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紀家的規矩時常讓烏晴也感到可笑。
雖然活在新社會,但泥古守舊。烏晴也并不想和紀家的一大家子有什麽交集,打完招呼後他就回到自己的卧室,他也不至于太慘,總不會讓他在年三十吃不上飯。
除夕,烏晴也會和紀家沒有假期的傭人在小餐廳用餐。說到底,烏晴也在紀家就跟下人一樣,只不過他還少了張一紙合同。
紀家的傭人私下嚼過舌根,猜測烏晴也是紀家哪位的私生子,可能性最大的就是紀正平。
紀家做善事的名聲傳言在外,帶一孤兒回家養并不算怪事,畢竟之前就有類似的事情發生。但是前者因為和家裏的少爺不清不楚,後來就徹底跟紀家撇清關系,後者紀家始終還留有他的位置,按理說烏晴也大學畢業又是導演全然不需要繼續靠紀家的資助,可他畢業時紀正平又在市裏給他買了一套房,雖然一套房子對紀家來說算不上什麽,但卻處處能彰顯烏晴也的特殊。
還有這些年的其它小事,種種堆積到一起,大家發現紀正平屬實是對烏晴也過分好了點。
按年齡算,烏晴也出生時紀正平才五十多歲,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礙于其餘幾個孩子的緣故,紀正平沒法讓他認祖歸宗,只得這般對待。
推測的有理有據,烏晴也偶然聽過,不過沒放在心上,他管不到別人,他要是說自己已經厭倦了這種的生活,在別人眼中他就是不識好歹,覺得他這不似投了個好胎,但也差不多了。
烏晴也回到卧室後打開電腦,社交軟件是自動登錄的,不可避免,綠色的小标不停閃爍,他點開,一頁占據紅色的小點,還有新的消息往上跳動。
新年時期不可避免的人際往來,烏晴也如今也能稱得上一句烏導,收到不少的新年祝福。給他發消息的有一大部分人烏晴也名字和人對不上,還有一小部分人烏晴也懷疑自己真的認識嗎。
他沒有看人下菜的愛好,直接一律不回。
甘渾倒是锲而不舍,就算不回,還是一個勁的給他傳照片,大意就是在當地居民多麽熱情好客,他吃的是有多麽好。
一個人身在異鄉獨自過年也沒有想象中的那樣慘。
烏晴也倒不怕他長胖,他有的是極端手段讓甘渾在短時間裏快速瘦下。
一天三頓,烏晴也随便應付了下,而且他有心想要躲着人,偌大的屋子裏,他愣是沒跟一個姓紀的人碰上面。
晚上,屋外傳來煙花燃放的響聲。
庭院在放小煙花,聲音不大,高度也只能蹿到二三樓。
窗戶玻璃閃的烏晴也眼花,他不情不願地走到窗前,是紀嘉玉那幾個小孩在玩。紀嘉玉算是紀家小輩裏年紀小的那個,但他也有十七八歲,不見得真的喜歡。
紀正平喜愛一切過場,阖家歡樂的日子就該紅紅火火子孫滿堂,是他想見到的場面。
電腦沒靜音,接收消息就會有提示音。
烏晴也側過臉,消息界面的最上方彈出一條信息。
紀晏燦:下樓。
烏晴也沒有着急下樓,反而雙手扒着窗戶,鼻尖抵在冰涼的玻璃面上,搜尋樓下的人,他沒有看見紀晏燦,慢悠悠地合上窗簾。
紀晏燦今天找他不見得會有正事,所以烏晴也當作沒看見消息,所以又坐回桌前,他有寫人物小傳的習慣,雖然電影已經拍攝大半,對于每個角色已經非常了解,但想到了新點他還是回立馬記錄下來。
“咚咚”。
烏晴也詫異,他只敲下了兩行字,沒有磨叽多久,紀晏燦這麽快就找來了?
敲門聲又響了兩下。
烏晴也起身,打開門,見到來人握着門把手的動作凝住。
“烏少爺,新年好。”徐叔微微欠身。
“徐叔新年好。”烏晴也吝啬,擠不出笑容。
“下樓吧。”徐叔做出一個請的姿勢。
“好。”
烏晴也什麽都沒拿,只跟在他身後。
徐叔沒有帶他走正廳,而是走了另一條路,每次來地下室時,徐叔提前吩咐下人禁止到此處,不存在會被人撞見。
新年伊始,哪怕是不用的地下室門上都貼上了紅色的對聯。
最裏的那間屋子只有徐叔有鑰匙。
他跟了紀正平幾十年,紀正平的事大概都經他的手,應該掌握紀正平不少把柄,當然他也不幹淨,否則紀正平是不會把他留在自己身邊。
房門推開,是熟悉的焚木香,烏晴也不管聞多少次都想吐。
每次只有烏晴也一個人進去,而徐叔會在外面守着,不讓外人打擾。
這個房間有四十多平,除去正中央擺了一張八仙桌就沒有其它的家具,顯得空蕩,房間的四個角落裏放着銅盆,現在正燒着某種東西,焚香味就是從那裏面傳出來的。
進來前徐叔給他了一個打火機,烏晴也手心握着打火機率先走到了東南角,房間沒有燈光,照明的是四個角落裏微弱的火光,之後就是要将四個牆邊擺放的蠟燭一一點燃。
這事烏晴也做習慣了,将四邊的蠟燭點完他心中都能估算出需要用多少時間,
等到蠟燭全部點燃,烏晴也起身,屋子不像剛剛那樣幽暗,明晃晃的火苗搖曳着。
烏晴也走到八仙桌前。
八仙桌上鋪滿了帶着荊棘的枯木,而枯木的正中間是一個面具,圓目睜眼,突顴大鼻,既古樸誇張由獰厲威嚴。
他将面具拿起,是一個雷神的兇相面具。
烏晴也在被紀家選中時,周圍人無一不覺得他運氣好,等到了紀家,烏晴也迷迷糊糊地想自己可能真走運了,紀家的富有程度是他貧瘠的想象力裏完全沒有概念的東西。
紀正平給他找的第一位老師并不是教他文化課,而是教他舞蹈。
老師上課時,始終會戴着一頂面具,烏晴也從來不知道他長什麽樣,但是他知道自己得學會這個舞蹈,否則他就會被趕出去。
在沒進入這間房前,烏晴也天真地想過,或許紀家是缺少一位跳這種舞蹈的表演者,需要他來跳。
等他學成後徐叔便将他帶進這個屋子裏,他的舞蹈老師也在,先是點燃房間裏的蠟燭,然後帶上面具圍繞着八仙桌跳完那段舞蹈,便将身上的衣服褪去,最後躺到那鋪滿荊棘狀的枯木上,翻過八仙桌。
烏晴也眼睜睜看着自己老師的身上多出無數血痕。
結束後,烏晴也被告知,自己也要這樣做。
烏晴也從沒見過這麽恐怖的場面,第一反應自然是不願意,想要逃跑。
徐叔并未找人攔下他,只是在他要沖出這間屋子的時候道:“臨略墓園。”
烏晴也停了下來。
在來紀家之前,他們同時給他爺爺遷了墳,安置在山下的墓園裏,方便他以後去祭拜,他父母當年去世的時候沒有找到屍體,但紀家還是買下了旁邊的那塊墓地,幫忙立碑。
當初烏晴也覺得他們是好人,實際上他們是早有準備,哪怕他不願意,也捏住了他的命門,逼他乖乖就範。
如果烏晴也現在離開,那麽立馬就有人去挖他爺爺的墳,讓他不安生。
烏晴也退回到桌前,顫抖地接過面具。
第一次躺在上面,烏晴也又哭又喊,可是無人理睬,身體的疼痛讓他快速翻過八仙桌,滾到地上。
從始至終紀正平都沒有露面,但是烏晴也知道都是他授意的。
烏晴也便明白,這就是代價,天底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可心中對于這個地方始終畏懼,害怕下一次的到來,所以他才想辦法抓住了紀晏燦這棵大樹。
烏晴也在逃到紀晏燦家裏後是無比竊喜,他覺得自己擺脫了地下的那間屋子,可是好景不長,紀晏燦因為工作不需要常回老宅吃什麽家宴,但是烏晴也要回去,半個月兩次他逃不了。
頭一次回去時,他惴惴不安,但想象中紀正平的惱火并沒有到來,跟往常在老宅一樣,吃完飯後還找人将他送回去。
烏晴也以為結束了,當天晚上做了一個美夢。
而後某一天,徐叔親自去紀晏燦家接他,只道紀老想他了,烏晴也麻木地坐上車。
自己住在哪對紀正平都不重要,但是在他需要自己回來時,他必須要回來。
烏晴也再次進了那間屋子。
烏晴也擡起頭,牆角處有一個攝像頭,正在閃爍着紅光。
不知道紀正平是幹了多少壞事,老了才會這麽怕。老宅的每個設計都是精心布置過的,地皮選在此地還有設計圖紙都由風水大師算過。屋裏每個地方的擺件都不得擅自移動,曾經有一個傭人在擦拭過後角度沒有擺對,當場就被辭退。
烏晴也将面具戴上,如今他知道自己跳的是某種傩舞,以及翻刺床都是為了送鬼驅邪、鎮壓邪祟。
他被選中的原因紀正平并沒有隐瞞他,紀家的慈善事業每年要資助成千上百人,出生日期記錄在冊的占一部分,烏晴也剛好在其中,紀正平找大師算過,他的八字格外契合。
烏晴也小時候住的那個村子叫先鋒村,他從小就聽村裏的人說他命苦,還不如不生下來,他來人間走一遭就是受罪。後來聽說他要被帶回紀家,紛紛又倒了個風向,誇他命好,畢竟他出生那天就是個豔陽天,未來肯定前途光明。
熟知流程,動作迅速,結束後烏晴也将自己的衣服穿上。
打開門,徐叔在外等着。
每次結束後,徐叔都會給他一瓶擦傷藥,說是特制的,烏晴也用了,效果挺好,最起碼他如今身上只留下淡淡的疤痕,如若不仔細觀察,一般還看不出來。
烏晴也現在只想洗個澡,不免走的快點。
“烏晴也。”
烏晴也心懸起來,他沒想到紀晏燦會在這,老宅裏一般只有下人會走這道樓梯上樓。
徐叔含笑對紀晏燦點點頭,不見任何慌張。
烏晴也還沒那個功力,能一秒笑出來,張口,“你找我?”
他許久沒說話,嗓子有些沙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