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調戲
許飛花沒想到自己一句話居然惹出這麽多言語官司來, 素白着一張臉,咬了咬唇,眼圈又紅了,眼珠兒在眼眶中不斷地打着轉兒, 真真是我見猶憐。
可惜沒人顧得上她。
徐氏掃了桌上的各色布料一眼, 神情不屑:“這布料你們分吧, 我如果想要,自有人會送來。我可不是那等嫁妝寒酸的破落戶。”說罷,對許老太太草草行了一禮道,“太夫人, 我先告辭了,兩個孩子還在等我呢。”揚長而去。
驕狂之态, 溢于言表。
許老太太神色陰沉,卻一言不發。丁氏目中閃過尴尬和憤恨之色。
朱弦冷眼旁觀,覺得有意思極了:徐氏一個娘家倒臺的庶子媳婦竟敢如此張狂,丁氏的面子都不給, 而丁氏似乎也拿她沒辦法的樣子。連許老太太都對她退讓三分。徐氏,到底有什麽倚仗呢?
丁氏緩了緩,對朱弦勉強笑道:“五弟妹,三弟妹脾氣上來了,一貫口不擇言, 你休要聽信她的。”
朱弦善解人意地道:“我省得的。二嫂嫁進來時家裏還是侯府,自然不同。大嫂對我好,不在那些東西。”這個家, 看輕他們的何止丁氏。朱弦心裏明白,可也犯不着在這時得罪丁氏。說到底,想要別人看得起,還得自己能立得起來,并不是吵鬧兩句就有用的。
丁氏見她神色誠懇,心略略定了定,想着年紀小也有年紀小的好處,嬌嬌憨憨的好糊弄得多,面上現出一絲笑影:“你明白就好。嫁妝的話你也休要放在心上。咱們家只重人品,并不在意那個。”
朱弦一愕,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徐氏說的“嫁妝寒酸的破落戶”原來指的是自己。她出嫁決定得匆忙,母親為她攢的大部分嫁妝還在涼州,來不及送到京城,寫在嫁妝單子上的,只有公中的兩千兩嫁妝與祖母丁太夫人送的添妝,在一般官宦人家也不算寒酸了,但明顯,在謝府這個曾經的侯府卻有些不夠瞧。
丁氏見她呆呆的,只當她不好意思,轉了話題道:“我們幾個把料子分了吧。”
朱弦自然沒意見,一直沒有開口的謝陽看看左右,提醒道:“當真不用給三嫂留嗎?”
“不用,”丁氏淡淡道,“三弟妹既如此說了,就算把料子送過去,她也不會收。”
謝陽欲言又止:自從謝貴妃和趙王倒臺,謝家雖僥幸保全,卻大不如前了。爵位被貶還是小事,最要命的是失了帝寵。謝家無人出仕,收益也是大不如前,像這樣為了春宴另進了好料子給女眷裁衣,一年也難得一回。
徐氏在這個家,一向掐尖好強,什麽都要頭一份,大嫂向來讓她三分。現在一時意氣,說了不要,萬一以後後悔,豈不是有得鬧。大嫂一向賢惠,現在氣頭上,做事失了偏頗,只怕最後還會被徐氏疵病,落得個心胸狹窄的批評。
可她一個庶出的姑娘家,位卑言輕,既已提醒過,丁氏還不聽,她也只有遵照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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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這一段插曲,本來歡歡喜喜的氣氛消失殆盡。幾個人分完料子,朱弦打發三七把布料先送回思齊院。又因謝冕不在家,許老太太留了她用完晚飯再回去。朱弦自然不會推辭,接受了老太太的好意。
丁氏有事先告辭,朱弦送她出去。
到院門時,丁氏忽地叫住她:“五弟妹……”
朱弦擡頭看向她。
丁氏道:“三弟妹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她就是那個脾氣,掐尖好強,總要把妯娌都比下去才順心。卻沒什麽壞心的。”
朱弦心中一動,不動聲色地看了丁氏一眼:丁氏這是在勸她還是在幫徐氏拉仇恨啊?
丁氏面上含笑,不見一絲異樣。
朱弦笑容甜美:“多謝大嫂告知。”
丁氏道:“五弟妹以後只管多來撷英齋坐坐,我們本是舊親,現在又是妯娌,那是前世修來的福分,正該多走動些。”
朱弦垂下眸,乖巧地應下。
晚飯後,朱弦又陪着老太太說了一會兒話,才從榮恩堂辭別。
明月初升,晚風和煦,沿路花木繁盛,生機勃勃。夜幕中的伯府燈火初明,星星點點,照亮了朦胧的夜色。
她也不急着回去,悠閑漫步,時時駐足欣賞路邊景致。走到一個僻靜的路口時,路邊忽然蹿出一個黑影來。
八角反應極快,立刻上前一步擋在朱弦前面,将手中的燈提起。
燈火下,依稀看出來人二十多歲的模樣,大眼塌鼻,疏眉闊口,生得倒是白白胖胖的,穿一件簇新的绛色綢衫,看着她嬉皮笑臉地拱了拱手道:“這不是表妹嗎?”
這人是誰?這個時候,內院該落鎖了,怎麽會有一個外男混在裏面,還一副和她很熟的模樣?
朱弦停下腳步,淡淡地瞥了不速之客一眼,沒有說話。
來人涎着臉笑嘻嘻地道:“表妹今日不是回門嗎,怎麽孤零零的一個人?謝五那小子真不惜福,這般如花似玉的美人,也舍得冷落。可真叫表哥我心疼啊。”
朱弦又好氣又好笑,這是哪門子不長眼的“表哥”,居然敢來調戲她?她眉尖一挑,似笑非笑地問:“你是哪位?”
來人得她詢問,精神一振,也不知從哪裏變出一把折扇,唰地一下打開,做出風流倜傥之态:“表妹連我都不認得,可真讓表哥我傷心啊。你忘了,我是你丁家的嘉彥表哥啊。”
姓丁,嘉字輩的,那不是定南侯的子侄輩嗎?算起來,該是丁氏的兄弟。
朱弦心裏有了數,笑意便漫上了明媚的雙眸,如滿天星光倒映,璀璨生輝:“原來是丁家表哥。”
“正是。”丁嘉乙被她笑得骨頭都沒了,眼珠子不錯地看着朱弦,咽了口口水道,“表妹如此佳人,若我娶了表妹,必不舍得為了外面的娼婦讓你獨守空房。不過,”他情不自禁地跨前一步,眯起眼道,“能在月色下偶遇表妹,也是我的緣分。合該咱們親近親近。”說罷,涎笑着伸手來抓朱弦。
八角眼疾手快,“啪”的一聲揮袖打落他手,厲聲喝道:“你做什麽?”
丁嘉乙“哎喲”一聲收回手,惱怒地看了八角一眼。待看到八角的容貌,不由眼前一亮,怒氣也沒了,色迷迷地笑道:“小丫頭長得倒是俏,別着急,你們主仆兩個爺一起疼。”
八角大怒,一拳直接對準對方鼻梁打了過去。
丁嘉乙生得肥胖,動作倒是靈活,頭一扭,八角的一拳擦着他耳畔而過,頓時落了空。他倒是乖覺,不待八角第二拳打來,哧溜一下躲到一棵樹後,哇哇大叫道:“你這娘們怎麽打人?我告訴你,這叫以下犯上,再這麽兇,小心我告訴姐姐罰你。”
八角更怒,将手中的燈放下,追過去就要再打。丁嘉乙見她拳勢兇猛,又是“哎喲”一聲,連連閃躲。
朱弦搖了搖頭,左右觀察了下,發覺并無他人,放下心來。她笑吟吟地吩咐了一聲:“好好管管這位的嘴,速戰速決。”
八角得了令,歡欣鼓舞地應了一聲,攻勢越發猛烈。丁嘉乙一不留神,就被她一掌掴到面上,氣得直跳腳,也不跑了,撈起袖子就要和八角對打。卻忽地腿彎處一麻,不由撲通一下跌到地上,臉上一連挨了幾下。
朱弦笑吟吟地又踢了一顆石子出去,恰打在丁嘉乙欲要擡起反抗的手肘上。丁嘉乙手臂一麻,無力地垂下,身上軟肉處又一連吃了好幾記重拳。他再也忍不住痛,又不敢高聲呼救,急急對朱弦喊道:“快叫這個臭丫頭住手,否則我嚷将起來可不好看。”鬧出來了,他固然不好看,朱弦身為一個新婦遇到這種事,說出去更不好聽。
拿名聲威脅她?朱弦摸了摸下巴,笑得不懷好意:“這個時候,內院哪來的男客?必定是宵小之徒假冒丁家少爺。八角,給我狠狠地打一頓,然後捆了吊起來,等明兒天亮了,再送官追究。”
八角歡快地應了一聲,果然又是幾拳打在他軟肋下,丁嘉乙疼得一下子趴在地上,連爬都爬不起來了。他心知今天踢到了鐵板,再不敢嘴硬,連連求饒道:“好表妹,我再也不敢了,你饒了我吧。”
朱弦微笑:“誰是你的表妹?”八角又是一腳飛來。
丁嘉乙駭得連忙改口道:“五奶奶,你大人大量,就饒了我吧,可不能再打了。”說到最後,眼淚鼻涕齊下,看着又滑稽又可憐。
朱弦一臉為難:“我現在放了你,明日府中要是有了不好的流言如何是好?”
丁嘉乙忙道:“今日之事,我必定一個字都不會往外說。”
朱弦猶豫:“可你這鼻青臉腫的……”
丁嘉乙眼淚流得更兇了,咽下喉頭一口老血,哽咽道:“都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朱弦道:“人家要是知道你确實在路上碰見我了,也許會懷疑……”
丁嘉乙恨不得叫她姑奶奶:“不會,絕對不會,我根本就沒有見到過五奶奶,哪有這個福分。”
朱弦這才滿意地點點頭,對八角揚起唇角笑道:“我們走。”
沒走多遠,身後一道溫潤和雅的聲音忽然響起:“五弟妹。”
作者有話要說: 各路妖魔鬼怪都出來遛一遛,明天大概就是小謝的驚喜時刻了O(∩_∩)O
感謝小天使“不哭摸摸毛”灌溉營養液,麽~還有小天使“莫失莫忘0930”,一下子50瓶,驚呆了,(づ ̄ 3 ̄)づ