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48.驷驖孔阜
驷驖孔阜
陟南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白未晞心道一聲果然。
怪不得渡河一介處于社會鄙視鏈底端的越人卻能識文斷字,學到那些被豪右壟斷的知識;
怪不得渡河會對相邦窦采兒那樣崇敬,即便窦采兒禪讓奪權,渡河也一直跟随在窦采身邊。
原來他們之間竟然有這樣的淵源。
陟南臉色慘白: “先生果然聰慧,事實确實是這樣。”
他低下頭,不敢去看蜀王錦的臉色。
游溯無意去管這對君臣之間的彎彎繞繞,但不得不承認,陟南的秘密足夠讓人震驚,雖然他們一開始就已經知道渡河和朝廷的關系不簡單,但具體知道是怎麽回事,還是給游溯減輕了些疑惑。
游溯覺得,他不能在白先生面前做一個說話不算話的小人,于是他對蜀王錦說: “簽下降書,你就可以走了。”
然而他迎來的是蜀王錦的冷笑: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降書孤絕對不簽!”
游溯的目光也微微發冷: “如果你不簽降書,那孤就只能拿走你的人頭了。”
游雍的軍隊孤軍深入,現在的優勢全部在于蜀王錦本人在手,蜀王錦又沒有兄弟可以被蜀地立為君王,所以,游溯需要一樣東西去勸降蜀地的各個勢力,尤其是即将趕來的兩支蜀軍——被蜀王錦派去駐紮漢中與隴右的那兩支蜀軍。
蜀地勢力錯綜複雜,當地的華夏豪右只是其中的一支,治理屬地最難的是各個或降或反的氐人部落。所以,面對如何治理蜀地這個問題,決不能簡單粗暴地像對待太原豪右那樣直接殺雞儆猴。
蜀地的治理複雜,就意味着游雍的軍隊不能在蜀地大肆殺戮,所以,游溯需要這樣能夠勸降蜀地的東西。
這個東西,要麽是蜀王錦親手寫下的降書,要麽就只能是蜀王錦的人頭。
游溯道: “都是高祖子孫,孤無意你的性命,這點你可以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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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蜀王錦是政敵但卻不是仇敵,只要“蜀王錦”這個身份在社會意義上死亡,那麽“季錦”這個人是死是活對游溯來說其實沒有那麽重要。
更何況,游溯可是答應了陟南,在聽到陟南的秘密之後就會放掉“季錦”。天下未定,游溯還不想在這個時候背上“背信棄義”的名聲,所以,他希望蜀王錦簽下降書,由季錦自己終結“蜀王錦”的性命——
親手簽下降書的“蜀王錦”将會在社會意義上死亡,再也不會有人效忠這位投降的主公,這比“蜀王錦”肉/體的死亡對游溯來說更加有利。
游溯輕輕地瞥了蜀王錦一眼,說道: “你好自為之。”
游溯離開了大帳,士卒正在忙着收拾營地,不久之後他們将搬離這座大營,駐紮進江州城。
白未晞跟在游溯身後,好奇地問: “蜀王錦會簽署降書嗎”
游溯搖了搖頭: “不知道。他……”
游溯頓了頓,才說: “他是一個很驕傲的人,孤擔心他寧死不降。”
思考了蜀王錦是死是活會帶來的影響,白未晞也不得承認,蜀王錦簽署降書真的是目前為止最好的方案。
蜀王錦确實是一位十分出色的主公,蜀地的黔首都很信賴這位主公。一旦蜀王錦死亡,很有可能引發蜀人的不滿,這樣會為游雍日後治理蜀地帶來很大的麻煩。
但是親手簽下降書,只怕會比死亡更讓這位驕傲的君主感到抗拒。
然而事實卻是,當日的太陽還沒有落山,蜀王錦就簽下了降書。
看到降書的時候,白未晞都震驚了。就算是他想過蜀王錦會簽下降書,也絕對沒有想過,這份降書會來的這麽快。
山種都在游雍軍營做了一個多月的苦力,蜀王錦竟然就這麽投降了不是被人下降頭吧
蜀王錦徑直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說道: “降書已經寫好了,只要你們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就把印绶給你們。”
蜀王錦手中把玩的印绶不是尋常諸侯王使用的金印綟绶,而是黃赤绶,黃赤缥绀四色,天子才能用的绶帶。
蜀王錦像是絲毫不知道自己手中的印绶是怎樣的逾矩,見白未晞盯着他的印绶看,蜀王錦還饒有興致地問: “怎麽樣,孤的印绶好看嗎”
白未晞垂下了眸子: “再好看也沒用,天子印绶并不能區分坐上尊與階下囚。”
蜀王錦: “……”
蜀王錦嫌棄地看了白未晞一眼: “真不會說話。”
游溯嗆他: “不好聽也是實話,蜀王只能忍着。”
蜀王錦: “……”
蜀王錦罵罵咧咧: “你們還要不要聽孤的要求”
游溯: “孤可以選擇直接弄死你,簡單省事。”
游溯的态度幾乎是在瞬間來了個八十度的大轉彎,蜀王錦回想了一下自己剛剛幹了什麽,忽然間就用一種十分嫌棄的眼神看了游溯一眼,看的游溯手癢到想抽他。
蜀王錦說道: “孤只有一個要求——陟南跟你們走。”
聽到蜀王錦的這個要求,游溯很明顯的愣了一下。這個要求确實是超乎游溯的預料,他擡起眉,詢問道: “什麽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蜀王錦将自己的印绶放在了案幾上,說道, “孤……我會離開,但是陟南要和你們走,我要你給陟南封侯。”
游溯問: “就這個”
蜀王錦點頭: “就這個。”
游溯點頭: “可。”
但是這樁游溯同意,蜀王錦也同意的交易,偏偏陟南本人不同意。
陟南說: “我不要去長安,也不想封侯。”
季錦哄他: “那你也可以去別的地方。涼州,塞北……你想去哪,我去和雍王說。”
陟南卻一直搖頭: “我只想和主公在一起。”
季錦說: “我已經不再是蜀王了,自然也不再是你的主公。”
陟南卻依舊堅持: “那我只想和公子在一起。”
季錦: “……”
游溯看着這對君臣磨磨唧唧,無聊到打了個哈欠,轉身離開了。
憑借蜀王錦的降書,游雍的大軍順利在巴蜀駐紮,因此游溯也将臨時政權從江州搬到了錦官城。看着蜀地各郡縣送上來的賀表,游溯覺得不需要多久,他們就可以順利地掌管整個蜀地。
然而當他回到蜀王宮的正殿的時候,卻發現白未晞正坐在案幾前,眉頭皺的很緊。夜色漸濃,他的身前卻還沒有點燈,顯然是手中的奏折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游溯走到白未晞身前,幫白未晞點燃案幾上的燈。
昏黃的燈光瞬間亮起,白未晞猛地擡起頭,就聽見游溯問他: “怎麽不開燈”
白未晞将手中的奏報遞給游溯: “主公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游溯接過奏報坐在白未晞身前,笑道: “不管什麽樣的事情也別忘了注意身體,吃飯了沒……”
游溯的話徹底咽了下去。他眨了眨眼睛,臉上是掩飾不住的震驚。白未晞甚至注意到,在看完奏報之後,游溯甚至前傾身體,讓奏報湊得離燭火更近了一點,像是在懷疑剛剛的自己眼睛出了問題。
許久,游溯終于确信自己的眼睛沒有問題,腦子也沒有問題,這才不得不又向白未晞确認了一遍: “白先生,孤看到的東西是真的嗎”
白未晞: “如果臣猜的沒錯,那麽主公看到的東西大概率不是假的。”
他指着奏報,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快一點: “窦太主撕毀了停戰協議,現在已經兵臨彭城了。”
彭城,帝堯時期為彭祖所建的大彭氏國,大晉建國時的故都,因為地處開闊的平原地帶,四周水利發達而被楚國當成了國都。
現在,楚王辭就待在彭城,來療養因為三家伐周而所受到的損傷。
在伐周的戰役中,燕國得到了兖州,豫州,冀州,雍國得到了山西與四郡,都在這場戰鬥中賺的盈盆滿缽。
唯獨楚國,因為三家伐周的戰役中遭受了渡河的大部分火力與窦太主的暗算,導致楚國在這場戰鬥中元氣大傷,不但分毫無獲,還丢失了豫州。
根據白未晞所知,收下豫州的燕王易水果然如他所料的那樣選擇和楚國聯手對抗窦太主。但由于信息的不對等,燕王易水沒能對渡河有着足夠的防備,導致燕國,楚國聯手讨伐窦太主的過程中遭到了河周的致命一擊。
燕國不得不分兵對抗河周,獨木難支的楚國被朝廷的大軍逼的不得不困守彭城,而此時的燕國卻被河周拖住了腳步,根本無法及時援助。
想來此時的燕王易水和楚王辭都意識到了什麽,于是來自兩個諸侯國的求救信一同送到了長安。奈何求救信送到長安的時候,雍王溯正深入巴蜀,戰況未知。
這兩封求救信輾轉到了蜀王宮的時候,白未晞算算日子,彭城可能已經被困了快一個月了。
白未晞道: “主公,我們必須立刻發兵,不能再拖了。再等下去,一旦楚國覆滅,河周又在這個時候選擇尊臨安的天子為天子,屆時民心所向,哪怕我們和燕王易水聯手,也很難再占到便宜。”
而情況會遠遠比白未晞說的更加糟糕,因為按照歷史的軌跡,安平帝季涓流最多還有半年的姓名,他會在明年春天于臨安駕崩,随即相邦窦采兒廢棄長沙王,自封棠公,搞起了共和行政。
而現在,已經是安平三年的八月了。
白未晞幾乎都能想象,一旦楚國被滅,朝廷和雍國,燕國之間的狀态會是怎樣的緊張。河周态度暧昧,全天下的目光都會集中在這幾位諸侯的身上。
等秋收冬藏之後,天下都蠢蠢欲動的時候,天子突然駕崩,窦采兒廢棄滿朝文武推選出來的天子,毀譽參半之際卻得到了河周的歸附,窦采兒的聲望會在瞬間達到鼎盛。
窦采兒口中的共和行政,三代之治,那些存在在儒生口中的虛幻盛世,再加上戰功赫赫的窦太主季峨山以明帝之女,安平孝帝之姐的身份力站棠公,被封為甘公與棠公一同執政,這會讓天下黔首都對窦采兒的共和行政抱有無盡的幻想。
歷史也确實是這樣出演的——
史書記載,窦采兒宣布以棠公的身份和甘公窦太主季峨山一同共和行政的那天,全江東的百姓向臨安的方向叩首,期待着這位才華橫溢的相邦為天下帶來新的安寧。
哪怕後期的窦采兒撕毀共和行政的虛僞面具,逼迫新帝禪讓,也讓無數黔首無視了其中的叛逆之舉,供應新天子的登基。
窦采兒,華夏歷史上唯一一位有史料記載被禪讓皇位的皇帝,其登基之初受到了無數恭賀,聲勢之大讓季氏皇族都不得不伏小做低,在窦采兒面前低頭。
可惜,窦采兒的一切改革都沒能挽救搖搖欲墜的大晉王朝,反而讓其一生的名聲都在這一系列的改革中毀滅殆盡。
最終,窦采兒所創建的新朝連第二位皇帝都沒有傳到,就在窦采兒的手中終結了,以至于後世很長一段時間在內, “新朝”都是一個不被承認的朝代。
但白未晞并不想等到窦采兒多行不義必自斃的那天——
十年,那是整整十年!
無可否認,窦采兒是一位出色的改革家。他看到了大晉王朝的致命之弊,他想解決大晉後期瘋狂而又肆意的土地兼并,他想讓金銀等貴金屬從豪右的手中重新流通到市場,為這個嶄新的王朝注入新的活力。
但是他失敗了,還失敗的特別慘。
他的土地改革讓豪右鑽了空子,從此豪右土地連阡陌,黔首卻是真的連立錐之地都無。
他的貨幣改革沒能從豪右的手中騙來金銀,卻讓普通黔首一次又一次的破産,以至于新朝的貨幣再沒辦法得到黔首的認同,民間甚至退回到了以物換物的尴尬境地。
這一系列超前的,甚至可以說在白未晞這個未來人的眼中是正确的改革,卻在這個特殊的時間點,讓這個時代的黔首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打擊。
十年太長,白未晞覺得不如将一切都終結在采蓮之亂發生之前。
所以,楚國不能被滅: “主公,時間不多了,不能再猶豫了。”
在這一點上,游溯無比認同白未晞的話: “可,孤這就下诏,讓仲牧率兵去解彭城之圍。孤現在就點兵離開,讓綠竹璧來巴蜀治理蜀地,如何”
白未晞覺得沒問題: “可,臣這就去拟诏。”
诏令八百裏加急通往長安,但巴蜀高山險阻重巒疊嶂,也不知诏令送去長安的時候,會離現在過去多久。
游溯很快便調兵回師,但為了控制剛剛打下來的巴蜀,他不得不留下許多士卒在巴蜀看管,以至于帶回去的士卒還沒有來時的一半。
得知他們要離開巴蜀,季錦和陟南竟也背着包袱一起來了。
季錦說: “我繼續留在巴蜀,只怕有些人心裏會有些不該有的想法,所以我決定了,和你們一起走。”
游溯大手一揮就讓季錦和陟南上馬,還順便問道: “想不想來雍國的朝廷做官現在朝中空虛,很多位置任你挑選。”
季錦直接搖頭: “做你的官那太丢人了。輸都輸了,就讓我輸的體面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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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州,長安】
接到游溯诏令的崇雲考立刻召集了游雍的重臣班子開了一場小朝會,将诏令交給衆人傳遞過一遍之後,崇雲考才說道: “主公的意思諸位想必已經都知道了,有人有異議嗎”
有也不會在這個時候提出來,小朝會上自然安靜如雞。見沒有人說話,崇雲考便說道: “既然如此,諸位一起商議一下出兵的事吧。糧草,兵源都提前搞清楚,別讓主公回來面對一堆爛賬。”
崇雲考将要考慮的事一一列出,繼而說道: “此次出征沒有主公提點,諸位大臣更要同舟共濟。知道大家都難,但即便如此,我們也要勉為其難,将主公的命令做好。”
游洄第一次獨自領軍本來還有點小興奮,但誰知林林總總的朝會開下來,三天卻連糧食怎麽運都沒搞明白,急的游洄只抓頭發。
游洄私底下找到崇雲考,問: “仲父,這怎麽回事,都三天了,連兵都不調”
崇雲考對着他嘆了口氣: “阿洄,我知道你急,但你先別急,仲父有自己的理由。”
崇雲考苦笑道: “主公不在,老夫哪裏指揮的動那些豪右。嘴上說的好聽,大家同乘一船便該同舟共濟,實際上一提起糧食就都開始裝傻,愣是不願意出糧。”
“但三軍未動糧草先行,糧草備不齊,老夫怎麽敢讓你糊裏糊塗地就出發”
游洄想了想,覺得确實是這麽個道理,便撓了撓頭說: “那仲父,糧草你慢慢征,但是也不能就這麽無休止地拖下去不是。再這麽拖下去,楚國就要被滅了。”
像是也知道東邊戰場上的急迫,崇雲考只能繼續嘆氣: “老夫再催一催吧。”
直到十天之後,游洄才終于騎上他心愛的戰馬,率領士卒東征。
看着遠方蔚藍的天,游洄只感覺一股豪氣直沖雲天。
這是他第一次以主帥的名義率軍出征,是他第一次做名副其實的大将軍。
游洄舉起手中的長劍,高喊一聲: “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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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游溯從巴蜀回到長安的時候,已經是九月末了。秋收早已結束,連天都逐漸冷了起來。蕭瑟的北風吹過,樹葉早已黃的不成樣子。
季錦感嘆道: “上次來到關中,我還是化作一名游子前往關中一處大儒之家游學,沒想到再來關中,竟然是這樣一副物是人非之景。”
這話說的确實是傷感至極,簡直是聽者傷心聞者落淚,于是白未晞問他: “所以你說這句話的時候能不能不要偷偷藏起棋子”
白未晞瞥了一眼季錦的袖口: “藏一顆就算了你還藏三顆,我就是再瞎也不能看不見啊。”
季錦: “……”
季錦無奈地從袖口中拿出了被他藏起的三枚黑子,一個一個地擺回原先的位置。
随着三枚黑子被一一放回原位,棋盤上的形式瞬間變換。原本黑子白子各占半壁江山,現在卻是黑子一片劣勢,明顯地已經無力回天。
季錦嘟嘟囔囔: “現實都輸了,棋盤上讓我一局不行嗎”
白未晞摸出一顆白子落在棋盤上,如同釘死黑色巨龍的最後一把匕首,黑子徹底出局。
季錦一把将剩餘的黑子都扔到了棋盤上, “叮叮咚咚”的聲音不絕于耳,棋盤已經被徹底毀壞。
白未晞也不惱,而是認認真真地将白子都收起來。
季錦眯起了眼: “你幹嘛”
白未晞頭也不擡: “現在不收拾,下一局還怎麽玩”
這倒是一個十分現實的問題,然而面對這個看似現實的問題,季錦卻撇撇嘴,說: “你想多了,下一局根本沒人陪你玩。”
季錦掰着手指頭數: “最開始是游溯陪你玩吧,結果呢才幾局,人家就跑了。後來我這個大冤種不信邪跑過來和你玩,現在啊,我信邪了。”
他挑眉: “玩一局輸一局,哪裏還有人願意和你玩。”
說着,季錦随意抓起一把棋子,也不管黑白,全部都扔到白未晞的白子棋奁中。看着棋奁中黑白交織,季錦像是完成了自己的惡作劇,咧着嘴笑了一下。
白未晞: “……”
好想打死這個王八蛋啊。
這時,馬車忽然停了下來。
季錦皺眉: “到長安了這麽快嗎”
白未晞掀開車簾,看到外面還是一片青山,當即道: “沒到長安,這是怎麽回事”
不祥的預感從心底升起,白未晞當即拉開車簾跳了下去。他快步走到最前面,就看見游溯正筆直地騎在坐騎先路上,低下頭看着面前單膝跪地的士兵。
白未晞在游溯身後,這個角度讓白未晞看不見游溯的臉色。但不知為何,白未晞此刻心底湧起一股直覺來——好像有什麽不太好的事要發生了。
他又看向那個單膝跪地的士兵,這一次,白未晞察覺到,士兵的腰間竟然紮了一條白色的腰帶。
那是一條很寬的米白色腰帶,随意地系在腰上,長長的尾部随風飄散。
白未晞的心瞬間咯噔一聲——
這可不是腰帶,而是孝帶。
有人死了。
白未晞快步走上前,在距離游溯還有幾步的時候,逆着風,白未晞清晰地聽見士兵傳來的聲音: “主公,大将軍……沒了。”
大将軍
誰
想到游溯将“大将軍”這個名號給了誰,白未晞只覺得眼前一片模糊,一個踉跄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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