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P-沉淪

P-沉淪

石英舉着相片,忍不住“啧啧”了幾聲。

“你倆,挺厲害的啊,”她看着面前縮着頭的兩人,正話反說,“這站在臺上挺像模像樣的,怎麽一下臺就像變了個人似的?我——”

“叮叮叮!”電話聲及時打斷了她的唠叨,石英接起,“喂?您好……這裏是中皇娛樂……對,行啊,這邊如果檔期可以,期待合作!”

剛挂下,又随即來了新的一通:“喂?對,我是石英。藝人目前檔期已經排滿了……對對對,不好意思,下次合作,多謝!”

林楚榮半窩在皮椅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一直頻頻走神。直到桌下大腿被陳锵輕輕蹭了蹭,他驀地被吓了一跳,緊忙握住陳锵作亂的手,斥道:“你做什麽!”

陳锵輕笑,反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在桌下,捏了捏指頭,給他比了個“7”。

短短半小時,石英就已經接了七通電話,全都是來邀約林楚榮和陳锵的。拍戲、拍雜志,甚至錄訪談真人秀都有。

還有一些迫切想要采訪兩人的媒體。

“雖然我倆和新人獎失之交臂,但《念生》反響是真的好……”陳锵壓下聲音,湊到林楚榮耳邊,“榮哥,我終于感覺咱們火啦!”

“你們是火了!”放下電話,石英忍不住地把電話線直接拔了,“真得看看你們照片怎麽拍的?就這能不火?你知道現在那些沒事就愛捕風捉影、煽風點火的無良媒體怎麽宣揚你們的嗎?”

陳锵還真的不懂,“是說我倆帥?”

“說你倆!因戲生情!私下住在一起大半年,舉止親密!”石英把照片拍到桌子上,“搞得現在來找你們的通稿,全都是雙人的!”

陳锵看起來像是被“因戲生情”和“舉止親密”這幾個加粗大字給唬住了,半天愣是沒再吱聲。

倒是林楚榮,聽到石英的描述,忽然淺淺一笑,笑聲聽起來很愉悅,他問石英:“雙人不好嗎?”

“來,你說說,怎麽的好?”石英用力拍了拍桌子,恨鐵不成鋼,但也不是真的生氣。作為他們的經紀人,她不可能只顧着看眼前利益,而完全不管兩人的未來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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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英一直是個眼光毒辣的人,頓了頓,她放緩了聲音,耐着性子解釋道:“雖然現在能借着電影的噱頭,把你們兩人捆綁在一起,而且效果肯定是1+1大于2的,只是,你們有沒有想過以後呢?”

她咬着牙,看着懵懂的兩人,“你們難不成要一輩子綁在一起?”

也不是不行。

陳锵開小差的想。

就是他和林楚榮不是一個型的,湊在一起會不會比較難?

他心裏這麽想,臉上半點表情卻是沒收住,石英看得火更大了,“想什麽呢陳锵!你們要是想一直火,想往上走,早晚都得分開!時間久了,大家膩了,審美疲勞了,你倆就會因為捆綁而完蛋,懂嗎?”

沒等兩人點頭,她又自顧自說了下去,“這次跨年,我就不把你們放在一個節目了。”

陳锵急了,石英剛剛說的他還沒消化完,突然來了這麽重的一記,他随即拒絕:“不行!不……”

哪知林楚榮卻忽然變了個人似的,直接冷冷地打斷了他的拒絕,朝石英點了點頭,應道:“好。”

“什麽——”陳锵睜大眼看向林楚榮,更急了,“怎麽就好了?榮哥!”

“英姐說的沒錯,”林楚榮指尖在相片上點了點,“我們不能把某些錯誤一直延續下去。”

“什麽叫某些錯誤?”陳锵對娛樂圈規則雖然只是一知半解,可他也不傻,怎麽會聽不出來林楚榮的話中之意,“林楚榮,你講這話就過分了啊!”

說完,他立即委屈上了,蔫巴巴地抱着手,像只被嫌棄的小狗。可憐得林楚榮瞬間沒了脾氣。

“不是——”他摸了一下陳锵的頭,快速在心裏想着措辭,“弟弟,哥不是這個意思。”

他想了想,說:“英姐剛剛不是說了,我倆短暫綁在一起,确實是可以,但以後呢?以後我們總會分開拍戲的,對不對?難道到時候我們還要互相去對方組裏住着?”

這話講的有點偏了。

林楚榮曲解了陳锵方才拒絕話語中的意思。

陳锵哪能不明白石英講的道理,他只是——

“榮哥!我們就連一起組個跨年舞臺都不行嗎?”

他覺得心裏空落落的,“這還是我第一次要上臺唱歌,到時候阿公說不準能看見......他雖然天天跟我念叨着你,但是到現在還不知道林楚容長什麽樣子呢!”

林楚容抿抿嘴,一時有點心軟。

他知道英姐說的對。既然早晚要走各自的路,還不如趁此機會斷開,好讓他逡巡的心暫時找個安心的地方放一放,理一理。

他視線再次不由自主地落在面前的相片上。

拍下的瞬間,角度被捕捉得很好,三位主角有兩位沒有正臉。最關鍵的是,林楚容從自己彎着的眼睛裏,察覺到了一點心悸。

可是他不能放任這點痕跡滋長。

他知道陳锵喜歡女生,更知道他一直以來都是把自己當成親哥哥那樣依賴,可他怎麽能在這種時候,生出這樣龌龊的心思?

也可能只是當時頭頂的鐳射燈太亮了,讓他産生了某種錯覺。僅此而已,林楚容不斷重複着,如果能趁此機會減少接觸——

但,他看了眼氣鼓鼓的陳锵,算了,最後一次,畢竟這個跨年真的意義重大。

他也想和陳锵在舞臺上留下點什麽。

證明存在,尋找存在,是他林楚容一直在渴求的事情。

想到這,他看向石英:“英姐,要不這次還是一起吧。最後一次。”

石英眼神一兇,看着突然就叛變的林楚容,問:“為什麽?”

“他不會唱歌,總得我來照顧着。”林楚容呼嚕了一下陳锵的頭發,在盛典那會,他顧忌着陳锵做了發型,沒敢碰,結果這會碰了一手發油,随即抹在了陳锵手背上,“而且,新千年的晚會,一家人在一起,多好。”

這話一出,陳锵立刻不委屈了。

石英被說動,她點頭,斟酌了半晌,重新安上電話線,撥了短號,“喂?老板——”

“是這樣的,”石英示意兩人出去,“我這邊關于晚會的安排......”

陳锵關上玻璃門,和林楚容一起走到狹長的廊道裏。

那裏已經開始挂着他和林楚容的相片,雖然只是擠在角落邊緣,他卻忽然感覺到了林楚容之前所說的,來自理想主義紮根的滋味。

他是個沒有理想的人。

想做的事,會盡全力去做,沒有太多個人愛好,也沒有太多生活追求。可林楚榮不一樣,他眼裏有光,他對很多事情都極度偏執。

有些時候也不一定是因為熱愛。

而是因為去做了,他至少不會後悔。

在這一點上,他們倒是不謀而合。

那是一九九九年的十二月,和林楚容相識還不到一年,陳锵卻在他的帶領下,幾乎走遍了人生從未有過的體驗。

他記得從前在宗祠,每逢初一十五香火萦繞,阿公總會牽着他的手,一起跪拜神明。只有虔誠可得福澤。和林楚容意外相遇的那場大雨,便是陳锵這一生永不會忘的福澤與恩賜。

跨世紀的那一年年尾,日子過得飛快。

他們最終沒能碰上同一個節目,因為公司上層不同意。終究還是人微言輕,他們拗不過資本力量,只得按着上面的安排,各自排了新的節目。

各自組了新的組合。

陳锵唱喜氣洋洋的祝福歌,林楚容則和公司另一位初入茅廬的小生對唱情歌。

彼時,陳锵站在後臺,面上雖不動聲色,內心卻是百轉千回。但他沒能來得及抓住這轉瞬即逝的一抹念頭,新一年的鐘聲已經開始倒數。

禮花在維港夜空終降落,炮竹聲聲,煙花絢爛,冬夜的風竟然是暖的,暖得林楚容下意識地握住了胸前的那一顆觀音淚。

“五、四、三......”

那一瞬間,無數煙花火海在太平山頂盛放,林楚容奮力地跨過人海,擠過重重浪潮,在鐘聲徹底響起的那一刻,他聽見高臺有人在歡呼,他的心跟着抽出一抹嫩芽。

他站在了陳锵面前。

“新年快樂。”他說,眼裏折射着五光十色的燦爛。

“新年快樂,榮哥。”陳锵卻是直接一把抱住了他。當兩具溫熱的身子碰撞在一起,他把他抱得很緊,緊得密不可分,他們的心跳聲完全貼合,陳锵的氣息很快便把他罩住。

短短半年,他已經成長得可以把林楚容完全擁進懷裏。

半晌,林楚容微微擡着的雙手終于落下,搭在了陳锵硬實的腰腹上。

就這一次,最後一次。

林楚容已經不止一次自我欺騙,但他也很清醒的知道,他在沉淪,沉淪在一個分不清愛情、親情與友情的關系裏。

這時,他也終于明白,陳锵那所謂的愛情理論。

理想本身。

林楚榮埋在陳锵肩窩的臉微微揚起,露出點點笑意。從此以後,他的理想裏将會多一個陳锵。

這也是那人說過的——

愛情本就是一件無關乎性別、不在乎世俗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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