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N-漁村草

N-漁村草

直到二十年後,林楚榮才知道當初的自己演技有多拙劣。

他總覺得陳锵在糊弄自己,但又找不到證據。某個瞬間,他又想起來一開始的問題,“所以你又是什麽時候發現自己喜歡男人的?”

新千年,陳锵才十六歲。

陳锵知道林楚榮又習慣性把所有罪責攬到自己身上,這也是這些年他一直沒告訴林楚榮的原因。他們總是一面說着年齡算不得事,一面又在忌憚着年紀。

好像人生只有二十幾歲才算正好年華似的。

陳锵撩了撩林楚榮額前的頭發,說:“榮哥,我一直就不喜歡你把我當小孩看。”

十幾歲少年時,三十幾歲壯年時,其實和二十歲也沒什麽不同。每個人生階段各有活法,林楚榮心中總是高喊自由,給自己添的枷鎖卻是越來越多。

陳锵不想讓他覺着,把自己帶向這條路是他的錯。

果然——

林楚榮驀地捂住了臉,聲音沉了下去:“我實在是沒想到——”

如果當初陳锵沒有遇見他,他是不是會和在小漁村時一樣,過着正常人的生活?

陳锵卻是輕輕一掌拍在他臉側,“打住!榮哥!”

确切來說,他應該是零三年才後知後覺,自己對林楚榮的占有欲強得不對勁。最關鍵的是,他總是會不由自主的去看他、想抱他,甚至是。

某些渴望的幻想。

不想他嘆氣,不想他蹙眉,更不想看見他沉淪在某種痛苦情緒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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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林楚榮牽動了陳锵的所有感官神經。

或許是從被撿回家的那一刻開始,他的人生注定離不開林楚榮。因為他們只有彼此,也只能是彼此。

喜歡上一個人不分早晚,也不論對錯,陳锵做事情一直很莽,是因為活得通。

他比林楚榮要更有勇氣,如果真要算起來——

陳锵語氣莫名暧昧,在林楚榮耳邊落下一句:“那也是我把榮哥帶向這條不歸路的。”

林楚榮釋然笑笑。

他沒再繼續講。兩人難得陷入沉默。

窗外正午的陽光打進來,林楚榮微微仰頭,看着陳锵毛茸茸泛着金光的頭發,又往下,瞧了好半天他細膩的臉,忽然一個鯉魚打挺,起了身,音調也跟着擡起:“咱們去打羽毛球吧。”

陳锵被他這麽一施力,肚子差點抽筋。

無奈地拉住突然興奮的人,他失笑道:“現在幾點?不吃午飯了?”

林楚容按開手機,“不餓,這才十一點。”

是早上節目組來得太早。

陳锵點頭,“那就去打吧。不過——”

頓了頓,他問:“我能看一眼手機嗎?”

“不行。”林楚容嚴詞拒絕。

雖然小朋友脫離了癱瘓危險,但問題終究還是在将索身上,危機還未過去,對陳锵的指罵只會持續。一時半會不可能消停。

這時,石英剛好發來消息:“羽毛球館那邊監控壞了,看不到事發經過。”

陳锵眼尖抓住,眉毛蹙起,拿過林楚容的手機,把後面被折疊的內容打開:“......但将索公司那邊派人去看了,說是産品沒有檢查出任何質量問題。”

林楚容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既然雙方各執一詞,那麽這場事故,如果不是品牌方的問題,就是人為了。”

人為地推倒了羽毛球架,砸傷了十二歲的小孩。

聽起來挺毛骨悚然的。

陳锵問他:“你信哪一方?”

“将索。”林楚容毫不猶豫。

當初陳锵去拍代言廣告,他也跟着去了,和公司內部的人多多少少打過一些交道。加上家裏的關系,林楚容也曾見過将索上層的幾位,知道他們從創立品牌伊始就一直在貫徹的一個理念,環保。

而且并非空口白話,紙上談兵,或是作秀。

做環保材料,減少工業污染,是将索一直在努力的事情。

所以他不認為,一家剛出事就義不容辭攬下了全部責任的大公司,又致力于保護自然環境,會在這種事情上出纰漏。

想着,林楚容還是下意識打開了微博,刷了一下被頂到熱搜榜前幾位的詞條。

不出意外,網上對将索的謾罵并未停止。

包括對陳锵的。

林楚容走馬觀花地刷了幾條,正想關掉,卻聽見身後陳锵輕輕地笑了聲。

“怎麽了?”他扭過頭問。

“這個。”陳锵手臂搭在他肩上,指尖在屏幕上點了點,“這人說——陳锵會打羽毛球?為什麽要代言這種垃圾公司?打拳學武術的,就去代言專業的啊!我懷疑他羽毛球水平都不如我家五歲的小弟,就這,還好意思拍羽毛球廣告?”

念了一遍,陳锵又忍不住樂了半天,說:“她是不知道,我羽毛球可是拿過很多獎的。”

林楚容扶額,“啪”的一下,把手機按在床上,揶揄道:“是很多獎,我家小锵最厲害了!”

閩地漁村少年組第一名,陳锵連續拿了三年,确實拿過獎,就是——

“獎狀還在村裏,沒拿過來。”陳锵語氣遺憾,“等拍節目,回內地,我再去拿出來炫耀炫耀。”

但突然說到拍節目,他卻突然聲音落了下去。

其實內心真的很忐忑。

某些時候,總會有些品牌方考慮到藝人的後續形象問題,提出解約,也是無可厚非。但他怕林楚容會因此不開心。

陳锵陷在情緒裏,看見林楚榮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翻下了床。

他站在窗邊,擋住大半的陽光,整個人浸在橘紅色裏,像個漂亮的白瓷器,陳锵連他的眼睫毛都能看得分明。

一時間有點恍惚,某種“他把一件漂亮瓷器珍藏在家裏”的隐秘快感剛浮起來,就被拍了拍,林楚榮明媚的聲音再次在頭頂響起:“走吧,打球去,證明一下漁村村草的實力!”

陳锵失笑,從情緒中剝離,跟着起身。

他們去的羽毛球館是一家私人場館。

老板姜地是圈內大有名氣的主持人,生平最大的愛好就是打球,以及,磕cp。

真要論起來,林楚榮和陳锵對cp的這個概念,還是從姜地身上學來的。

在無數次頒獎典禮遇上,又機緣巧合得知林楚榮愛打羽毛球,陳锵也經常陪着他打,姜地的cp雷達很快便啓動。

羽毛球館修建完後,他第一對邀請的圈內朋友,就是陳锵和林楚榮。

他就愛看情侶單打厮殺。

林楚榮打羽毛球的實力并不輸給陳锵,每一次都能互相打得過瘾。

姜地也能跟着看得過瘾。

但姜地今日難得不在,估計是有工作。在這種隐私極高的私人場館,陳锵向來沒什麽避諱,握着林楚榮的肩,先給人松了松。

照慣例打一局,21球,最終陳锵在賽點落敗。

他心裏藏着事,打得有點心不在焉。

林楚榮拿着毛巾擦了擦汗,也沒點他,反正帶着陳锵來打球的目的達到,其他的現在還着急不了。

這麽想着,他問陳锵:“中午吃什麽?我餓了。”

陳锵直接脫掉了濕淋淋的上衣,露出白皙的上身。他的身材保持得很好,肌肉恰到好處,人魚線分明,配着冷白皮的皮膚,看起來有點中世紀吸血鬼的美感。

林楚容愛極了他這個樣子,忍不住上手揩了揩油。沒發力的時候,肌肉是軟的,彈性十足,他又捏了捏。

然後就被陳锵一把握住手腕,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吃漢堡嗎?你昨晚不是嚷着說很想吃牛肉堡。”

“行。”林楚容翻出手機,三兩下點了外賣。

陳锵灌了一整瓶水下去,又給林楚容喂了半瓶,這才把毛巾搭在肩上,摟住他的腰,往淋浴間走去,發出邀約:“一起洗個澡吧。”

“你做個人吧。”

剛運動完,精力還這麽旺盛麽?

林楚容剜了他一眼,拿着自己的衣服像只小雞崽似的,氣呼呼地進了裏間,“啪嗒”一聲,直接落了鎖。

陳锵心情愉悅地進了隔壁間,洗澡的時候還在哼歌,往日裏的好嗓子卻非要扯的高低不平,偏要惹得林楚榮忍不下去,小聲呵斥道:“別唱了,太難聽了!”

“那你陪我講講話吧。”陳锵佯裝委屈,黏糊得很,“老婆。”

“哎!”林楚榮丢了只拖鞋過去,“在外面不要亂喊!”

“噢。”狗更委屈了。

一天天的,老不正經了。林楚榮嘴角卻是忍不住上揚,陳锵這種難得露出來的小孩子脾性,實在是冒失又可愛。

不再世故裝成熟,成年人倘若能在某個人面前卸下疲憊的僞裝,回到最天真快樂的時候,那麽這個人一定是讓自己覺得很舒心的人。

他們一直都把對方當小孩看。

洗完澡,外賣正巧也到了。

林楚榮心滿意足地咬下一口芝士,奶香刺激着味蕾,他舒服地癱在椅子上,膝蓋碰了碰陳锵的大腿,“我聽說,內地的外賣可發達了。”

“我刷過新聞。”陳锵吸了口可樂,“不管在哪,想吃什麽大部分都能點到,可方便了。”

林楚榮探頭,也吸了口陳锵的可樂。

“在港地住了二十多年——”

他說着扔掉漢堡的袋子,問陳锵:“你有沒有想過,要回去住?”

陳锵搖頭,“阿公去世後,我就沒想過了。”

畢竟從一開始,他就同林楚榮講,這輩子就跟着他了。

他陳锵,向來說話算話。

“那——”

林楚榮又問:“現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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