵,匈奴犯邊,而涼州一地卻無兵無糧,家家缟素。可涼州黔首的血都要灑光了,朝廷去吝啬一兵一卒。”

“諸位可又還記得,蜀地為何而反因為朝廷以蜀地為天府之國便索求無度,賦稅嚴苛,更有甚者黔首喝水打柴都要收稅,搞出來‘水稅’這等讓人啼笑皆非的東西,這才有了蜀民怒殺鬥食吏,豎起反抗朝廷的大旗。”

“肉食者索求無度,朝廷上下貪墨橫行,黔首食不果腹而無路,衣不蔽體而難求。士惡朝廷之粟而不食,農欲耕種而不得安,工終年勞作而無所獲,商行千裏卻客死異鄉。天下黎民欲求生而不得,方有鬼面軍揭竿而起,黔首贏糧影從。”

“諸位竟還要眼睜睜地看着農民起義的過程再來一次嗎”

大殿之內許久都沒有人說話,唯有游溯恨不得為白未晞喝一句彩。

“主公應當還記得,臣與主公将過的徙木立信的故事。”白未晞深深作揖, “主公,此時此刻,正是此‘信’傳于整個司州,甚至是整個天下的時機!”

“時疫不救,則赈災一事全然付諸流水,黔首剛剛對雍國建立起來的微弱的‘信’就會瞬間化為烏有。但若救此時疫,則天下皆知主公賢明;百姓以主公為賢君,這才是主公欲逐鹿天下,最大的本錢!”

白未晞俯身再拜: “天下于主公面前,望主公慎之。”

不需要什麽慎之,游溯從始至終都沒有想過讓這些疫民就這樣白白死去,因此他連猶豫都沒有,便幹脆利落地對白未晞說: “時疫要平,黔首要安,這點在孤的心中從未動搖,先生無須猶疑。”

“抗疫一事孤便交于先生主管,先生要什麽都和孤說,孤必定會滿足先生的所有要求。”

當時的白未晞一派淡然地向游溯道謝,端的是仙風道骨,文質彬彬,因此游溯從未想過,這個從來行事不疾不徐,端莊穩重的白先生,最後會給他送來這麽大一個驚喜。

當聽到桑丘的報告的時候,游溯都懷疑自己聽錯了: “你說什麽”

桑丘苦着臉,聽聲音都快要哭出來了: “白先生把自己和疫民都關在隔離區了。”

桑丘說: “當時白先生下令,要将所有的疫民都帶進隔離區,還讓涼州鐵騎滿城搜捕和疫民接觸過的人。”

“但當時黔首抵觸的情緒太大,還搞出了騷亂,以至于在隔離區前白先生不得不說,他承諾一定會将疫民成功地帶出來。說完,為了顯示他對承諾的鄭重,為了讓黔首相信朝廷不會眼看他們去死,白先生他,他……”

最後那幾個字桑丘實在是說不下去,他聲音中滿是哭腔,問: “主公,現在該怎麽辦啊”

“砰”的一聲,游溯摔碎了手中的茶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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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溯:我老婆不打別人只打我,我老婆一定很愛很愛我

晞晞:……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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