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是,今兒過年不是還沒給你壓歲錢?”紀晏燦攬過烏晴也的肩膀,帶着他上了樓,沒給旁邊的徐叔一個眼神。
烏晴也咬着後槽牙,想做到神色如常,紀晏燦大手握住的左側的肩膀,那塊剛增出一塊新傷。
他還以為自己皮糙肉厚已經感受不到疼了。
“你怎麽在那?”烏晴也語氣平淡,不經意問道。
身體微微掙動,又不敢做的太明顯。
紀晏燦比他高出太多,這麽一攬,壓迫感十足。
“去拿瓶酒。”
老宅的酒庫也在地下,只不過是第一間房。
他兩手空空,應該剛下樓就看見他,還沒去成酒庫。
烏晴也忍不住想,如果他動作再慢一些,将時間多延長一會兒,紀晏燦下去拿酒時會不會正好看見徐叔站在門口,又或者迎面撞見從房間裏走出來的自己。
所有一切剛剛好,對方會順其自然問一句他們在幹什麽。
自己會怎麽回答呢?
大概說不出話。
然後紀晏燦推開門,戳破那腌髒事。
烏晴也高中那會兒常常幻想這個場面,中二情節爆發的年紀,幻想一切熱血的場面,他太想一個人來拯救自己了。
紀晏燦是那個具象,像是一棵虛假的救命稻草,因為有他,烏晴也最起碼還有幻想的餘地。
可這樣的場面始終沒有發生過,且到今天,是紀晏燦離他幻想中最近的一次,可還是什麽都沒有發生。
這事烏晴也做的并不頻繁,一年不過三四次,時間都是大師提前算好的,大多時候紀晏燦都不在老宅裏。
年紀越大,烏晴也反倒不會在想如果紀晏燦撞破這件事會怎麽樣,會生氣、暴怒又或者覺得無所謂?
後者的可能性更大。
紀家的每個人冷情冷性,紀晏燦并不是特例,他骨子裏流的就是紀正平的血。
烏晴也還沒天真到要去跟紀晏燦去告狀,他在紀晏燦那有些例外,但這個例外只是在他家多吃了幾口飯,他就像紀晏燦随時都能招逗的一只小狗,心情好了給個甜頭,就像現在一樣。
最美好的可能就是紀晏燦為了氣紀正平一通而大鬧特鬧一番,然後呢,自己就不管他爺爺的墳了,他爺爺這輩子沒過過什麽好日子,總不能因為他這個不肖子孫死後還不得安寧。
“想什麽呢?”
紀晏燦察覺到烏晴也在走神。
“沒事。”烏晴也眨眨眼。紀晏燦的房間不在這一樓,而他的卧室在不遠處。
“老爺子找你?”
“嗯。”他和徐叔走在一起對方自然會以為是紀正平找他。
“你身上什麽味道?”
紀晏燦停住,低下頭,鼻尖抵在烏晴也的脖頸,呼出的熱氣撲灑而來。
他輕輕嗅了兩下。
烏晴也僵住,脖子有些癢,好在紀晏燦很快擡起頭,他清楚自己身上是什麽味道,是那間老屋裏的焚木味,他現在竟有些害怕這味道遮不住血腥味。
“小叔。”
紀嘉玉從電梯那出來,要回自己卧室必須經過烏晴也的房間,自知躲不開房間門口那兩個快要疊在一起的人影。
不管出于什麽心态,他不長眼地喊了聲。
“嗯。”紀晏燦應了聲。
态度冷淡,不見得親昵。
紀晏燦幾個哥哥姐姐都有孩子,反倒他三十出頭,有的只是數不盡的花邊新聞,如今還未成家。
他表面悠然自得,可以說在整個紀家就他舒眉展眼,但幾個侄子侄女與他并不親近,反倒有些避着。
烏晴也看到紀嘉玉掃了他一眼後便慌忙移開視線。
雖然烏晴也也叫紀晏燦小叔,但不代表紀嘉玉就會叫他哥。
紀嘉玉匆匆從兩人身旁經過,溜回自己的卧室,“啪”的把門合上。
“他怕你?”紀晏燦覺得好笑。
“怎麽可能?怕你可能性更大點吧。”
烏晴也知道紀嘉玉那一眼不是害怕,而是慌張。
畢竟地下那間屋子應該是給他的童年留下一道可怖的記憶。
紀嘉玉當初就八九歲,讨狗嫌的年紀,在紀正平和紀明钰兩人面前還會收斂點,在別人那就是個無法無法的“小小少爺”,還沒法管,生怕他磕着碰着。
紀嘉玉是誤闖進那間屋子,徐叔不察,讓他溜了進去。
從八仙桌起來的烏晴也跟他大眼瞪小眼
當場紀嘉玉是沒哭出來,大概被吓到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會不會出去亂說不是烏晴也擔心的事情,紀正平會想法子堵住他的嘴。
有老爺子親自出面紀嘉玉恐怕都不敢跟他媽說。
在那件事發生前紀嘉玉見到他還會喊聲小哥,從那以後兩人見面就沒再有交流過。
“我有什麽可怕的?”
“那我更沒有。”烏晴也打開自己的房門,從紀晏燦的身邊逃開。
紀晏燦跟着他進來。
“紀爺爺房裏新燒的香。”烏晴也臨時編了一個謊話,反正紀晏燦覺得他剛見過紀正平,而紀正平平常就喜歡燒香拜佛,染上這種味道并不奇怪。
“難聞。”紀晏燦“啧”了一聲。
烏晴也扯扯嘴角,“我也覺得。”
紀晏燦環顧一圈,覺得這間卧室過于冷清。
烏晴也在老宅的房間很空,除了應有的家具和擺件,更像一間酒店的标間,随時拎包入住,就能随時離開。
紀晏燦如今不住市裏的那間工具,烏晴也更不可能回去,但他的房間一直保留着,裏面有關他的東西都比這多。
“壓歲錢。”紀晏燦從口袋裏掏出個紅包。
烏晴也住到他家後,紀晏燦每年過年都會包給他一個紅包。雖然今年二十五了,但他還是心安理得地收下。
紅包很輕,裏面應該是一張銀行卡。
論物質方面紀家從來就沒有虧待過他。烏晴也從十五歲以後,就沒再為錢財發過愁,誰能想到,在那之前他有時候一天連頓飯都吃不上。
“謝謝。”
話音剛落,紀晏燦坐到他桌前,一點不見外地晃動鼠标,電腦屏幕亮起,是烏晴也之前沒來得及關的文檔,就敲了幾行字,并不在意被紀晏燦看了去。
幾行字紀晏燦看得認真。
一時間無言。
紀晏燦眼角有淡淡的細紋,并不明顯,單論長相也不像三十多歲的人,但烏晴也見過他年輕時的肆意模樣,他身上多出的那份沉穩是時間的沉澱。
又是一年。
新年快樂。烏晴也在心裏道。
“這是現在拍的那個電影?”紀晏燦轉過身。
“嗯。”
“拍的怎麽樣?”
“還行,還有兩個月應該就結束了。”
“能上映嗎?”
烏晴也搖搖頭,九成是上不了,剩下那一成的可能除非全廣電人的眼都瞎了。
“為了所謂藝術的追求?不上映也無所謂。”
烏晴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看過劇本,反正紀大總裁對劇本沒有要求,能給他賺錢的就是好劇本。
“也不是,容家投了不少錢。”
過于坦誠紀晏燦失笑。
“也是,誰會不喜歡錢呢。”
紀晏燦丢下這句話後便起身離開,他今晚找他仿佛真的就是為了送個紅包。
烏晴也長呼一口氣,拖着疲憊的身軀到洗漱間,他沒照鏡子,只想快點洗個澡,将身上的髒東西沖洗幹淨。
大年初一一早,紀家的門庭就要被踩平,一群人像是約好了一般,一同過來拜年,烏晴也趁亂開車離開。
烏晴也住的地方外賣就幾家開門,點來點去就那幾樣,他突然覺得假期有些長,原定是大年初七複工,烏晴也想早回去兩天,沒想到楊年年初五的時候拎着箱旺仔牛奶上門了。
楊年年這次沒有直接進來,而是十分有禮數地摁門鈴。
烏晴也被吵醒後再次向她重複了一遍他家大門密碼。
“我記着密碼呢,這不過年嗎?”楊年年拎着奶進來。
“你過年都不貼個對聯的?”
“忘了。我不喝複合乳。”烏晴也瞄了眼她手提的牛奶。
“哈。不喝就送人,我媽讓我拿的,說大過年空手上門沒禮數。”楊年年解釋這箱奶的來歷。
烏晴也點點頭。
“你那戲還有兩個月結束,我就不過去了。”楊年年知道電影的拍攝地,覺得去一趟是找罪受,在現場她也起不到作用,不如留在深市,“你之前不是想開個工作室,現在還有這個想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