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P-流浪
P-流浪
陳锵擅自跑去林楚榮片場這事，碰巧被媒體蹲到，不久石英也跟着知道了。
她把這種小事擋了下來，每天忙得恨不得有三頭六臂，電話一接，便是游刃有餘——
“楚榮又獲獎了！”
“陳锵也入圍了！”
她如今越來越有經紀人的架勢，左手夾着一堆文件，右手握着杯咖啡，還能手肘夾着手機聽電話：“對，我們藝人這邊也正有此計劃......是是是，我們中皇一直都是比較自主的态度......”
天臺上那朵柔色玫瑰再次摘下了無數人的心，林楚容原本只是這部劇其中一個小配角，卻憑此獲得了當年影視圈的最佳配角。
然而令石英驚詫的是，這部戲中，林楚榮所有的對手戲都是和同性角色，唯有一個飾演和他一齊并肩追光的女同志，和他有過短短的一場戲。
三分鐘不到的進度條，只是互相宣誓心中理想，意外惹來一批媒體。他們挖完了陳锵和林楚容的“愛恨情仇”，又開始把林楚容和女性搭上邊。
又借此招來了一堆雜志和專訪，指名道姓要林楚容和其他女星一起。
每回接通告之前，石英都會和林楚容對接。
他的态度向來明确，不合作女星，親情戲可以，友情和愛情他演不來。石英為此犯了難。高層的三令五申被她一一擋住，但林楚榮始終沒有給他們一個明确的理由，時間一長，必然站不住腳。
就憑此次這麽多的機會邀約，如果林楚榮都要拒絕，總得有适當原因。
她看着面前已經褪去青澀眉眼的人，《念生》獲獎後已經将近兩年過去，随着年紀增長，林楚容生得是越發的漂亮。
眉眼清麗，骨相皮相生得都是一等一的好，皮膚也是白亮清雅。
看起來，陳锵把他照顧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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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念頭一出，石英被自己吓了一跳。
然而此想法一生成，她莫名就收不回來。
她想起這三年以來，陳锵和林楚容日常的點點滴滴，想起他們那被打扮得像溫馨小家的出租屋，又想起兩千年的那張照片，兩人之間的無數次探班、親昵又旁若無人的舉動......
一股詭異卻又意外解釋得通的想法從她內心開始冒出，她欲言又止，看着林楚容，斟酌了好一會措辭：“這次有雜志，港地最火的，要你和XX一起拍一期雙人雜志......”
“不拍。”林楚榮果斷拒絕。
“不是，林楚容，你好歹給我個理由......”石英提了聲，又嘆氣，“你編也得編一個給我，你看你每回說和異性合作是吧，總拒絕，時間久了，大家會怎麽想你？不尊重女性，或是……編排你是。”
石英咬咬唇：“gay？”
林楚容還是那副表情，被點了也只是神色淡淡的眉梢一挑，沒答話。
石英有點急了，“不是，你和陳锵......”
“沒有。”提起陳锵，林楚容終于有了點變化，“英姐你可就別亂想了，也不要在阿锵面前提這種無聊的話題，他還未成年，小屁孩一個，受不了刺激的。”
“至于我——”
林楚容深吸了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般，他認真的看向石英：“你想的沒錯，我是同性戀，不和女性拍各種噱頭的營銷式東西，不是不尊重，而是想尊重她們。”
要是因此把他和別人湊一對了，之後總有一天他會曝光自己是同性戀的事情，屆時，這些女性不都會落笑柄？
石英心裏被鍛煉得很強大。
雖然林楚容三緘其口他和陳锵的關系，她對于此也選擇保持沉默态度，但林楚容是個gay這種事情，她幾乎瞬間接受，一刻也沒停的就開始想辦法替他潤色。
她總得保護好自家兩個小崽子。
此事最終不了了之，林楚容再三要石英保證，不能和陳锵透露半字。石英答應，但是看見一見到林楚容就高興得搖尾巴的陳锵，她心裏卻是止不住又開始嘆氣。
也就是局外人看得通。
石英無奈搖頭，要是之後這兩人不戳破這層紙，她都不信。
然而，林楚榮能躲過拍異性戀題材，陳锵卻是躲不過。
零二年年初，他接了一部武俠古裝戲，整天需要綁着威亞，身後還跟着個古靈精怪的姑娘。兩人是師兄妹，對方性格開朗，鬼機靈做派，活潑俏皮，喜歡自家師兄，整日追着陳锵的後頭跑。
林楚榮去探班，看見站在前頭的陳锵束發高裘，風清朗月，少年英姿飒爽，卻是神色很冷地抱着手，對身後叽叽喳喳叫着師兄的甜膩聲音毫無波瀾——
這是他戲中角色的設定。
榆木腦袋，不開竅，除了癡迷武學，對身旁其餘的一概沒有感覺。一部戲下來，師妹都是單線頭，直到最後為情而死，師兄才幡然醒悟。
導演很快喊了“cut”，瞬間出戲的人卻是很快回過身。
陳锵沒看見林楚榮來了，只是禮貌地朝對手女演員颔首，道了謝——
對方演技很好，陳锵算是第一回拍這種類型的劇，半生不熟，多虧了前輩的指點。
他臉上添着林楚榮很熟悉的明媚笑意，對着身後比他矮了整整兩個頭的女孩說了好些話。
林楚榮抱着手臂，神色莫名，隔了太遠，他沒法聽見談話內容，卻能看出陳锵的愉悅。
這時，他身後響起一個八卦的女聲：“楚榮老師，您是來探班的嗎？”
林楚榮不耐，只得轉身，面無表情地看了來人一眼，應該是片場助理，手上拿着劇本夾子，看見他很是開心，“老師您好您好，我特別喜歡您！”
“謝謝！”林楚榮默不作聲地往後退了一步。
助理卻是沒什麽眼力見地又往前，她知道林楚榮肯定是來探班陳锵的，于是話題便自然地引向了還在侃侃而談的片場兩人，“陳锵老師，人特別好。”
“是嗎？”林楚榮眼裏有笑意，勁松了些，“他在這沒給大家添麻煩吧？”
“那哪裏可能！”女助理連連搖頭，“他和大家關系都很好，一點架子也沒！”
“不過——”她忽然壓低了聲音，八卦的話忍不住脫口而出，“要不是陳锵老師還太小，我真的覺得他和姜老師可般配了！”
姜琪便是那飾演師妹的演員。
年紀也不大，現實性格和劇中挺像。
看着站在一起極其适配的兩人，林楚榮忍不住跟着想，陳锵或許會喜歡這種類型的女孩。
聊得來，性格好，大方活潑，又有小鳥依人的可愛外貌。
和他簡直是兩種極端。
想到這，林楚榮輕輕笑了，卻是沒帶任何感情的朝還在談天說笑的兩人喊：“陳锵！”
他這一聲不大不小，但很搶耳。
霎時間，整個片場都安靜了下來，幾十雙眼睛齊齊地朝着他看來。
林楚榮從未怵過這種場面。
他依舊好整以暇，一手揣在褲兜裏，保持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漂亮的眼睛越過那些探究好奇的目光，看着忽然愣住的陳锵，抿了抿嘴。
下一秒，陳锵果然像只快樂小狗一樣，瞬間從拍攝點狂奔而來。
“榮哥！”他眼神亮晶晶的，帶着點不可思議，“榮哥！”
昨夜他們打了電話，他軟磨硬泡了林楚榮好久，他也沒有答應說是來看他。
結果這人居然給他驚喜！
陳锵快樂得像個陀螺，繞着林楚榮跑了好幾圈，又朝整個片場喊：“今天小弟請大家喝可樂啊！随便拿，能喝多少喝多少！”
林楚榮臉上還挂着笑。
他下意識的看了眼還穿着古裝服飾的姜琪。
明知道自己一定是陳锵的第一選擇，只要他喊，陳锵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朝自己而來。但林楚榮還是很幼稚的用了這種方法——
僅僅是為了在這麽多人面前，陰暗而自私地來證明自己的獨特性。
陳锵已經高興得合不攏嘴，他毫不顧忌地牽着林楚榮，帶着他奔到劇組外。
只剩兩個人的時候，陳锵終于露出了點依賴黏人的樣子。
他也不是完全不懂。
至少在此時，他才會抱住林楚榮，把腦袋在他胸前蹭了蹭，一米八八的大高個埋成了小雞仔。
“榮哥，我真以為你不來了呢。”他撒嬌。
“不來就不來，你都快十八了。”林楚榮失笑，那被提了又提的心落回原點，彷徨被沖散，“總不能真一直跟在我身邊吧。”
陳锵古裝裏外套了厚厚的三層，明明是新春時節，他卻急出一身汗，“雖然這話說過很多遍了，但我還是要不厭其煩地繼續說，”陳锵擡起頭，化了淡妝的鼻尖蹭出點細汗，“榮哥，我會一直跟着你。”
直到這輩子結束。
無論以什麽身份。
不提旁人，或許連林楚榮也無法全然理解陳锵的這種心境。
他從小就是個樂天派，待人真心赤誠，善良純真，十五歲來到港地，本是滿心的希冀。卻被從小就很依賴的親人抛棄，回不了家，生活過得如履薄冰。
是林楚榮解救了他。
不是物質上的，而是精神層面的。
那是陳锵生平第一次覺着，原來從小跪拜的先祖廟神，當真會靈驗。他遇到了菩薩一般的林楚榮，不計前嫌、不分後果，把已經快要自我放棄的陳锵撿回了家。
那是九九年春，冰雨細密，流浪的一顆心髒，貧瘠裏重新生長出來的一分灼熱。
他們在彌敦道落雨，一份密不可分的情感就此紮根。
他有了新的家人。
名字裏住滿樹木，像鳥兒栖息的家。
林楚榮。
陳锵在舌尖，将這個名字滾了無數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