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第 2 章

入夜,營帳外北風嘶吼,樹木迎風狂舞,營帳內卻是燭火搖曳,溫暖舒适,将士的鼾聲此起彼伏。

而在這夜色中,一隊士兵卻憑借黑暗悄悄潛入營地,他們全身緊繃、放輕腳步、屏息斂神,緩緩向軍隊糧草所在地摸進。

偶有什麽別的聲響出現,他們立刻如驚弓之鳥,直起身體,眼睛緊張地向四處看,生怕被人發現。所幸只是鳥獸一類的東西,便繼續探尋。

一番心力交瘁的折磨後,終于來到了放置糧草的營帳,為首的士兵如臨大赦,松了一口氣。

掏出火折子,準備招呼後面的人動手,剛轉頭,只覺眼前寒光一閃、天旋地轉,回過神來,已身首異處。

那被砍下的頭顱神情一如死前:瞳孔瞪大,嘴巴微張,竟不知自己為何而死。營地上,由遠及近,橫七豎八地躺了許多具屍體,竟是剛才那隊人馬。

斬殺士兵首領的人向旁邊人問道:“怎麽樣,都解決了嗎?”“禀楊副将,都解決了,沒有遺漏。”士兵拱手答道。

聽到回答,被稱為楊副将的人點了點頭,對那士兵耳語幾番,又命人将屍體處理幹淨。

安排好一切,便帶人向陳慶之複命去了。楊其也就是楊副将進入主帥營帳內,陳慶之坐于中間,餘下是一幹将領,各各精神抖擻,臉上毫無倦色。見楊其進來,齊刷刷看向他。

楊其對陳慶之說道:“将軍果然料事如神,敵軍派來的人已經被清幹淨了,我已按将軍所言,派人扮作敵軍探子,回去向那逆賊複命去了。”語氣中是掩飾不住的驕傲。

“知道了,你且坐下吧,這一夜辛苦你了。”“是”楊其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複又問道:“将軍,那接下來,我們該如何做呢?”

陳慶之調整坐姿,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坐着,慢條斯理地說道:“當然是如他們所願,把糧草燒了,火燒得越大越好。”

“什麽?!将軍,咱真要燒糧草啊?”楊其一聽,激動得從位子上蹿起來。

衆人看他這反應,不由得應聲笑起來。

“你們怎麽還笑呢?”楊其又驚又疑,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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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他身旁的另一副将衛淵見楊其傻裏傻氣的模樣,看熱鬧不嫌事大地開口道:“當然是笑你傻呀,怎麽可能真把糧草燒了。将軍既已派人傳假消息出去,那我們這邊做戲也要做全,不然怎麽騙過他們,也就你個二傻子以為我們真的燒糧草。

“那我們不燒糧草,燒什麽騙過他們?”“剛才你處理的那隊士兵,還有山上的木頭雜草。”

楊其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

“怎麽樣,現在懂了把,二傻子?”衛淵不死心的又添了把火。

“去去去,就你最聰明!楊其坐在位置,偏頭不去看他,兀自生悶氣。

陳慶之出來打圓場道:“行了,別鬧了。衛淵,我交代你的事,別忘了。”

衛淵颔首,收起了剛才收起了剛才嬉皮笑臉的模樣。陳慶之複又對衆人說道:“大家今夜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們便向城中進發!”

衆将士領命,退出了營帳。

走出營帳,楊其一個勁兒地埋頭往前走,衛淵緊跟其後,見他一路不語,以為他還在為方才之事生氣。

伸手拉住楊其的披風道:“別生氣了,我給你道歉行不?”

楊其停下腳步說道:“我沒生氣,我只是擔心明天。”

“擔心明天?”

“嗯,那妖僧陰險狡猾,先前派兵多次伏擊我們,這次又來燒我們的糧草,雖然沒讓他得逞,但觀今夜之事,他肯定不只燒我們糧草這麽簡單,後頭必定有別的等着我們。”

聽聞楊其的話,衛淵只是皺了皺眉,點頭嗯了一句,并未多說。

見狀,楊其道:“你別光嗯啊,你就不擔心嗎?”

衛淵擡起頭,直視楊其的眼睛問道:“你信将軍嗎?”

“當然信!”

“既如此,我們只需聽憑将軍的吩咐即可,你能想到,将軍肯定早想到了,想必早已準備了萬全之策,我們聽從調遣就好。”

說完,還安慰似的拍了拍楊其,“不要杞人憂天,區區叛軍而已。”

第二日早,黑雲密布,寒風呼嘯,隐隐有山雨欲來之勢。

陳慶之的部隊已修整完畢,正浩浩蕩蕩地向鐘離郡內進發,一路上不見人影,暢通無阻,行至城門下,陳慶之命部隊停下。

城牆上,僧強一身袈裟在一片黑黝黝的軍隊中尤為矚目,面對兵臨城下的境況,端的是一副氣定神閑的做派,似乎穩操勝券。

臘月寒冬,風冷徹骨,雙方士兵嚴陣以待,劍拔弩張之勢愈重。

耳邊只有呼嘯的風聲和獵獵作響的旌旗。誰都沒有先發難,似乎都在等一個契機。

兩軍就這麽對峙着,黑白分明,猶如一盤棋,以城牆為楚漢河界,陳慶之為白,僧強為黑,黑白對立,究竟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轟——是重物落下的聲音。餘音未消,城門突然被打開了,烏泱泱地沖出來一片人。

衆将士身體先一步作出反應,呈現攻擊之态。待定睛一看,發現這些人并不是士兵,而是一群手無寸鐵的老弱婦孺,人還在不斷地湧出,等人全部出來後,城門再度關上。那老弱婦孺足有千人之多,個個衣衫褴褛,堵在城門口,也不說話。

将士們看到這些人,頓時手足無措起來。

楊其怒罵道:“這妖僧,真是夠歹毒的,竟然脅迫無辜百姓來守城門,這不明擺着吃準了我們不忍對百姓下手!”

陳慶之皺了皺眉,随即又恢複往常神色,朗聲道:“吾奉大梁皇帝之命,領精兵五萬,前來讨伐逆賊僧強、蔡伯龍等人,念在爾等受逆賊脅迫,如若速速讓開,便可既往不咎。”

……

一陣沉默過後,城牆上傳來一聲“阿彌陀佛”,聲音綿長有力。

僧強開口道:“朕承蒙天恩,才是真正的大梁皇帝,那蕭衍不過是欺世盜名之徒,陳将軍智勇雙全,怎麽也被那蕭衍蒙蔽了呢?陳将軍若即時醒悟,朕同樣也可以既往不咎,這城門即可為将軍打開。”

“我呸!你個死禿驢,算哪門子皇帝!當今皇帝,只有陛下一人,你是從哪個犄角旮旯裏冒出來的!”

楊其忍無可忍,率先開口道。

“放肆!竟敢對陛下不敬!”蔡伯龍喝道。

僧強不怒反笑,繼而笑眯眯地對陳慶之繼續問道:“陳将軍意下如何?”

“我副将所言便是我心中所想。”

“那真是可惜了!僧強佯裝嘆息道,“陳将軍一意孤行,朕也無可奈何,只是這滿城的老弱婦孺,将軍你下得了手嗎?”

“厚顏無恥之徒,你還敢提!若非你脅迫他們,用此毒計,老子早就端了你的老窩!”楊其氣得臉通紅,胸膛劇烈起伏。

“善哉善哉,這位将軍,口下留德。百姓聽聞陳将軍率兵攻打,便自發聚合為朕守住這城門,民心如此,朕也無法,一切都是天意。”

“你少在這裏妖言惑衆,有本事就下來與我厮殺一番,躲在後面當縮頭烏龜算什麽!”

“這位将軍句句不離‘殺’字,想必嗜殺成性。雖揚言殺朕,保不齊會先屠盡這城門口的百姓,再欲殺朕而後快。朕說得對嗎,陳将軍?”

“你!”楊其目眦盡裂,氣得只說了個“你”字便沒有下文。

陳慶之安撫似的拍了拍楊其,說道:“我的部将心性如何,就不勞您費心了。只是我聽聞‘出家人不打诳語’,您造了這麽多口孽,死了怕是要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故而才這麽貪生怕死。”

言畢,陳慶之大手一揮,說了句“撤”,便掉頭率軍回去了。也不管城牆上僧、蔡二人鐵青的臉色,倒是楊其,走時回頭狠狠剜了他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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